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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远看着青萝太后,眸光微冷,脸上笑容却更盛:“母后若是累了,可以先回慈宁宫,至于王弟,朕打算留他一起用膳。”
闻言,青萝太后和赫连堂脸色俱是一变尽!
不远处,自进殿以后,便一直安静的站着的阿媚,则瞬间紧咬了朱唇,看向云紫璃。
“皇帝!”
青萝太后看向赫连远,气的指尖都开始发抖了:“哀家身子不适,想让安王随侍尽孝。”
她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安王不走,她也不走。
然,面对她坚定强势的态度,赫连远却只是冷冷一笑,摆出一副你爱走不走的表情。
青萝太后见状,面色阴郁非常,直觉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也下不来。
云紫璃斜睇青萝太后一眼,抬眸看向阿媚,却见阿媚满是哀求的看着自己。
这个傻瓜丰!
赫连堂哪里值得她如此对待?
于心下一叹,云紫璃微微的,对青萝太后福了下身子:“母后既是身子不适,便先回去歇息吧,臣妾恭送母后!”
赫连远没想到云紫璃会忽然出声,瞬间便紧皱了眉宇。
云紫璃侧目,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旋即对赫连堂道:“母后需安王随侍尽孝,安王也跪安吧!”
闻言,赫连堂一惊,随即心中升起一丝窃喜,抬头看向云紫璃!
他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候,云紫璃居然会为他说话。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对他,并非无情……
他想从云紫璃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然抬起头时,云紫璃却已然将视线调转到赫连远身上,并未看他。
眼底,失落顿显,他苦笑了下,便又垂下了头。
在云紫璃话落之后许久,赫连远只阴沉着俊脸,一直都不曾出声。
这,也就意味着,云紫璃所言作数,他可以跪安了。
“臣弟……告退!”
原本阴郁的脸上,如今已看不出任何情绪,赫连堂有些生硬的,对赫连远恭身拱了拱手,旋即随着青萝太后转身向外,
阿媚自进门开始,一直站在门口,不曾发出一丝声响。
此刻,他回转过身,自然而然的,与之四目相对。
看到阿媚时,赫连堂双眸一眯,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冰冷海洋,与阿媚满是关切的视线相交,他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意味良多的弧度。
“皇……安王殿下……”
他的眼神,冰冷刺骨,唇角,却勾着浅笑。
这,是何其矛盾的!
矛盾到,阿媚在他的视线注视下,喉间仿佛被堵上了东西,十分艰难的喊出他的新称位!
闻声,赫连堂眸中的冰冷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几许难辨的自嘲。
一直缄默不语,似是从不曾认识阿媚一样。他扶着青萝太后,缓缓步上前来,自阿媚身侧缓步向外。
在他自阿媚身侧经过的刹那,云紫璃心中忽然生起一种冲动,微抿了下唇,她本欲开口,被赫连远握着的手却蓦地一疼!
云紫璃心下一惊,皱起眉头,侧目看向赫连远。
此刻,他的黑眸,有些危险的眯起,正满是警告意味的在看着她!
知他是在警告自己适可而止,云紫璃心下微凉。
是啊!
此刻,赫连远让赫连堂离开,已然是格外开恩。而于赫连堂来说,留在这里,只能是更大的煎熬!
心下腹诽之间,她再抬头,赫连堂早已扶着青萝太后离去。
而阿媚,则面色戚然的怔在原地,久久不曾挪动半步。
方才,他的眼神已然告诉她……他恨她!
她背叛了他!
合着他若恨她,也是合情合理的!
“这下你满意了?”
赫连远将阿媚眼底的失落尽收眼底,眸光微闪了下,已猜到其中关键,随即脸色微缓,温声问着身边的云紫璃。
“什么满意不满意的?我不知道皇上在说些什么!”
淡淡地,扫了赫连远一眼,云紫璃收回自己的手,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对阿媚道:“饿死了,扶我去花厅用膳!”
