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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宣传的影响之下,陆续有些军官投降。
这对于军队情绪的打击是非常大的。
共和国依然在强调己方必胜,并不承认它在这场战争当中气数已尽。统治者们反复地抛出在吴桥和谈衍看来无比空洞的承诺,号召人民保持对军队的信心,告诉他们共和国会是最终胜利的一方。
然而政府的权威正渐渐崩溃。有消息说,虽然他们宣称联军将被击退,但是他们却在悄悄地将他们的家人送往刚刚独立出去的各个小国境内。传闻越来越盛,是不是真的已经不重要了。流言流通量最重要的两个变量就是问题的重要性还有证据的暧昧性,这个公式在这次事件中被诠释得淋漓尽致。因为状况紧急,所以人们会通过流言去寻求信息,而辟谣者又很难拿得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证明所有有权势者的家人都在境内。一时之间,很多士兵还有百姓都动摇了。他们处于慌乱当中,根本不知道能够相信些什么。
谈衍向共和国的首都星进发,吴桥也没闲着。
这一期间,他频繁地出访,试图从新近从共和国独立出去的诸多小国那里得到支持。
谈衍曾说,想要进军共和国首都迫其投降的话,现在的补给线太长了,共和国似乎也有意拉长联军的补给线。联军没有办法使用共和国的空间跳跃点,补给的物资只能从中立国一路运去,道路遥远,对于作战十分不利,既容易被对手拦截,又容易因意外耽搁。联军虽然可以利用分子、原子重组制造一些应急物品,但在原材料很匮乏的情况下,能做的事也非常有限。
而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方法就是能够将距离共和国首都星较近的某个小国当作临时据点,从中立国直接跳跃进该小国境内,在那里进行物资的整顿,然后从该国出发赶往双方交战的战场。比起从中立国出发一路前进到共和国的首都星,从附近小国出发无疑可以极大地缩短补给线的长度并降低风险。
对于谈衍所面临的困境,吴桥自然会不遗余力地为他奔波。
“实在不行不要勉强。”谈衍说,“物资方面……我们可以省着点用。”
“不。”吴桥却是非常固执,“你有什么烦心的事,我绝对要替你处理。”
“反了。”谈衍笑了:“当初我是想保护你来着,现在反而成了依靠你了。”
“……我喜欢你依靠我。”吴桥有一点脸红了,“我很讨厌你发愁的样子,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谈衍,对我来说,让你开心起来……是有意义的事。”过去,吴桥总是计算数字,思考某一件事能使多少个人获益,获益的人越多,他认为就越有价值,满足感也就越大。然而,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数字就不能完全说明问题了。吴桥会花很多心思做一件事,只因为那件事能令谈衍开心。谈衍开心,他就开心。
而且,物资省着点用的话……谈衍肯定要做出表率的。一想到谈衍打仗还要挨着饿,吴桥就觉得根本没办法忍受。
“好吧。”谈衍回答,“别太勉强。”
谈衍突然察觉,自己对于伴侣的偏好和一般军官很不一样。他周围的军官几乎全部选择了温柔、贤惠、喜好持家的人作为伴侣,大概他们觉得一方在外打仗,另一方总是要照顾家里才好。就连嫁了人的女性军官也差不多都选择了斯文、细心、懂得生活的人成为丈夫。而自己呢,却喜欢了个吴桥这样的。
“不勉强,你放心。”
这事必须得成。
于公于私,都要拼了。
这也不只是谈衍一个人的事——士兵吃不饱饭,肯定影响状态,说不定联军还会因此遭遇不必要的挫折甚至是失败。
幸好,除了打仗之外,吴桥最大的本事就是谈判了。
他不厌其烦地开出“报价”,并用语言令自己的报价显得十分有吸引力。大多数新近才从共和国独立出来的小国并不愿意参战,但少数几个却在诱惑下摇摆了起来。
其中一个国家形势在独立后不太稳当——有个原共和国的情报人员聚集起了一群人,招募人手,在当地组织了一支“骑兵队”,这只用共和国的淘汰武器武装起来的队伍发展极快,在半年多的时间里俨然已经成了南部霸主,令正规政府非常头痛。简单来说就说,虽然共和国没有多余的精力用武力来“光复”各国,但是它却没有放弃重新统一的希望。它选择了暗中支持一些地方势力助其发展,盼着这些亲共和国的势力有一天能生根发芽,从那些小国的内部将其政权瓦解,令其重回共和国的怀抱,或者,虽然在形式上依然是独立的,但在实际上却很亲近共和国。
