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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床的时候,俞益茹发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她的头发翘起来了。
——准确地说,是刘海翘起来了。
她的平刘海是自己剪的,看着还算漂亮,只不过打理起来烦的不行,早上起来大部分时候就是为了把它给梳顺。
如今头顶翘起了一撮,看上去像根天线似的。
她咬着嘴唇用水压了半天,吹干后——还是翘着。
室友已经在外面捶门,叫道:“要赶不上早自习了,你好了没有。”
俞益茹看着那根头发,想了想,干脆用了一根黑色的夹子把刘海都夹了上去,如此一来,虽然看着还是有点奇怪,但至少是正常的一个发型。
俞益茹叹了口气,整了整校服里面的衣领,和室友一起上课去了。
但是心里还是不甘心。
啊,好烦。
那根头发是翘着的。
一直到早上一二节课,她还是想着这件事情。
两节课后排队出去做操,俞益茹排在后面,就从后门出去,看见了在最后一排趴着睡觉的薄复彰。
以往俞益茹不大会关注,今天却觉得对方那整整齐齐束成马尾的头发实在漂亮极了。
她先是想着为什么对方的头发不会翘,而后便想,看来她今天又不准备去做操。
一想到这件事,俞益茹便想着自己其实也可以不做操,便开始心动了。
虽然教务处会检查都有谁没去做操,但是这种检查水的很,大不了在值周生来的时候躲开好了。
于是俞益茹跟朋友说了几句去厕所,便跑到厕所里去了。
在隔间躲到了做操开始,外面已经没有什么人,俞益茹从隔间出来,对着镜子把头顶上的发夹拿了下来。
她用手拨弄了下刘海,发现那撮头发还是翘着。
她顿时有些恼怒,暗想:这真是没完没了。
就在她简直生出要把这些头发剪掉的冲动的时候,厕所的另外一个隔间开了门,里面走出了个认识的人。
——是薄复彰。
对方神情冷淡冰冷地像是从宫殿里走出来,一点都不像是为了躲避值周生而躲在厕所里。
俞益茹大为吃惊:“原来你也是躲厕所的?”
她看着薄复彰平常的样子,还以为对方已经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了呢。
薄复彰瞥了她一眼,眼神冷的能冻的俞益茹一哆嗦:“不然呢,被抓住要扣分的。”
俞益茹:“也、也是哦……”
虽然确实是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但是俞益茹还是觉得仿佛有哪里不对劲。
又仔细想了想,便觉得是自己莫名其妙地把薄复彰塑造成了一个不似凡人的形象——实际上,对方果然也是要上厕所,并且不想被值周生抓住后扣分的。
她一边想着这件事,一边还在压着头发,压了一会儿之后,才发现自己在薄复彰面前做了这么蠢的事,无端端羞怒起来。
她连忙把手放下,打开水龙头洗手。
洗完手望向镜子的时候,她发现薄复彰看着她。
准确来讲,看着她头顶上的那撮翘起来的头发。
俞益茹做了那么多努力,无非是不希望别人看见她的头发翘起来了,现在被薄复彰这样大辣辣地看着,不免有些不爽,又不能说些什么,于是对着镜子,把头发又夹了上去,并且转身从厕所快步走了出去。
她心中还在想着被薄复彰看见这一幕的尴尬不快,结果迎面一抬头,就看见了别着红色袖章的值周生。
俞益茹:“……”流、流年不利啊。
俞益茹在心中感慨着自己今天运气的不好,正在想着能不能瞒混过关,后面有人也跟了过来,暴露在了值周生的视线之下。
俞益茹微微偏头,果不其然地看到了薄复彰。
她在心里以手掩面,暗想:这次完了,一扣扣双份,一定会被班主任大骂一顿。
值周生果然走上前来,表情却没有俞益茹想象中的严肃,反而笑道:“俞益茹和薄复彰?你们俩也翘早操?”
俞益茹深感形象受损,当即眉头一皱,虚弱道:“不好意思,实在是身体不舒服。”
这么说着,抬手按住肚子,抿着嘴唇露出难受的模样。
她正深深自恋于自己的演技的时候,薄复彰上前一步,走到俞益茹身边说:“现在好一点了吧。”
俞益茹:“……”
值周生恍然大悟:“俞益茹身体不舒服,你陪着她么?”