“是!”
阿媚有些踌躇的看了眼赫连远,见他虽紧紧盯着云紫璃,嘴角却是翘着的,忙上前扶着云紫璃去了前厅。
这丫头,一路走了这么多日,这气还没消啊!
看着两人离开,赫连远眸色微深,到底轻叹了口气,信步跟了上去。
***
花厅里,晶莹通透的玉石桌案上,摆有各色精美菜肴,让人一眼望去,便忍不住食指大动。
顶着赫连远如炬般的目光落座,云紫璃虽腹部不便,却仍旧十分优雅的拿起筷子,让阿媚按着自己的喜好,往自己面前的碗里布菜。
赫连远垂眸,看着她自顾自的动作地用着膳,看都不看他一眼,眉头不悦的皱起:“乐儿……你要一直这样视我如无物么!”
闻言,云紫璃手里的筷子咔吧一声,夹了个空,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僵。
想要她正视,他倒是做几件让她正视的事情啊!
心中如此轻哼了一声,她悠然抬眸,对上他满是不悦的眸子,满是浅笑的看着他,道:“王爷……哦不,现在应该尊您为皇上,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便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如今当了皇上,也该越发独断!这世上的事情,只要皇上觉得对,便是对的,皇上……需要我正视吗?”
她此言一出,花厅里的众人皆都噤若寒蝉。
暗道云紫璃果真狂傲!
虽然嘴里尊着赫连远皇上,但是说出来的话,确实连消带打,哪里有半点的敬畏。
赫连远眉心的褶皱,因云紫璃脸上的浅笑,皱的更深了些。在她盈盈的目光下,他不自然的轻抿了几下嘴角,竟夹了些菜来,布在了云紫璃的碗里。
云紫璃秀眉轻蹙,眨巴着眼睛,就那么看着他的举动,看他接下来意欲何为!
“你不是要我做让你正视的事情吗?我现在就做给你看!”
未曾看她,只将手上布菜的动作暂歇,赫连远又给她添了碗鸡汤,柔声哄道:“你不是饿了吗?赶紧吃吧!”
边上,二文和四文,还有朗月等人,似是全都没想到,赫连远在云紫璃面前居然会忍让到如此地步,全都有些惊骇的瞪大了双眼。
而云紫璃则,一脸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这给自己的老婆孩子夹菜,算是让人正视的事儿吗?
应该也算吧!
说实话,在进宫之前,她想过两人见面后的许多情形,她想过自己会忍不住对他发脾气,而他也会被自己激起脾气……却唯独没有想到,她们此时,竟会如此安然的坐在花厅里用膳!
是啊!
她不饿,孩子也会饿啊!
许是因为饿了,此刻她肚子里的孩子,动的极为频繁。
想到他此刻终于坐在了吴国最高的那个位子,却也能当着众人对她如此低声下气,云紫璃苦笑了下,她这一个巴掌狠狠打出,人家不伸手,还怎么拍响?
思绪至此,她决定先填饱了肚子再说事儿,重新拾起边上的筷子,毫不做作的开始吃了起来。
天大地大,孕妇的肚子最大!
这会儿,她确实是饿了。
半晌儿,吃了不少好东西,腹中饥饿感暂缓,云紫璃喝了一口鸡汤,这才自汤碗中抬头,再次凝向赫连远:“你打算如何处置安王?”
赫连远以为,云紫璃吃饱喝好,也该跟自己兴师问罪了,却不想她一开口问的竟然是这个!
“这话……”
静静地看着云紫璃,赫连远眉心轻轻一拧,一边继续为她布着菜,一边不悦出声:“你就这么关心他?”
因他的话,云紫璃端着汤碗的手一顿!
他这话,问的好有歧义!
什么叫她关心赫连堂?
莫不是他以为她跟赫连堂之间有什么?
“你觉得呢?”
