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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申,你是不是和小季闹脾气了?”
“……没有!”
“那怎么他今天不愿开车送我们回来呢?还拉了你阿爸说要讲啥悄悄话?你不要瞒我,是不是他爸妈挑事了?”
元宵节,上午,念申跟着母亲咏兰,拎了礼盒匆匆忙忙下公交车,往外祖父家赶。
时代的进步、生活方式的变迁,渐渐让城市寻常的日子也如过节一般,随时可以享受丰富的物质、多彩的生活、多样的休闲娱乐,让曾经人人期待甜蜜团圆、观灯游市的元宵节看似不再那么重要了。
可思维言行中毕竟带着深深传统文化印记的人们,还是不能忽略这个具有特殊意义的节日。圆圆滚滚的汤团里无论馅料如何变化,还是包裹着家人们对于亲情共聚、团圆和美的期待与向往!
而这一天对念申来说更具意义——父亲谈培祥就算仍被外祖父嫌弃“算盘珠拨一拨动一动”的木讷,可无论是她还是母亲咏兰都清楚:父亲对家务老实又认真的投入,对每位家人要求的满足与体贴,实在像辛勤耕种田地的老黄牛般尽心尽责,在用一份拙朴为家庭发展与丰收贡献着力量!
所以,与元宵节重合的父亲生日更是她不能忽略的!
而让念申欢欣快乐的是:回到上海不到二十年,能为父母准备的寿礼,早已从刚到烂泥渡时,一碗仅仅加了荷包蛋的葱油面,到迁住新村时可以买的奶油蛋糕,加入葱烤大排与白灼虾的长寿面……再到现在,就算一个小生日,也可以丰丰富富操持一桌子的好菜,包括买来谈培祥近年喜欢吃的烤乳鸽、虾饺、烧鹅等粤式菜点,都意味着父母晚年生活可以享受到更多富足与快乐!
由于咏兰虽从父母家中搬离,但每年元宵还是依照传统,坚持回家与父母团聚,所以年年给谈培祥做生日,也是到任家一起庆祝。
这一年也不例外,母女俩一早准备好丰富的食材与节礼,就要求家人一同出发。
谁知季存把食材放到车上,就说有急事要找岳父谈培祥商量,让咏兰与念申拎着礼品先到任家。念申问他,季存却不愿多说。
看着女儿与女婿虽然面色无波,可彼此表情中压抑着不小的心事,咏兰感觉不安!
这年春节,女儿从季存老家回来,说起公婆超额要钱的古怪,对季存无条件答允已有意见。她也听外孙女迪迪八卦地说起:妈妈对爸爸不像以前那样黏糊了,经常找着借口跑来和她挤在小床上睡。
这些现象,让咏兰本能地猜测:是不是季存父母挑拨了小夫妻间的关系?季存来吃饭时,也曾不经意泄露过一句:他的一个高中女同学时常去探望他的养父母,他养父母对那有着家族企业的女同学相当喜欢,认为念申寄回的礼品不如那人买的。
感到手中礼袋莫名沉重的时候,咏兰忍不住抱怨:“我看小季是越来越偏心了!不管为了养父母,还是亲娘,有点事,连夜开车跑回去,钞票用起来眼睛也不眨!到我们可好,人影跑不见,有车也不肯送我们!”
听母亲排宣,念申忍不住赌气:“晚点我与他好好谈谈!要是他一直偏心,那今后所有开销就aa制吧。”
她生气时低头大步前冲,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不见生气,反而爽朗地开起了玩笑:“喔哟,小季怎么惹岳母大人和娘子生气啦?郑阿公前天还和我嘀咕:几位相熟的老邻居家里,任阿公的外孙女婿小季是相对最踏实、最上进、最能承担责任的一个呢!”
咏兰与念申见是居民区书记廖远英,顿时不好意思!
咏兰急忙遮掩:“没啥,没啥,就是我看小两口拌了两句嘴,与念申讲赌气闲话!廖书记,你拎的这么多袋元宵,又是去慰问孤老的吧?”
廖远英听问,点头:“现在我们区里与街道更加重视对老年人的服务。元宵节不但要慰问孤寡老人,就是高龄老人、独居老人也关照过的,一定要加强平日的走访与关心!这不,我们去上门慰问没办法出门活动的老人们,居委会其他工作人员正组织志愿者们包元宵、热小菜,等到中午要和一些老人来聚餐呢。”
“居委会里热小菜?”念申感觉新鲜。
廖远英直笑:“你平日忙工作,不晓得:我们社区节庆日为老服务活动越办越多呢!就拿今天讲:不但老年活动室里有猜灯谜、扎花灯这些游戏,为老服务中心里还有元宵专场滑稽戏演出,甜、咸汤团现包现送。下午三点,区里与街道的负责人还要来与老年朋友们开座谈会!”
