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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一端着洗好的甜瓜转回院子,那一树辛夷花之下除了一地落花,空无一人。
他脑子一空,撂下甜瓜转身疾奔到房中,龙霸天不再房中。
他直接转身到那名叫当归的小药童房中,一脚踹开房门,看见阿善和阿守乖乖的坐在榻上在玩棋子,便先松了一口气。
她不会一个人逃,她若是逃了一定会带上阿善阿守,她为人最护短讲义气,这些他十分了解。
阿善坐在榻上,眨了眨眼,乖乖的道:“归一哥哥怎么了?我没有乱跑,我就听你的话乖乖的待在房间里。”
他点了点头,“可见到你龙姐姐了?”他是在问阿守,阿善与阿守两个人的脾气他已摸出了大概,阿守老实内向,不会说谎。阿善年纪小小鬼心眼却多的很,张口便说谎。
阿守看了看阿善,阿善歪歪头。
归一上前一把抓住阿守的领子要将他拎出屋子,阿善便忙抱住了他的胳膊,“不要打阿守,阿守会好好说话。”
“去哪里了?”他又问阿守,“你别逼急了我,我不想对你妹妹动手。”
阿善害怕的往后缩了缩,阿守便抱住她道:“她出去了。”
“出去?出去哪里?”他心口揪着,手指一紧就抓住了阿守的脖子,“哪里?她一个人走动不方便能去哪里?”
“阿守……”阿善害怕起来。
阿守护住她,有些呼吸不上道:“她……她说想骑马出去转转,我就扶她上了马,她骑马出去了……”
骑马出去?糟了……
归一心口抽紧,伸手封住阿守与阿善的穴道转身锁上房门,拔步就跑,疾奔到马棚,牵了一匹马翻身打马,跳过围栏就追了出去。
他心脏跳的厉害,怕极了,他好不容易才和她在一起,好不容易……若是她逃了……不会不会,阿守和阿善还在他手中她怎么会逃?而且她这几日和他相处的很好,并不知道他是谁。
她身为沈娇时的记忆全部消失了,肯定不知道归一是谁,她现在当他是一个可以帮她解毒的朋友,怎么会逃?况且她四肢无法动弹,像个残废一样能逃到哪里。
可是她怎么会突然想骑马出去?又去了哪里?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将这几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过了一遍,越想心越乱,只能凭着运气往山谷中的大路狂奔而去,一路上扬尘踏柳疯了一般几乎想将马鞭挥断。
当他在转过大路不远处的一条小溪旁看到那匹枣红的大马时心瞬间就要跳到嗓子眼口。
是她骑的马?
他猛地勒马,差点颠出马去,攥着缰绳在那枣红大马旁急速搜寻,是在那马下溪水之中看到了那一个红色身影。
那袭春红薄衫是他昨日亲自买给龙霸天的新衣,她十分喜欢,如今她就穿着那袭薄衫趴在溪水之中艰难而吃力的缓缓向前爬动。
她在做什么?她并不是朝着那匹马爬,而是朝着……一截断掉的,正好刀刃朝上插在溪水之中的镰刀……
“阿真!”他猛地翻身下马,快的他险些载倒在地,踉跄着朝她奔去。
她听到他的喊叫声只是略微顿了一下,随后更快的往前爬,用尽所有力气,在听到他踏水而来时,她正好爬到镰刀跟前,毫不迟疑猛地一头栽下去,将喉管对准了刀刃,猛地探下去——
她想死……她想死……
归一满脑子都是‘她在寻死’,几乎在一瞬间伸手过去抓住她的衣襟将她拽起来,一脚踢开那断掉的镰刀。
还是晚了一点点,镰刀刚刚切进她的皮肤,她被拎起来时一脸的溪水和一脖子的血,归一顿时慌了,伸手捂住她脖子上流血的伤口,慌的声音都哑了,手指颤着,怒道:“你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阿真!”
她在他的手掌下剧烈挣扎,像是一只急于赴死的鱼,溅起满目溪水,挣扎的他掌心里的血越来越多,多的他抓不住她,“放手!”