吴桥答应那个小国,可以助其驱散掉那支“骑兵队”,不让“骑兵队”有进一步发展的空间。
另外,那个小国地理位置非常不好,根本就是蛮荒之漠,可以说什么资源都没有,很难发展当地经济。
吴桥承诺了,战后将达成各种形式的合作。具体地说,就是在它一无所长的情况下,帮它成为一个娱乐、休闲的中心,大战之后这种地方总是受欢迎的。
那个国家在经过了长时间的犹豫、观察和预测胜负之后,判定同盟和中立国的联军将会取得这场大战的最终胜利,从而倒向了联军一边。
有了这个据点,联军补给线过长的问题终于解决了。
物资从据点源源不断地运送到前线,完全能跟得上战局的变化了。
“累么?”谈衍问吴桥道。
“不啊。”吴桥一手撑着脑袋,另外的一只手在屏幕上很留恋地划着,透过通讯仪器,摸过谈衍的脸颊、眉毛、眼睛、鼻梁……最后在对方的嘴唇上反反复复地摩挲着。真的是好喜欢,每一寸都好喜欢。直到现在,每次看见谈衍的脸,吴桥的心脏还是会怦怦地跳,他自己也挺想不通,明明已经经在一起那么久了,怎么还会这样?
“不累?”谈衍笑了,“那算了吧。”
“……?”
“本来是想安慰你一下的。”
“要安慰。”
“喂……”
“要。”
“……好吧。”
谈衍心里觉得有一点怪怪的。吴桥总是和他撒娇,但语气却无比强硬,带着上位者的霸道,里面全是不容置疑。照理来说,撒娇口气应该是软绵绵的,让人心里一酥,从而答应他的任何要求。吴桥倒好,内心的期望和表现的形式完全是相反的,让人忍不住猜想吴桥是不是有一点分裂。
“说啊。”
“……”谈衍笑了一下,“再坚持一下,快要结束了。”
“嗯。”
谈衍又说:“我想,逼迫其投降,问题不太大。”
“好。”对于这一点,吴桥不怀疑。直到今天,吴桥依然崇拜谈衍。最崇拜的人是自己爱人,这个说出来有一点羞耻,但这真的是吴桥的状况,今后看起来也不会改变。吴桥知道,外界大多数人认为他的才能超过谈衍,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胜率很高,但他并不认为他有多么厉害,反而一如既往地迷恋着那个人。吴桥其实觉得这样并不太好,作为一个长官,他不应该过高估计下属能力,这会影响判断。因此,每当遇到与谈衍有关的事,吴桥总要先抽离角色,用各种数据辅助自己,力求客观地看待全局。而谈衍呢,也会非常坦然地与他分析当前的状况,绝不隐瞒任何困难,也绝不会恣意索取,两个人商量着找出最完美的方案。
联军形势越来越好,距离共和国的首都越来越近。
期间,谈衍也输掉过一场战斗。
然而,谈衍的狡猾是共和*队没有想到的。他在撤退之前,竟然将最好的一部分补给物资遗留在了营地里,给别人的感觉就是联军仓皇撤离、连食品和水都来不及带。共和*队很缺乏给养,当他们冲进联军的后勤区时,发现敌人的食物和水远远胜于自己时,简直是惊呆了,根本无法想象两个国家士兵待遇上的差距有如此之大。他们知道中立国很有钱,但不知道有钱到了这种程度。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些物资,猛然惊觉军队上层说的“联军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全部都是欺骗人的鬼话。他们连动都不动一下,一方面为自己长时间来吃的恶心食物感到气愤,另一方面又痛恨自己那么容易就受骗,居然一直都不知道军队对待自己就像对待牛马一样。士兵们将食物和水疯抢一空,纪律涣散地往自己兜里揣着。然而,等哄抢完毕了,敌有我无的对比更加地强烈,先前因为难得的一场胜利而高昂的士气迅速地溃散着。有人没有抢到联军物资,看着抢到了的同伴兴高采烈的样子感到非常嫉恨,而抢得少的也同样眼红。传言渐渐扩散到了全军,联军的后勤区简直被说成了一个遍地是黄金的好地方,各种存在的和不存在的美食全都被放上了联军士兵们的餐桌,式样越来越多,共和国的士兵听着那些自己心心念着的东西的名字,难以压抑地沮丧着。
没有当过士兵的人很难明白,士兵们是如何看待事物、水、以及文明世界的舒适的,那是深深埋藏在本能当中的东西。没有人能想打谈衍是故意将最好的东西全都给扔掉的了。这场战争本应该是双方士气互换的关键节点,可是共和国没有抓在绝佳的机会,因噎废食,因为一点点食物而影响了整个士气。塞翁失马,谈衍打输的这场仗,反而给他带去了更大的好处。
“你太会骗人了……”吴桥说。
“也许吧。”
“你有没有欺骗过我?和我讲的与实际上不一样的?一点点不一样都算。”
“……啊?”
