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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离开西海镇,已经是三天后。在西海镇的这几天着实折腾,骆十佳和长安也都因为生病大伤元气,好在现在已经大安。
从西海镇往宁夏吴忠开的线路沈巡和韩东也不是很熟,韩东开着开着就走错了道,明明是要往东北方向,结果那路越岔越远,最后两辆车就在山里迷失了。
除了之前有信号的时候收到过一条运营商发来的“甘肃欢迎你”的短信,让他们还能确定在甘肃以外,别的都一概糊涂。
和女人不同,男人开车大多有个臭毛病,就是无比自信于自己对于方向和路段的判断,尤其是韩东和沈巡这样的老司机。
“现在怎么办?”放眼望去,全是山。有的树木丛生,即使冬天仍然有浓浓绿意。有的童山秃岭,看着就是不毛之地。
沈巡看了一眼导航,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仍旧冷静自持:“我导航有一段时间没升级了,有些路况有些变化。别着急,只要走出这片山,就可以找到路了。”
“这里从哪里出去?”
“原路返回吧。”
一行四人又原路返回,却仍旧没找对路。韩东看了一眼复杂的山路:“应该是盘山路走错了,第二次下道才对,我们下晚了。”
“现在我们在哪里?”骆十佳问。
“不知道。”韩东点了根烟,有些愤懑地靠在车上抽着烟。
沈巡还在四处转着,观察着地势。半天才回来:“那边有几个矿洞,都上了锁,应该是有人在这边开矿。”
“也许我们可以等等看,一般矿洞都由守山的人看守,防止别人盗采。”沈巡说:“这里应该有人。”
守株待兔这种主意在这荒郊野外的没人会同意,他们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就又开始开车找路。
开了一大圈,近两个小时,转了好几个山头,他们竟然又开回来了。
只是这次,上天待他们还算不薄。真被沈巡说中了,有人在这里开矿,所以真的有人来了。
傍晚时分,天色要黑不黑,远远就看见方才他们停车的地方此时停了一辆连牌照都没有的农用小卡车,三个大汉正在往车上搬着石板材。一方一方地垒在车上,一片黄白的颜色。
韩东率先走了上去,给那三人发着烟。他的出现,让那三个人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几位大哥,我们四人在这山里迷路了,一直走不出去,能不能帮忙带我们出山?”
那三人听清了韩东的来意,才似乎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个个头最高的男人说着一口方言普通话:“这里我们都叫它*山,有好几个山脉交错,每个下山道和上山道都很像,一般不是本地人不走这边。”
韩东看了一眼车上的石材,套着近乎:“几位大哥开矿的?”
“嗯。”男人说:“山里有点石料,就采来做点小生意。”
另两个人将石块扛上去,三人又往矿洞那边走。和韩东说话的男人笑着对韩东说:“我们再搬两趟就能走了,你们先回车里坐,我带你们出山。”
……
那几个男人走了,韩东正准备回车里坐着,沈巡就叫住了他。骆十佳和长安见沈巡欲言又止,也停了下来,三人都是一脸诧异。
“怎么了?”
沈巡搓了搓手上还沾着的石料灰:“这种石材,像是白玉/洞,纹理颜色,都有点像,只是成色稍微差了一些。”
“白玉/洞?”骆十佳看了一眼卡车上那些黄黄的石头,疑惑地问:“很值钱吗?”
沈巡脸色有些严峻:“白玉/洞是大理石的一个品种。大理石现在多用来做建材,为了不破坏纹理、最大程度地开采利用,一般都是层采。”沈巡看了一眼远处的几个矿洞:“但他们却在洞采。洞采危险,而且不能最大程度开采。”
骆十佳终于理解了沈巡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他们是在偷采?”
“我……”
沈巡话还没说完,骆十佳已经看见了从另一个方向鬼鬼祟祟蹿过来的三个人。
“沈巡!小心!”长安一声大喊,提醒了沈巡。他一个回头,敏捷地躲开了其中一个正准备偷袭他的人。
“沈……”骆十佳担心地叫着沈巡的名字,话还没说出口,脖子已经被人从后面勒住。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用手臂勒着她的脖子,喉头瞬间烧灼一般的疼痛起来。男人使劲把她往后拖,她的手和脚都在拼命挣扎,在地上留下一道凌乱的拖痕。
此时此刻,和她一样处境的,是和她一样毫无防备的长安。
骆十佳在那一刻告诉自己要冷静,可窒息感让她脑中始终一片空白,平时学的那些防身方式在那一刻都使不出来,脖子那里太疼了,喘不上劲,整个人都有点晕了。她拼命挣扎着,没有什么章法的挣扎,那不是技巧,只是一种生存的本能。
直到那个男人一刀刺在她手臂上,她才彻底安静了下来。
“老实点!”
那一刀刺得并不深,骆十佳又穿得厚,可血还是不断地往外沁,那种时候,她似乎感觉不到疼了,因为更大的恐惧感正在降临。这个男人,正在威胁着她的生命。
男人那一刀彻底激怒了韩东,他双眼血红,此刻,他是唯一没有人盯着的人,捋着袖子就要上来,被沈巡一声大吼呵住。
“你们不要乱来。”沈巡怕她们受到伤害,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试图引导那几个人。
那个之前和韩东说过话的男人脸上还是带着笑意,只是那点淳朴感已经完全消失了:“没想到你们懂的这么多。本来想把你们带出去的,现在突然发现,不能带你们出去了。”男人冷冷地说:“说,是不是买山的那个什么狗屁集团/派你们来的?”