心生讪讪然,云紫璃看了眼一边面色微微有些难看的阿媚,心知此刻不宜跟赫连远起冲突,只得四两拨千斤,将问题推回给他。
云紫璃看向阿媚那一眼,赫连远如何察觉不到。
早知这丫头是为了阿媚才不顾身子不便进宫的,他暗暗一叹,俊脸上却故意染上了薄怒:“乐儿,从你入宫开始,替他解围,到现在又问题他,我不能不怀疑,你对他……”
“皇上!”
眼看着云紫璃因为赫连远的话,脸色渐渐沉下,阿媚生怕两人生了罅隙,连忙跪下身来,出声说道:“皇上明鉴,是阿媚央求王妃过问此事的,还请皇上千万不要误会了王妃!”
“阿媚!”
云紫璃本就生者赫连远的气,这会儿见赫连远才开了个头,阿媚便缴械投降,自然也没个好声气儿:“你个傻子,他故意逼你站出来的。”
说完话,她不由嗔了赫连远一眼。
见状,赫连远心下一乐!
如此反应才是她的乐儿啊!
方才那不冷不淡,却为了别人百般隐忍的样子,真真折磨人!
“就你不傻!”
赫连远看着云紫璃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垂眸看了阿媚一眼,不由露出一抹笑意:“有什么事情,你以后直接问我便是,不必惊动乐儿!”
阿媚闻言,心头一喜。
赫连远这么说,是准备告诉她的意思。
赫连远没有看阿媚,只是轻轻一笑,夹了块水晶蹄膀送到云紫璃嘴边,然后淡淡说道:“他将江山都让给了我,合着我既是改封他为安王,便该给他块地方,让
他安然度日!”
“他退位,只是权宜之计!”
云紫璃蹙眉说着话,并未张嘴去吃他递来的水晶蹄膀,而是面色平静的用筷子接过,而后轻咬一口,细细咀嚼着。
“所以,我并未打算给他封地,而是在京城赐他一座王府,以便他日后可以时常进宫探望母后!”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赫连远放下公筷。
他何尝不知,赫连堂此时禅位,只是权宜之计!
但,人家既是禅位,若他再杀他,便会有损新帝威名,使他落得个心胸狭窄的名声!
是以,他会留着他。
只是,让他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过活,不会再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罢了!
听了赫连远的话,云紫璃了然的轻点了点头。
看来,赫连远还没有对赫连堂动手的打算!
听到这个消息,阿媚的心,大概也会安定一些。
心里想着,她将实现转移到了阿媚身上,果真见阿媚舒缓了脸色,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彼时,赫连远一直未语。
他的眸光,灼灼其华,始终贪婪地凝视着云紫璃,仿佛要将过去这几个月里的没有看到的,悉数补回来。
因为有孕的关系,他的乐儿比之以往,丰腴了不少。也正因为如此,她的肤色更白,也更加细腻,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让他忍不住伸出手来,想要抚上她的脸颊。
云紫璃将视线从阿媚身上收回,抬眸之间,对上他伸来的手,她眉头一皱,偏头躲开。
“你这气性,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赫连远轻轻一叹后,眼神微暗的将手垂落,半是委屈半是可怜道:“你就不能看在我当初生病遭罪的份儿上,不跟我计较吗?”
闻言,云紫璃低垂了眼睑,却是浅笑辄止。也跟着轻叹出声,她含笑着看向赫连远:“我有生气吗?没有啊!”
“你还说你没生气!”
赫连远苦笑了下,一脸无奈的看着她:“我错了还不行吗?”
若是以前的她,这次再见他,肯定会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即便她看在孩子的份上,不对他如何,也定不会如眼下这般……无动于衷!
她的态度,明明在告诉他,她的气还没有消。
“错?你如今是皇上,怎么会有错?错的只能是别人?”
云紫璃哂然一笑,清冷的双眸微微泛起一丝涟漪,轻轻叹道:“至于我,你才刚刚得了天下,来日我坐上了皇后的位子,还想在后位上再多坐几年呢!”