“我突然有一点担心……因为,你说什么我都会信。”
听到这话,谈衍忍不住笑了:“吴桥,你太有趣了。”
“……”
“一点小事无限发散,像个小学女生一样。”
“喂……”吴桥小声吼了一下。
“好吧好吧。”谈衍投降了,“有不一样的,算欺骗你么?”
“是什么?”
“是什么啊——”谈衍看着吴桥,拉了一个长音,“我比我描述的还要更爱你。”
“……”
“因为有些东西说不出来。”
“……滚蛋,逗我。”吴桥的脸上全红了,一直红到脖子下面。他觉得很丢人。对方随便两句情话,就让自己变这样了。
“好了好了。”谈衍眼睛里面还是带着笑意,“有传闻说,共和国在商量与联军和解。”
“和解?”吴桥嗤笑一声,“不接受。打到它的首都星去。”
“嗯。”
“我们能接受的只有无条件的投降,其他一切全都面谈。我不会给它留颜面,它在发动战争的那一刻就已经抛弃了它在历史上的颜面了。”
“我猜到你会这么说。”谈衍顿了一顿,“如果换了帝国皇帝……我想他会同意和解。”
“他的底线是不亡国。”吴桥解释了下,“我和他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不光是他,同盟的人全都清楚,他们这个外表漂亮的新元首,是个极端强硬的人。相比过去那个皇帝,吴桥性格硬得可怕。
吴桥又说:“让和解都见鬼去吧。我是绝不会惯着侵略者、让他们养成输了就和解的这个毛病的。有病,就得彻底治好。”
谈衍笑了。
“谈衍,”吴桥看着通讯仪器屏幕里面的人,“我会惯着的人,就只有你一个。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会想办法。”
“我该说谢谢么?”
吴桥想了一想,“就连我的姐姐,我都不会这样……她想让我嫁你,我就拒绝她了。”其实,大部分时候,都是姐姐在惯着他。
“……”
“总之,打进去吧。”
……
之后,谈衍又发动了几场进攻,共和国试图将联军拦截在首都星域外的计划彻底破产了。
共和国早已将西线兵力全部调回到了国内,可是依然不够。
共和国士兵的士气太低迷了,就想雪崩一样,根本就没有与联军血战到底的勇气。
从地图上看,联军就像一条丝带一样,直通进了共和国的内部,此刻正要紧紧扼住对方的咽喉。
共和国爱打乒乓球的总指挥官决定发动一场大反攻。
有悲观者认为,这是荣誉之战。
“没有什么荣誉之战,”他断然否定了这一推测。
“我喜欢打体育比赛,”他说,“有时比分看上去很令人绝望。但是,不打到最后是不知道输赢的。我打的每一球,都是为了胜利。”
同时,他解职了几个士气低迷的下属,患上了其他人。而被换上的人其实情绪复杂,精神紧张而又非常迷茫甚至痛苦,因为他们不得不尽职尽责,可是又看不到尽职尽责的意义所在。
最后,总指挥在无奈之下甚至启用了毫无指挥经验、只是对他唯命是从的下属,因为在他看来,没有能力至少要比态度不端强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