薄复彰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俞益茹:“……”
苦于还是扮演着一个身体虚弱的形象,俞益茹接受了薄复彰的配合表演,轻声细语道:“这种情况下是不是要去医务室打证明,我呆会儿去行么,你别扣我们的分。”
她抬眼看着值周生,一双漂亮的杏眼像是浮动着清冽的水光,恐怕无论多硬的心肠被那么看上一眼,都会柔软起来。
值周生果然不记她们的名字,把文件夹展示给她们看,说:“放心,我没扣分,不过原来你们关系那么好啊?”
俞益茹嘴角一抽。
天知道,在今天之前,她甚至没跟薄复彰说过话。
但是无论如何,她觉得和薄复彰有一个关系好的形象也不是什么坏事,于是点了点头道:“今天多亏有薄复彰了。”
值周生也没有多说,催促着她们快去医务室,便去下一个班级了。
等人消失在下一个拐角,俞益茹直起身子,看了薄复彰一眼。
她倒是想和薄复彰说说话,但是一眼之下,看着对方那清清冷冷的神态,便觉得什么都说不出口,于是牵动嘴角对她笑了下,就准备回教室。
没想到,薄复彰却突然开口了。
她说:“还是把头发放下来好看。”声音清冽如冰泉,激的人心间一颤。
俞益茹抬头看着薄复彰,她没想到薄复彰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因为对方看起来就好像——就好像那种什么都不用做就美着的人。
比如说对方不用像她一样每天都打扮地一丝不苟,也不用像她一样为了给被人留下好印象而战战兢兢。
对方上课发呆下课睡觉,不和任何人交流看上去也没有什么朋友,独来独往地像是藏着什么秘密的神奇角色,但是偏偏大家敬她爱她,一点都不觉得她有什么问题,反而因为这种神秘感而对她产生更大的向往。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但是这样一个人,不仅和她演了长戏,还过来告诉她——她还是头发放下来好看。
俞益茹看着薄复彰,眨了眨眼睛,半晌道:“可是头发,翘着。”
薄复彰上前一步,伸出手来,按向了俞益茹的头顶。
俞益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居然一动没动。
薄复彰把她头顶上的发卡拿下来,又从口袋里拿出一瓶小喷雾,往俞益茹头顶上喷了两下,然后伸出手来问:“有梳子么?”
俞益茹连忙把口袋里的梳子递了过去。
她抬眼看着薄复彰,看见对方微微抬着的尖尖的下巴,和修长的脖颈上青色的经脉。
近距离看的时候,也是毫无瑕疵。
对方简直完美无瑕的像是玉做的一样,俞益茹光是看着这洁白的肌肤,不知为何就觉得心头微窒,然后心脏的律动开始加快。
她微微捏紧拳头,情不自禁喉头滚动,咽了口口水。
好、好奇怪,为什么会有点紧张。
对方的手指拨弄着她的头发,很快放了下来,开口道:“好了。”
俞益茹抬起双手摸了摸头顶,发现那根翘着的头发果然不翘了,连发丝摸起来都光滑了不少。
她大感吃惊,问:“这是什么,这么好用。”
薄复彰把喷雾递到俞益茹眼前:“喜欢么,送给你吧。”
俞益茹愣了一下,随后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退不仅令薄复彰露出吃惊的神情,连俞益茹自己都深感莫名其妙。
只是被送了一个东西而已,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紧张和惶恐?
俞益茹双手背在身后,两只手紧紧地绞在一起。
两秒后,她笑了起来,说:“不用了。”
万一这一只用惯了,她又没钱买下一只,那时候就尴尬了。
她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薄复彰俏皮道:“不过我还以为你的头发天生就这么滑呢,原来是有精细地打理啊。”
薄复彰把喷雾重新放回了口袋,没说什么,微微颌首,算是默认。
这个时候,早操的音乐已经停止,大家开始陆陆续续地回教室了。
俞益茹和薄复彰也回了教室,两人的生活也很快变成的两条平行线,像是没有了交集。
那个时候,俞益茹没有想到,在某个深秋的夜晚,她们会再次相遇,并且产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