被她的话,堵得稍稍一窒,赫连远咂了咂嘴,紧抿着薄唇又盛了碗参汤,抬手递到她的面前:“既然不气,那就多吃点,为了你能在皇后的位子上多坐几年,也为了咱们的孩子。”
云紫璃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汤碗,轻轻的呼吸,拂动汤面,荡起一偏涟漪。
静窒片刻,她端起汤碗,轻轻的喝下一口,而后抬眸看向他:“对于我肚子里的孩子,你心里难道一点怀疑都没有么?”
早前在王府的时候,安阳便曾怀疑过她肚子里的孩子,为防患于未然,有些话她还是跟他说清楚了为好。
对于无澜一直陪在她身侧的事情,赫连远定是知道的。
这种情况下,是个男人,都会对她和无澜之间的关系有所遐想……
“怀疑?”
听闻云紫璃的话,赫连远墨玉色的眸,在瞬间闪现一丝冷厉,但是片刻之后,冷厉之色尽敛,他唇角一勾,笑的极为自信:“我自己的孩子,怀疑什么?”
“怀疑这孩子不是你的,是无澜的啊?你那亲亲皇妹安阳公主,今儿还怀疑过呢!”
什么叫打开天窗说亮话?
云紫璃现在便是了!
“你若想要跟无澜生孩子,早就生了,何必等到现在?更何况你方才说的临盆之日,仔细算一算,这个孩子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赫连远说着话,他的笑,轻松自然,蕴着满满的自信,像极了过去云紫璃所认识的那个赫连远。
怔怔的,凝视于他,恍惚之间,云紫璃眸中雾气缭绕,仿佛回到了从前。
一时之间,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
赫连远在笑着,而云紫璃,却快要哭了。
“你哭什么?”
脸上的笑,渐渐僵在嘴角,赫连远的眉头紧锁着:“莫不是被我感动了?”
闻言,云紫璃面色一怔,收回思绪的同时,亦抬手抹去眼角泪意:“赫连远,你的脸皮可以更厚一点!”
赫连远笑着摇头,道:“在你面前,我要什么脸皮啊,我只要你不气就好!”
云紫璃闻他此言,觉得自己若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只怕三两下就又原谅了他!
那样的话,岂不太便宜了他?
打定主意要给他个教训的她,想到这些,微微别开视线,有些笨拙的起身,转
身便要离去:“我累了,先回王府歇着了。”
“乐儿!”
赫连远缓缓侧首,睨着她绝色的容颜,轻道:“你以后不必再担心安阳,这世间,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安阳公主了。”
云紫璃脚步顿下,微抿了抿唇,转身看他:“你真的不念兄妹之情,褫夺了她的封号?”
“乐儿!我没有妹妹了……”
赫连远起身,行至云紫璃身前,拉起她的手,黯然声道:“我素来跟她最亲,可她在楚阳时却想要了你我的命……我已然下旨,褫夺她的封号,将她送到清平庵静修。”
云紫璃闻言,想到赫连远从小到大,都在青萝太后手下讨生活,将安阳公主视作亲妹,可是安阳公主却背叛了他……
如今处置了安阳公主,他的心里定是十分难受的。
“赫连远……”
心意一动,云紫璃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赫连远,轻道:“没了妹妹,你还有我,有我们的孩子。”
赫连远闻言,眸光大盛,伸手搂上她的腰肢,将她带回怀里。手下柔软触感传来,感觉云紫璃比之以往丰腴不少,他的眸底,渲染着一抹浅笑:“对,我还有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他的动作,十分轻柔。
但即便如此,云紫璃还是出现短暂的失神。
在她失神的空档,二文对阿媚使了个眼色,几人皆都退了出去。
云紫璃回神抬眸,窥见赫连远眸中笑意,黛眉微蹙,忽然觉得自己又被这个男人算计了去,有些不悦的欲要把他推离。
赫连远眸色深深的凝着她眼中的不悦,不让她拒绝的将下颔搁在她的肩膀,语气柔弱道:“别推开我,我累,真的很累,从樊城过来,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乖,让我靠着你歇会儿。”
闻言,云紫璃浑身一颤,推拒着他的动作也跟着停顿下来。
这家伙,在樊城的时候,还病着呢!