“集团?”沈巡这才明白他们是误会了:“我们只是迷路了,你放心,离开这里,我们就当没遇到过你们。”
“大哥!不能相信他们。山已经被县里卖了,那些个城里的公司怎么可能还让我们在这里采,分明就是来抓人的。”
这下轮动韩东急了:“放屁!我们抓你们干嘛!又不是警察!”
情势最危急的时候,骆十佳的手机却响了起来。那尖锐的手机铃声实在让人想忽视都难。
用刀抵着她的男人用低沉地声音胁迫着她:“手机给我!”
骆十佳一只手因为失血,痛得有些抬不起,只得用另一只手把手机递给他。
男人接通了电话,并且熟练地按下了话筒静音。看来并不是一般的山野村民。
山里那么安静,大家都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男人还用手臂勒着骆十佳的脖子,两人距离极近,骆十佳听见手机听筒里的声音。
“骆律师。”电话一接通,那端急切的声音就传来了,大约是电话这端没有声音,那人又重复了一遍:“骆律师?”
如同催命符一样的三个字让骆十佳忍不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什么叫倒霉?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骆十佳算是彻底明白了。
“老大!这女人是个律师!!”
“……”
挟持着骆十佳和长安,那三人才得以脱身。骆十佳被刺伤,没有及时包扎,此刻她感觉到身体有些冷,大约是失了血的缘故。
骆十佳靠着驾驶室,安静地盯着看守他们的人。
其中一个眼角有疤的男人问:“这俩女人怎么处理?”
那个被叫了老大的男人说:“一会岔路丢下车。他们应该是买山的那伙人派来的。别带回去。”
眼角有疤的男人看了一眼骆十佳和长安,有点不舍得:“长得这么漂亮,就这么丢了多可惜。”
“一会儿给你找个山沟,你速战速决。”
“谢谢老大。”
……骆十佳看过一则报道,讲的是甘肃某些山沟光棍村的故事。这里因为老一辈重男轻女情况严重,导致男女比例失调,适龄男子娶妻变得非常艰难。家境贫寒,就娶不上老婆。所以这些地方人口买卖也很猖獗,强/奸、掠夺也时有发生。
骆十佳想着,这一遭算是逃不了了。
车被停在山的背阴面,十分隐蔽,连月光都看不见,骆十佳和长安被用刀抵着往前走。
身后的男人很没有耐心,手劲又大,骆十佳被推得往前一个趔趄。
靠近长安的一刻,她小声在她耳边说:“跳。”
山里那样黑,也那样寂静,一阵风吹过,树随着风向碰撞摆动,发出沙沙的声音,氛围恐怖。前面看不太清楚是什么,只隐隐约约有个山坡,被各种树挡着,黑暗中只有浓黑轮廓。
二人行至山坎处,在那几个拿刀的男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十分默契地,奋力一跃,从山坎跳了下去……
这种山坡,滚下去的速度一定比好好走下去要快。两人一路从山坡滚下去,又晕又疼,这一跳,如同一次赌博,赌赢了就跑了,赌输了,恐怕等着她们的,便是更可怕的遭遇。
可是人在那一刻只会被求生本能主宰,所以她们都选择了跳下去。
骆十佳一直用脚在地上摩擦着,试图让自己的身体减速,不再下滑得那么快。有了上一次滑下山坎的经验,这一次她停下来的时候自如了许多。
她抓着一棵树挡住了下滑,忍着身上的疼痛,爬起来就跑。
她跑了几步才想起来长安不见了,她回头找了两步,发现她掉进了一个天然的地坑里。那个地坑大约一人高,被一丛灌木枝挡住,远远地不注意看也发现不了,可是一旦走近了,就很明显。
骆十佳看了一眼远处,那几个男人正在往这里走,她不想救长安,长安大约也知道她的心思,也不呼救。
她说:“你别多管闲事。走你的吧。”
骆十佳原本真的准备走,可她却又改变了主意,她脸上好几处青紫,扯着笑容,看上去十分滑稽:“我就挺闲的。”骆十佳坏坏地说:“我想想,你要是被我救了,肯定特难受,我就喜欢你难受。”
……骆十佳很费劲才把长安拉了上来。可她一个弱女子,气力不足,等长安爬上来,那几个男人已经越走越近。他们手上有手电筒,左一晃,右一晃,那场面非常可怕。
骆十佳和长安趴在地上,想要用落叶的厚度做掩饰,两人都默契地大气都不敢出。
“那里有人!”一个男人突然一声大喊,随即就听见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四个字,将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两个人又打回了地狱。
长安往前爬了爬,声音紧张又沙哑:“我们往那边跑,也许能逃掉。”
“好。”
“你别指望靠这事让我一辈子欠着你。”长安说。
骆十佳也冷冷回敬:“我们从来都不熟,什么一辈子,别说些昏头昏脑的话。”
“走。”
骆十佳刚准备爬起来跑,黑暗中,她刚挺起了身子,胸口就猝不及防地中了一脚。
那一脚极重,她一个不防,身体后仰,就被直挺挺踢下了地坑。
骆十佳的手下意识地四处乱抓,抓了一指缝的泥,却没能阻止下坠。一声闷响,她跌到了坑底,只听咔咔两声,脚上的一阵剧痛让她明白,她这是崴了脚了。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骆十佳整个人都懵了。
“不想欠你的。”长安低声说着,声音中带着一丝苦笑意味:“骆十佳,算我还你了。”
骆十佳瞬间意识到长安要做什么。眼前那样黑,黑道长安的身体只剩一道纤瘦的影子。
眼前瞬间被水汽模糊了。
“长安,不要……”
“你要是被我救了,肯定很难受,想想你难受,我就觉得挺值得的。”长安的声音里有难以掩饰的哽咽:“好好对沈巡,一定要好好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