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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天之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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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亲手培植的蒙顶甘露,你不想尝尝么?”李靖说道,“我都第二次请你喝茶了,你不会又要拒绝吧?”

    路芬芳不信李靖会在茶里下毒这么下三滥。她捧起孔雀蓝的茶杯,说道:“‘蒙山之颠多秀岭,恶草不生生淑茗。’侍剑大人自培的蒙顶茶果有传说中的香馨高爽,味醇甘鲜,却别有一味,令人不忍细品。”

    “想不到你不光精通香料,对茶叶也有研究。”李靖笑道,“哪一味?”

    “寒。”路芬芳说道,“昆仑山水寒气颇重,泡得这茶叶都好像从冰雪里刨出来似的。”

    “恐怕是路姑娘自己心里寒。”李靖说道,“师弟受了伤,你这心里总不安宁。”

    “我既来了,侍剑大人可否遵守约定,先让我看看那蝮蛇?”路芬芳打断了李靖的话。她面上安静,但心里疾风怒涛,哪有心情在这里和李靖品茶论道,谈笑风生?

    李靖云淡风轻道:“这也不难。等师弟来了,咱们三个一同去看吧。”

    呵。果然是李靖。他就是再泡二十年茶,怕也改不了这油滑的本性。

    察觉到路芬芳沉默中隐藏的不悦,李靖便解释道:“我还以为你已经说动了师弟,要和他一起过来呢。”

    “他会来的。”路芬芳道,“若我先见不到蝮蛇,他便不会来了。”

    从澄凌,到谏珂,再到沈澄空,藏玉幻境八人混战,她从来都是在挑战比她强大十倍百倍的敌人。而今见了修仙界第一剑修李靖。她也并不害怕,尽管她手里什么筹码也没有。

    “好,你我先去,也无不可。”

    李靖没有再和她争执,起身,一池荷花乱摇:“你随我来吧。”

    李靖与路芬芳出云汉居,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天墉城中轴天梯。一直往高处攀去。李靖一面走。一面对路芬芳说道:“我师弟从小便是个冷酷而固执的人。他一心只想着练功,不和其他师兄弟们亲近。除了师娘和我,没人愿意和他说话。”

    路芬芳静静听着。她双眼只盯着前方。可这条天梯却好像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其实我与师弟是惺惺相惜的,在我师娘过世之前。”李靖继续说着,脚步越来越快。他好像用了什么幻身术,快到路芬芳不得不用出幽入冥才能跟上。

    路芬芳问道:“那你师娘不在之后呢?”

    “我这样说。不知你能否理解。其实师娘就和我们的娘是一样的。娘不在了,家就散了。我俩也不再是兄弟,就是这么简单。”李靖的声音中有一丝哀伤。他们两兄弟虽然水火不容,但对师娘都是一样的爱重。

    路芬芳越往前走越心焦了。她问道:“那你和他不再是兄弟了,为什么还要帮他?”

    “因为师娘。”李靖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如果师娘活着,一定不会让他死。”

    “师娘在世时最最疼爱师弟。有了好吃的零食。上品的灵器,她总是想尽办法凑双份。一份给师弟,一份给我。但我知道她主要是想给师弟,也给我一样的,是怕我和师弟抢——最开始的时候,师弟根本打不过我。”

    李靖的回忆中一半温暖,一半凄凉。他继续说道:“师娘给我的东西我总是十分爱惜,不用了也都好好收藏着,坏了也都想尽办法修好。师弟与我不同,似乎对世间万物的热情都不长久,说不喜欢就不喜欢,说扔就扔,半点不念旧情。”

    周重璧……是这样的吗?路芬芳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周重璧黑白从来分明,有用就是有用,没用就是没用。

    “他长大些了,独自下山游历,一走就是半年,从不给我或者师娘任何回信。师娘时常担心得睡不着,夜半经常起身在云汉居门口张望,口里还唤着‘重璧,是你回来了吗?’我便连发几十道灵扎催他,他才懒懒回一句‘我在哪里哪里,无恙勿念。’”

    提起往事,李靖忽然变得像嘴碎的老婆婆,大诉对周重璧的怨念:“他总是拒人千里之外,但师娘始终袒护他如初,又怕我为难他,始终准备双份的疼爱,对他不会少一分,对我也不会多一分。直到我们弱冠之年,大侍剑的位子她终于备不出两个来了。我输了,和师弟足足闹了一个月的别扭,但我还是不够了解师弟,他从不把别人对他的态度略萦心上,只一门心思干自己的事。他盯上洞天壶了。”