满意的看着她的反应,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半晌儿才心满意足的扶她起身,“外面雪大,今夜你留在承乾宫就寝!”
“不要!”
顷刻间,云紫璃脑海中浮现出以前赫连堂和宫中妃嫔在龙榻上翻云~覆~雨的情景,她眉头皱起,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拒绝了赫连远的提议。
闻声,赫连远的眉头也跟着大皱!
抬眸,见他面色冷沉,不等他出声,云紫璃眉梢轻挑:“我嫌那张龙榻脏!”
她此言一出,赫连远岂不会不知其意。低沉的笑声溢出口外,他转身对二文吩咐道:“将承乾宫里的龙榻扔掉,与王妃换张新的。”
“属下遵旨!”
已然退到花厅外的二文,应声而去。
厅内,云紫璃小嘴微翕。
什么叫与她还张新的?
好似他不睡一样!
“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招手让边上的宫婢撤膳,赫连远一脸老神在在的紧锁云紫璃,不曾错过她的一举一动,仿佛不管她想要什么,他都会想法子把东西弄来送到她面前。
“我要让杏儿过来伺候!”嘴角抽了抽,云紫璃能说的,也唯有此句了。
“你身边不是有阿媚么?”赫连远没有应下她的要求,皱眉道:“不过说起来,杏儿虽不算太机灵,贵在勤奋,这阵子我用杏儿也越发顺手了,你就把杏儿让给我吧!”
“为何是杏儿而不是阿媚?”云紫璃冷冷一哂,意有所指的轻启朱唇:“你可是忘了,在樊城时,阿媚可是很听你话的。”
“……”
赫连远心想,他这好不容易才刚哄好了云紫璃,不能因为阿媚的事情再旧事重提。微微思量了下,他扶着云紫璃坐下身来,轻抚着她的肚子,笑了笑道:“既然阿媚这么不得你的心,那我回头把她随便许了谁便是!”
云紫璃闻言,顿时炸毛:“阿媚是我的人,怎能随便许了谁。”
因她忽然的情绪变化,她腹中胎儿顿时一动。
感觉到胎儿蠕动,赫连远一脸惊喜道:“动了,他动了!”
云紫璃看着他喜笑颜开,纯粹的笑意,不禁暗暗一叹,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不再提阿媚的事情……
***
随着赫连远一声令下,原本在承乾宫横陈许久的龙榻,被一众内侍给抬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崭新的,雕有龙纹图案的明黄色锦榻。
赫连远不久前因政事去了御书房。
此刻,承乾宫寝殿,只云紫璃一人。
榻前,同是明黄的纱帐轻轻垂落。
云紫璃端坐榻上,面色无喜无忧!
须臾,阿媚自殿外而入。
此刻的她,杏眼红肿,一看便知刚刚痛哭过一场!
见状,云紫璃眉心,轻轻一颦,对阿媚招了招手。
阿媚努力的
,将唇角扬起,上前对云紫璃微福身子:“王妃!”
过去这阵子,阿媚一直喊云紫璃姐姐的,可是此时此刻,却唤作了王妃!
她如此称呼,不由使得云紫璃眉头拧起!
“王妃对阿媚的好,阿媚一一记在心里,即便嘴上尊您一声王妃,心底却仍是将王妃当姐姐看待的。”
于阿媚而言,以前在宫外之时,她唤云紫璃做姐姐,是因为她以为日后她们会相依为命。
但如今,她们重回宫闱。
赫连远的身份变了,云紫璃的身份,便也会跟着改变。
而她,再唤她做姐姐,显然是不合适的!
