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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使也吓傻了。
没想到凤苍栖连给他谈判的机会都没有。
他架在景承脖子的刀都有些拿不稳，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你、你们别过来，不然我就杀了他......”
凤苍栖挑动眉梢，手里的匕首快速扔出——
不偏不倚，直插张使咽喉。
张使瞪大眼睛，突然觉得自己威胁凤苍栖这个做法，非常愚蠢。
随着张使倒下，景承体力不支，身子慢慢倒下，云晚舟赶紧去搀扶他。
景承咳了几声，嘴里吐出的都是黑血。
云晚舟慌乱，赶紧背着他从城墙下来回宫殿里。
“月亮，快给父皇看看身子！”
“好！”云卿月赶紧跟上去。
悲凉的城墙上，横尸遍野，血色蔓延。
凤墨尘躺在地上，眼睛依旧睁着，临死的那一刻，脑海浮现出儿时的画面。
“你蹲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要哭呀，是谁欺负你了吗？”
小姑娘长得粉雕玉琢，软软糯糯的，一双明亮澄净的眼眸看着他。
她伸出肉肉的小手帮他擦拭脸上的泪痕：“爹爹一直教导大哥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我大哥从来都没哭过，都是男孩子，你怎么能哭。”
她手里拿着几块糕点，递给他：“喏，你尝尝，这是帝京最好吃的芙蓉糕，是城南福记那家的，可好吃了，你吃了之后就不会不开心了。”
“我不开心的时候，我娘亲都会给我吃这糕点来哄我。”
小姑娘不厌其烦地跟他说着话，他一直蹲在角落默不作声。
那时候他母后刚去世，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他母后去世后，他便没了依靠，那些兄弟都欺负他，就连宫人都待他苛刻。
那时候他的人生，是黑色的。
是因为她的闯入，他的人生才有了亮光。
她就是那一束光。
后来，他只再也没有哭过，他学会了隐忍蛰伏。
当时灵黛时常进宫，小姑娘也时常跟在身边，她每次进宫都要去找他。
时间长了，两人越来越熟悉。
那时候小姑娘道：“墨哥哥，我长大后嫁给你好不好，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这句话，他记了十几年。
可长大后，她已经不是她了......
**
云晚舟背着景承来到坤羽宫，把他放在床上，云卿月赶紧上前给他把下脉。
随即她脸色凝肃，对云晚舟摇了摇头。
景承中了慢性毒药，已经侵入肺腑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
只能说景承大限已至，无力回天了。
“父皇......”
云晚舟痛心，轻轻唤着景承，脑子里想起小时候。
那时父皇总会教导他，日后这天盛的江山会让来他接管，让他做一个爱戴子民的明君。
景承身为帝王，是一个难得的明君，身为一个父亲，他对云晚舟的父爱也不少。
从云晚舟八岁那年失踪，这十几年他无时无刻都在牵挂。
景承慢慢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云晚舟，浑浊涣散的眸子多了几分色彩，他抬手轻拂云晚舟的轮廓，眼底的思念逆流成河。
“像......真像，你太像你母后了......”
“可惜......你母后早已经不在了，若是她知道你回来了，肯定跟我一样高兴......”
回忆起疼爱他的母后，云晚舟更是愧疚。
当年他失踪没多久，母后便思念成疾，抑郁而终了。
“宸儿......你别自责，当年的事情不是你的错，”景承看出他脸上的自责，可当年他还是个孩子，他被人追杀也受了不少苦。
景承虚弱地闭上眼睛，越发无力：“宸儿......陪我一会儿吧，我马上就要去找你母后了......你母后也等我好久了......”
景承知道自己没多长时间了，这些年他一直垂死挣扎地活着，是因为他放不下对自己儿子的思念，也放不下整个天盛。
他若是死了，天盛就落到了景翊或者凤墨尘手里，所以这几年他一直都在强撑着身子。
不管是景翊还是凤墨尘都已经死了，他的儿子也回来了，这次他可以安心的闭上眼了。
云卿月和凤苍栖退出宫殿，只留云晚舟和景承父子俩，让他们多待一会儿。
......
夜半子时，丧龙钟突然响起，回荡九声，声声入耳，荡气回肠。
整个皇宫的所有宫人以及侍卫全部跪地。
云晚舟从坤羽宫出来，冷清的面色多了一层沉重。
他手上拿着一道圣旨，那是景承留下的遗诏。
云晚舟身为太子，便顺理成章地继承皇位。
云晚舟站在殿外，久久伫立，一直站到天色微亮。
他身上笼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衬得他眉眼间越发肃冷。
自从，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他身后有着无数天盛的黎民百姓。
身后传来脚步声，云晚舟不回头，听声音便知是谁。
云卿月走到他身边，轻叹一声：“看来以后要和大哥分道扬镳了。”
他日后就是天盛的皇上，不可能再跟他们回凤临了。
云晚舟微启薄唇，嗓音微哑：“但你永远是我的妹妹。”
云卿月轻笑：“是，你也永远是我的大哥。”
云晚舟轻勾了下唇角，回眸看她，那眼底深藏着一轮皎皎明月，只有他自己能懂。
有些人，忘不了，放不下，那就放在心底好好珍藏，在时间的沉淀下封存，偶尔回想起来，也是一刹那间美好。
......
天亮，云卿月一行人启程回凤临。
云晚舟送他们出城，云牧城跟他告别，红着眼拍拍他的肩膀：“一定好做一个明君，别辜负你的父皇。”
云晚舟含笑点头：“多谢父亲叮嘱，我会的。”
一声“父亲，”让云牧城心里百感交集，眼圈更红了。
他垂眸走向旁边，悄悄擦拭了一下湿润的眼角。
云牧城虽是一个浴血奋战的将军，心底却也有柔软的一面。
云晚舟看向凤苍栖，挑了下眉梢，凤苍栖看眼马车里的云卿月，随即来到云晚舟面前。
云晚舟只一句话：“照顾好她，不然我让天盛踏平凤临。”
“你没这个机会，”凤苍栖懒散一声，语气里少了以往的针锋相对。
云晚舟点头：“那再好不过。”
凤苍栖多看他一眼，不似以往那般敌意：“突然发现，你越看越顺眼了。”
云晚舟若有似无的笑了下：“你也是。”
云晚舟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喜欢云卿月，从来没有想过去占有，而是选择默默守护。
于他而言，只要云卿月过得开心幸福，他就满足了。
云卿月掀开窗帘，笑言：“大哥，我有空回来看你，”末了，又加一句：“带着你的小外甥女或者小外甥。”
云晚舟笑：“好。”
“......”
随即，马车启程，云晚舟站在城墙上，目送他们远去。
他一袭白衣翩飞，清瘦修长的身影镀了一身荒凉，他注视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缱绻而清浅的眸色里，倾了半生苍凉孤寂。
有一轮“月亮，”一直被他珍藏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