“阿真!阿真你别动!”他害怕极了,血怎么那么多,从她的脖子里流出来,流满他的手掌,染红身边的溪水,像是那时他割开她的四肢放血一般,多的他害怕,要一下子流尽流空,他双手抱着她的脖子,跪在溪水之中慌的浑身发抖几乎是带着哭腔求道:“阿真求你,求你别动了……阿真……”他声音一哽,俯身抱住了她,在她的脖颈之间哭了出来。
龙霸天愣怔了一下。
他一直在哭着求她,“阿真别动……求求你阿真,让我救你吧,不要死不要死,不要离开我……求求你,求求你,为了我,可怜我,让我救你……”
龙霸天在他的哭声中慢慢静下来,她仰着头,看着那样碧蓝的天空中飞过的鸟,飘过的云,伸手艰难的抓住了他的手臂,“你可怜可怜我……”
她在他怀里哑声道:“可怜可怜我,让我死吧。我求求你,给我个痛快。”
他听到她哭了,那个无坚不摧,在被他放干血时都没有哭的夜真哭了,小声的,像个小姑娘一样抓着他的手臂一颤一颤的哭了。
他松开手,看到一张羸弱的脸,苍白的,泪水涟涟的,像要凋谢的白玉兰,抓着他的衣襟,无助的哭着,“你是爱我的吧?”她问,“你若是有一分爱我就可怜可怜我,不要让我这么痛苦,这么难受,给我个痛快,让我死吧。”
他浑身发僵发冷,这样的话当初在他放干她的血时她也说过,也这样求过他——给她一个痛快,让她死吧,若是还有一点点爱意在。
他难过至极,那时他有多难过,多心痛,如今就有百倍,他只想和她在一起,想好好爱她,想要弥补她,可她居然还是如此痛苦,如此哀求他。
“阿真……”他捧着她的脸,哭的像个忏悔的罪人,“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她那双金色的眼睛里印着蓝天白云,印着他哭泣又无助的脸,她让他看自己柔弱无力的手,“我的手脚冲锋陷阵,鼓掌天下,它不该连一朵花都抓不住。”她在他的手掌之下悲哀至极,一字字的说,“我夜真可以死在战场,死在朝堂,死在刀剑下,算计中,唯独不可以像个废人一样苟且偷生!”
那字字如同闷雷隆隆而过,一声声打在他的心头眉间,让他直不起腰来。
她说:“我知道我好不了了,我知道你尽力了,我感激你,但我如今生不如死,求你念着那一点情分让我速死。”
“不……不是的阿真……”他也不知为何情绪在这一刻崩溃,他听她说‘夜真’二字就再难控制,他在这溪水之中愧疚的难以自持,哭泣的想要将所有愧疚冲洗完,他抱紧她道:“可以好的,你可以好的,你是手脚依然可以握刀跨马,你可以好好活着……我们好好看病,很快,很快就可以好起来的……”
“你不必再欺骗我了。”龙霸天看着高高的天空说。
“不不我没有骗你。”他忙道:“是真的,阿真你再相信我一次,你让我救你,你跟我回去找沈青,他可以很快治好你,我发誓,你只用再相信我三天。”他求她,“只要三天,你一定会好起来,阿真你让我救你好不好?”
龙霸天看着他,轻轻的吐出一口气,道:“好,我再相信你三日。”
他在那一刻抱着她,感恩戴德。
他只求她活着,哪怕让他带着面|具,这样虚假的跟着她一辈子,只要她活着,他再不强求能慢慢来,让她忘记仇恨,感动她,到有一日可以揭下面|具和她好好的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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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着龙霸天共乘一匹马狼狈不堪的回去,回去时已是正午,龙霸天虚脱了昏了过去,他将龙霸天抱回屋子,让当归来给她换了干净的衣服,匆匆将沈青叫了来,让他全力以赴的解毒,三日之内让她好起来,至少可以走动。
沈青被逼着,无可奈何的应下,将先前开好的方拿出去,让当归去熬药,给龙霸天服下。
连服了三剂,龙霸天在第二日的夜里醒来,醒来猛地一攥手指,触觉从四肢传来,攥紧了。
她暗自运气,那暖暖的气息涌过四肢百骸流动在她体内……
她欣喜的松了一口气,趴在她榻边睡着的人便醒了过来,“阿真?!”
是归一,他还是那身湿透又干了的衣服,头发上也是泥土,露在面|具外的眼睛布满血丝,他一直守着她。
“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好一点?”他忙问,拉起她的手指,“可以动了吗?”
龙霸天略微动了动手指,蹙眉道:“只有一点点知觉。”
他便忙道:“没事的没事的,今天才第二日,你体内毒素太深,还需要几日就好了,一定会好的。”
龙霸天点了点头,轻声问他,“你一直没睡?”
他将脸贴在她的掌心里,叹息道:“我没事,我喜欢守着你,只要你没事就好。”
龙霸天望着他,笑容一点点冷却,语气却依旧轻柔的道:“我真的,十分感激你,感激你为我做了这样这样多。”
推我入地狱,再救我回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