云紫璃心下释然,知再如何坚持,阿媚的心意都不会有所改变,无奈的叹了口气,她伸手拉过阿媚的双手,“有关安王的事情,方才你也听到了。”
被她拉着的手一抖,阿媚抬眸,眸色湿润。
云紫璃莞尔一笑,道:“赫连远虽封了他做安王,但对他的戒备之心,永远都不会消除,未来的日子,他会在京城之内的安王府邸过活!”
她,只说了过活。
并未说是安然,还是如何!
只因这一切,都要取决于赫连堂的野心有多大!
“阿媚知道!”
阿媚感激的对云紫璃点了点头。
“我也是有些累了,伺候我更衣吧!”见阿媚点头,云紫璃轻轻一笑,转过身来,准备就寝。
阿媚有些踌躇的看着她,动了动被她拉着的手。
“嗯?!”
云紫璃疑惑着抬头,以眼神询问阿媚。
阿媚有些不自然的浅笑着,避开云紫璃的眼神,萧瑟说道:“方才奴婢去找皇上领罚,皇上没见着,却见在承乾宫外,安王侧妃正在求见皇上!”
“安王侧妃?”
云紫璃微眯着眼睛想了想,方才了然是谁。
如今,在外面求见的,是沈灵溪!
如今赫连堂成了安王,他原本的皇后萧怜儿便是安王妃,至于沈氏姐妹,也只能是侧妃了。
“那皇上呢?”
云紫璃冷冷一笑,嘴上虽然如此问着,眉头却是立刻紧皱起来。
阿媚对她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皇上已让朗月传旨,道是于理不合,不便相见,让她回去呢!”
云紫璃闻言,凝着阿媚苦笑的样子,挑眉:“但是她并未遵旨,是么?”
若沈灵溪果真遵旨回去了,那么阿媚此刻,也不会与她提及此事了。
果然,只见阿媚轻点了点头,眼神微凉着回道:“外面大雪纷飞,安王侧妃沈氏不让宫人撑伞,孤身立于大雪之中,说是一定要见着王爷!”
云紫璃知阿媚是在为赫连堂不平,不禁心下哂然!
此刻,沈灵溪见赫连远得势,即便顶着安王册妃的身份,也要求见于他。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赫连堂的女人,在外人看来,她这样做,名节有亏不说,无疑是在往赫连堂脸上抹黑。
说抹黑,已然是客气了。
再不客气点,那就是给赫连远戴绿帽子!
但,谁又知道,于赫连堂来说,沈灵溪仅仅是一枚巩固皇权的棋子而已!
他们,只是相互利用罢了!
如今,赫连堂失势,她舍弃脸面,想要另透赫连远的怀抱吗?
云紫璃思绪百转,想到这些,轻嗤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不管怎么说,她跟皇上还是有过一段情的……那段情,若足以刻骨,只怕她这么闹下去,皇上脸上不好看,终究会心软也不一定!”阿媚面色凝重的一叹,抬眸见云紫璃面色冷然,她改拉着云紫璃的手,“不说这些了,奴婢来伺候王妃就寝!”
“不必了!”
云紫璃抽回被阿媚握着的手,作势欲要起身。
“王妃不睡么?!”
阿媚眉头微皱!
天色,真的很晚了。
“睡啊!”
微微一笑,自榻上起身,云紫璃的脸上,浮上沁人的笑:“我只是要去御书房,瞧瞧皇上在忙些什么!回来就睡!”
虽说赫连远对沈灵溪的感情,从来都是假的。
但是关键是,人家认为是真的啊!
若今夜沈灵溪闹的厉害,只怕赫连远也会丢了脸面。
有别的女人在外面觊觎她的男人,她睡的着才怪!
所以,既是睡不着。
此刻,她便要去看看。
依着沈灵溪的如此闹法,她男人会怎么做!