“我们那里也有这样的活动就好啦!”咏兰几分羡慕,“我与培祥也欢喜看滑稽戏,可搬了房子位置偏,现在只好看看电视。”
“浦东发展快着呢,促进为老服务的力度也大,你们那里的社区老龄服务也会很快跟上的!”廖远英安慰。
看念申仍有些落寞与尴尬,廖远英眨了眨眼睛:“过日子,小夫妻少有不吵的。两方父母的水要完全端平,也不太可能。你们小季家里情况我也听说过一些,他负担够重,要几头兼顾,不容易!你与爸妈在上海,相对条件好一些,有时候难免需要多包容他一些。换一个角度想:小季能对父母这样负责,说明他有良心、人真诚,对你与爸妈肯定也不会坏,是不是?”
“……嗯!”听长辈一样的居民区负责人劝解,念申脸红了。
咏兰也几分赧然:“怪我,有点小心眼!叫廖书记笑话了!”
廖远英哈哈一笑:“不要看我劝你们,我自己看到家里媳妇偏心娘家,大包小包拎回去,也会不平衡呢!只好一个劲提醒自己:只要小两口相亲相爱,白头到老,对我们都有孝心,其他小事装装糊涂吧!”
“对啊,难得糊涂,反而轻松!”咏兰在廖远英自嘲式的言语中,也找到解开心结的那根丝,开心笑起来。
几人正说着,就见季存载着谈培祥开车进了小区。
车辆在她们身边停下,一身时尚老年新装的谈培祥从车上乐呵呵地跳下,转着圈:“看看,女婿从里到外给我买的这套衣裳,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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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姐夫,你这衣裳登样(好看的意思)啊!”
“价钱估计不便宜!”
咏兰一家刚到娘家,正清扫卫生的咏刚、与母亲闲话的咏萍就眼尖地留意到任培祥的新衣服,听说是季存特意带他去商场现挑的,啧啧称赞。
此时清醒的杜雪珍也蹒跚走过来,拉着任培祥的衣袖细看:“现在衣料是好,又结实又轻软,比老早我们节省几年钞票买的呢子大衣摸起来还舒服!咏兰,我老早讲:你可以给培祥买几套好衣裳,不要光顾着我与你阿爸!”
谈培祥难得成为任家众人注目的焦点,憨笑:“嗬嗬,妈,这不是我孝敬您与阿爸,小季就孝敬我嘛!”
咏兰与念申听着心中震动——是啊,对父母们的关爱,也会给自己带来积极影响的!
念申眼看奔忙的季存一头是汗,却顾不上休息,跟着她母亲将食材放去厨房,又帮衬着处理、清洗,愧疚又后悔自己的小心眼儿。
季存给予他家乡三位父母的钱款可能多了些,可是,他身在上海,给予她父母的真诚的关心与照顾,却有另一份价值,这价值还是无法估量的!
她拿出刚买的纯果汁,先倒了两杯,进厨房分别递给母亲和季存。在季存接杯子的功夫,念申轻轻拉住他的胳膊,凑近身:“谢谢你,给爸爸买这么好的衣服,费心了哈!晚点,我给你妈妈和刘家妈妈也多挑两件。”
季存看着重新亲近起来的妻子,咧嘴一笑,将她滑落的发丝顺到耳后:“你的父母也是我的父母,怪我,平时想着有你在身边照顾他们,就忽略了我应该做的!”
咏兰近身,听小两口的呢喃,会心一笑,将洗好的车厘子装进盘子里,呼喊着老伴:“培祥,把水果给爸妈端过去,他们多吃点!”
谈培祥答应着,端过盘子的时候,见妻子往他衣袋里塞了一沓钱:“记得,早点给你妈寄去。”
谈培祥瞄着那钱,感觉好像多了些,想问,却又装糊涂,转身出去。
咏兰斜了丈夫一眼,抿着嘴悄乐,见念申看过来,解释:“你阿奶要过八十岁生日了,你爸不在身边照顾,加一点应该的!”
门铃又响了。
咏刚开门,只见秦毅陪着秦彬进门来,两人手里拎的礼盒更多。
咏萍看到秦彬来气,想站起来挡他,被咏刚抢着把他往父母身边带:“啊呀,妹夫,我姆妈一直想你,叫我喊你几趟,你一定要多陪她讲讲话!”
咏萍冷笑:姆妈越来越糊涂了,连阿哥咏刚与自己这个小女儿有时都想不起来,怎么可能惦记没心没肺的秦彬?
秦彬自尊心作怪,不想给手术期间撂下自己的妻子道歉,却真的在一段单身生活中,感觉到失去老伴的凄凉,渐渐开始反省自己对妻子的忽略,想借机修复夫妻关系。
可此时在众人面前看见妻子的冷眼,他本能地又想后退,却感觉儿子在后面的推力,只能也装糊涂:“是啊是啊,姆妈几趟打电话喊我,要我陪她好好搓几圈麻将。”
别说咏萍,就是咏兰、咏刚几人也快绷不住了!秦彬什么时候会打麻将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