    李靖说到这里,路芬芳的心也沉重了起来。洞天壶是英雄时代的开始,是凡人梦想的结束,是最亮的光明,也是最深的黑暗。

    “周重璧的计划相当缜密,整个偷盗和出逃的过程都是他独立完成的。他已经成功与洞天壶合/体了,整个天墉城还如在梦中。”李靖说道,“师父气得吐了血,师娘三天三宿都没有合眼,和我一同御剑去追他。师娘以自己性命向他保证,只要他肯归还洞天壶,便将他逐出师门,再不追究他的罪过。他眼里只剩洞天壶了,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路芬芳不语,静静听李靖说下去。李靖背对着路芬芳,也不知是何种表情:“回天墉城后师娘就病了。我气疯了,只好将周重璧盗走洞天壶的消息发布天下,联合其余四派通缉他。他本来修为就高,加上洞天壶助益更是如虎添翼万夫莫敌。那是属于他的时代,打遍修仙界无敌手。整个修仙界越挫越勇,反而更想夺取洞天壶,流再多血,牺牲再多人也不顾惜。”

    “后来我当上了侍剑,一心追捕于他。师娘得的是心病,连清音也治不好。师娘去的那夜回光返照,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掌推开了我,直奔到门边大喊:‘重璧,是你回来了吗?是你回来了吗?’我抱着师娘的腿哭着求她,师娘,别再等那个忘恩负义的恶贼了,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为师父和师娘清理门户!”

    李靖哭了。

    他没有回头,但路芬芳听到他眼泪滑落,融入衣襟的声音。

    “我的话,不知道师娘有没有听到。师弟掌握洞天壶洞悉天下事,却直到师娘死后第三天才回来。他没有半点悔意,反而杀了我天墉城众多弟子,还在师娘灵堂和我大吵大闹。从那一刻起,我知道他已经无可救药了。那日我拦不住他,但有朝一日我一定要让他回到天墉城,死也死在天墉城,为师娘陪葬!”

    灵堂那夜的情景,路芬芳在洞天幻境中看到过。她能清晰得听到周重璧心碎的声音,他岂能不悔,岂能不恨?但身怀绝世灵宝,他早就身不由己了!

    “侍剑大人,你师弟或许是有自己的苦衷——”

    路芬芳刚说完“苦衷”二字,李靖忽然转过身来,双眼如同燃烧的月亮。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二人脚下的中轴天梯忽然像云似的飞速散去,露出青碧的天空。四周的楼宇房屋也都像画景似的迅速倒退。待到所有颜色都消失了,路芬芳眼前由漆黑渐渐转过光亮,方看清她自己仍站在云汉居的木廊上,根本没有挪动半步!刚才她以为自己走上天梯,都是李靖施为的幻术!

    李靖用这一招不过是想告诉路芬芳,他若真想出手,路芬芳到了阴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既到了云汉居,她说任何言语,有任何想法都不作数。她只有听话的份。

    “你不是要和我联手演戏骗周重璧上山。”路芬芳道,“你是真的要以我的性命为要挟,逼周重璧向你低头,对不对?”

    “呵呵,我不仅要他低头,还要他死。他的尊严和性命,一样都不能留!”李靖的话音比昆仑山的寒泉水还要冷,“我不仅要他死,还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在乎的人受尽折磨而死!他这种恶鬼,不配有爱人!“

    李靖忽然拉开枕霞堂的后门,将路芬芳推了进去。随着木门合上,她也听到了封闭法阵开启的声音。

    “李靖!你这样做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师娘!你回来!”

    路芬芳拍门喊了几声,李靖早已走远了。二十年,所有悔,所有苦,所有恨,烧成了茶,酿成了酒,熬成了毒!苦涩与辛辣侵入肺腑,还有什么可以让心澄净如初?只有你死我活,才是最后的解脱!

    路芬芳渐渐安静了下来。枕霞堂是周重璧和李靖小时候的书堂,课桌布置似乎自那时起就没有变过。路芬芳随意找了个蒲团坐下,等到李靖走远了,方打开了一直揣在怀中的天墉铁牌,一块是周重璧的,还有一块是李靖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名字靠在一起,无形之中竟已起了杀气。她依次向那铁牌中注入了自己真气,灵光如焰火般炸裂随即暗灭。路芬芳单拿起周重璧的铁牌,在其上写起字来:

    “楚恒,楚言,楚夕,我已经到了。我已经用你们昨日教的方法屏蔽了周重璧和李靖,他听不到我们说话了。”

    是的,即便李靖之前作出许多与师弟情义未了的姿态,路芬芳也始终没有完全信任他。路芬芳也是有备而来,并不是把自己洗净了剥光了再乖乖躺到砧板上,任李靖宰割。

    她等了一会儿,薄楚言很快第一个回信过来:“好,你现在在哪里?”

    路芬芳回道:“他把我软禁在枕霞堂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行事?”薄楚言又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