“奴婢扶您过去!”阿媚伸手,搀着云紫璃的手臂,会心一笑:“王妃不是说,要阿媚跟皇上请罪吗?眼下过去,也好有个由头!”
如今,她跟赫连堂,已然形同陌路。
她希冀着,她视作亲人的云紫璃,可以在感情上,得到一个完美的结局。
只要看着云紫璃幸福,即便她背叛了赫连堂,而赫连堂自此恨她怨她。
在内心深处,她也是不悔的!
云紫璃侧目,看着阿媚脸上的笑容,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有大半夜去请罪的吗?”
***
因为皇上的寝宫,设在承乾宫。
是以,为方便皇上处理政务,御书房就设在承乾宫内。
从寝殿到御书房,要经过一道长长的甬道。
甬道两旁,每隔不远,便设有一座烛台。
烛台上,红烛高照,却无法将宽敞黑暗的甬道,照的亮如白昼。
空旷,晦暗。
这是云紫璃此刻的感觉。
也是过去她对这座宫闱的认知。
更是,她不喜欢这里的原因之一。
这里,永远都不会像她从小长大的那座皇庭,到处都充满家的感觉。
缓缓的,云紫璃与阿媚顺着甬道一直往前走。
她们的影子,投注在灯烛的光芒之下,随着她越行越远,被拉的的越来越长,更显冷寂。
过了没多久,她们二人,终于抵达御书房。
眼下,已是亥时,朗月正安排当值的太监,往御书房里奉茶。
“都这个时辰了,王妃怎么还没就寝?”
见云紫璃过来,朗月先是一怔,旋即眸光一闪,对当值太监摆了摆手,连忙迎上前来,对云紫璃恭敬的施了一礼。
云紫璃脸上挂着浅笑,道:“朗月总管大约不知道,这怀孕之人,腹中胎儿月份越大,睡觉的功夫儿,也就越短了。”
闻言,朗月模棱两可的笑笑。
这个,他还真的知道,不过有些事情距离的年头太过久远了,他已然很久不曾想起了。
云紫璃也跟着莞尔一笑,轻声问道:“眼下这时辰,皇上还在商议政事么?”
“是的!”
微微颔首,朗月回道:“今日才刚入住皇宫,按理说,明日主子便该早朝,在朝上,有很多问题,需要提前解决。”
这些,云紫璃当然知道。
“既是如此,那我就先回去好了。”端庄温和的一笑,她作势转身,视线却向里望去。
见状,朗月略一思忖,到底开口喊道:“王妃留步!”
云紫璃脚步微顿,转身望向朗月。
朗月微微一笑,道:“王妃稍等片刻,奴才这就进去与王皇上禀报。”
“嗯!”
云紫璃耸眉,轻笑,轻嗯一声。
片刻,朗月自御书房出来。
在云紫璃跟前躬身立定,他恭身禀道道:“皇上说还有些事情要议,若王妃不困,可到偏房暂等。”
“好!”
云紫璃微微颔首,对阿媚笑笑,两人一起随朗月前往偏房。
偏房,位于御书房内侧,与之只隔着一道雕花锦窗。
透过锦窗的镌格,可清晰的看到御书房内的情景。
自然,里面说话的声音,也可清晰传入。
与云紫璃搬来把椅子,又奉上一杯清茶,朗月便返回御书房外忙碌起来。
云紫璃与阿媚对视一眼,欣然起身,来到锦窗前,并透着薄薄的纱窗,向御书房内望去。
御书房内,赫连远一身月白色明亮锦袍,面色冷沉,似是正与下方的臣子争执着什么。
在御案下方,此刻,共立有五人。
他们之中,云紫璃只识得两个。
他们,一个是禁军统领王耐,另外一个,则是在樊城时,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萧腾。
他们之中,有个上了年纪的,与萧腾长的有几分相似。
想来,该是赫赫有名的安国侯——萧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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