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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湘妃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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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同床

    “老太爷?”

    张庶看着聊天记录,觉得“千年粽子”的企鹅号头像非常眼熟,那是张家的家徽麒麟,点开资料一看,确实就是张廷枢没错。

    “嗯,我和他要假的时候,他还叫我好好照顾你呢。”

    陆寒怕张庶看到他和大玉玺在一起yy婚姻生活的黑历史,连忙从他手上抽回了手机。

    “是这样吗?”

    张庶的脸色明显好了很多,他没有多说什么,却低头吃了好几口汤饭。

    相处久了,其实他真是个好懂的人啊。

    陆寒坐在茶几前面的地毯上,拖着腮帮子看着他。

    他自己在阴间是干刑侦的,收集证据给死鬼定罪倒不太难,只是阴间的司法制度还保留着封建残余,不是证据本位,而是认罪本位,也就是说就算人证物证俱在,只要犯人熬得住刑,就算是阎罗天子也不能使他屈服。

    陆寒见过太多蒸不熟煮不烂的铜豌豆了,可是张庶却不一样,他虽然冷漠,却非常坦率,跟熟悉的人在一起的时候,悲喜都挂在脸上,他喜欢这样的人,他让他感觉到自己是在被信任着。

    ……

    半夜。

    帝都的春天乍暖还寒,陆寒打着地铺,抬头看了看张庶,他好像是睡熟了,整个儿身体都蜷缩在羽毛被里,因为怀着阴胎的缘故,最近张庶很怕冷,陆寒悄悄地伸出手去,按在了他的被角上面。

    张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看见一个家徒四壁的茅草屋,角落里有一个衣不遮体的女人,正在给怀抱中的婴儿哺乳,院子里还有两个小孩子在那里晒阳儿,都是面黄肌瘦的,根本不像一般的孩子那么活泼,病恹恹地摆弄着手中的竹蜻蜓。

    一个稍微大一点儿的男孩儿在劈柴,他瘦骨嶙峋的胳膊勉勉强强地可以抬起斧子,好像是用尽了吃奶的劲儿,准头儿还算是稳当,直直地劈开了一根柴禾。

    “老大……”

    女人的声音很轻,有些虚弱,声音里透出了一丝无奈,让张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哎!”

    院子的男孩儿倒是答应的挺脆生,一脸傻乐呵儿地走进了屋里。

    “娘。”

    “军书……又下来了。”

    “真的?!”

    男孩儿看上去还有点儿兴奋的表情,他动作很麻利地搬了一架梯子上了房,从瓦片儿上取下了一个皮囊的包裹,哗啦一声,一股脑儿都倒在地下。

    “哎呀,又锈了。”

    男孩儿有点儿失望,他蹲下身子去摸着那几块斑驳不堪的甲胄。

    “这回太平日子还挺长远呢,娘,我记得爹上次出去打仗是一年前的事情啦。”

    男孩子端来了一盆看上去脏兮兮的井水,拿着一块破抹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甲胄。

    “老大……”

    女人的声音之中好像透出一点儿哽咽的意思。

    “你穿上它,试试。”

    “当真?”

    男孩儿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将那几片生锈带着血迹的甲胄胡乱往身上套了起来。

    “哎哟!”

    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身体支撑不住沉重的战衣,把男孩儿的身体带了一个趔趄。

    “娘。”

    男孩儿一咕噜爬起来,跑到女人的跟前。

    “爹又要上战场了吗?”

    “不……”

    女人看了看怀抱之中的幼子,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看上去还不满十岁的长子,干涸的眼眶里勉勉强强地掉落了几颗泪珠儿。

    “是你要上战场了,陆寒。”

    ……

    “呵……!”

    张庶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白皙的额头上渗满了汗珠。

    他的手下意识地往枕边一碰,就摸到了一个冷冰冰软绵绵的东西。

    是蚕豆。

    小家伙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的身体里跑了出来,这会儿就趴在他的枕头边上睡得正香。

    张庶在黑暗的环境下看不太清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蚕豆已经开始分裂出了五官和上肢,肉呼呼的小手不再像是鱼鳍一样直接从身体的两侧伸出来,而是连接在莲藕一样的小胳膊上面。

    蚕豆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粉嫩的嘟嘟唇砸吧砸吧嘴儿,一点儿也不像在噬魂的时候裂开的那张血盆大口,双眼紧闭着,可是从轮廓看上去,应该是一双大眼睛。

    张庶现在还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他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地碰触了一下蚕豆的小脸儿,小东西警醒得很,一下子醒了过来。

    它的大眼睛睁开了,圆滚滚水汪汪的,比人类的孩子要大上一些,看上去像一只q版的et。

    “啊呜?”

    蚕豆似乎不明白张庶为什么要戳它,它在枕头边上滚动了几下,扭动着蝌蚪一样的身子往张庶的身边蹭了蹭,好像一点儿也不怕他。

    “呵……”

    张庶从来不知道自己对这种软萌的东西这么没有抵抗力,他试探着伸出手去,动作轻柔地将蚕豆柔软的小身子抱了起来。

    “哈秋!”

    蚕豆好像很兴奋似的打了一个喷嚏。

    “唔……”

    地铺上面响起了陆寒被吵醒的声音。

    “噫嘻!”

    蚕豆似乎很记仇似的,还记得亲爹打它屁股的事情,听到了陆寒的声音,奋力地扭动着身子,往张庶的腹部一撞,就不见了。

    “怎么了吗?”

    陆寒的声音从地铺上面传了上来。

    “是蚕豆,它刚刚出来了。”

    “啊?”

    陆寒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小家伙儿,一点儿亏也不肯吃。”

    陆寒看张庶没有了睡意,索性爬了起来,走到饮水机那里替他接了一杯温水,窝在掌心里试了试温度,才递给了他。

    “怎么回事?”

    “蚕豆是阴胎,体质比较阴寒,现在只有一半的实体,所以还像其他鬼魂一样喜欢阴冷潮湿的环境,可能是在你的身体里觉得太热了,所以就钻出来自己睡,你不用理会它。”

    陆寒看着张庶喝了两口水,又很有眼力价儿地接过了杯子。

    “是这样吗?”

    张庶感受了一下自身的状态,确实身子睡得滚热,跟前段时间自己住的时候不太一样,那时候他常常会在午夜冻醒,再迷迷糊糊地下床去开地暖。

    “最近房间里很温暖,跟你搬进来住有关系吗?”

    “嗯。”

    陆寒点了点头,虽然没敢说自己把手伸进了人家的被窝儿这回事。

    “我不怕冷,以后你不要给房间增加温度了,万一蚕豆睡不好怎么办?”

    陆寒有点儿诧异地抬头看他。

    张庶在他的心目中一直都是美人如花隔云端的印象,性子比较淡薄,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

    他们“同居”的前几个晚上他睡得不好,他是知道的。因为腹部的阴寒触感,张庶常常会在半夜冻醒,四肢都蜷缩在一起取暖,用来抵抗那种从身体内部浸淫而出的寒意。

    可是他却愿意为了蚕豆忍受这种非常不舒服的寒冷,那滋味就好比三九寒冬把人从被窝儿里揪出来晨跑一样,虽然对健康没有什么大碍,也不是一般人都能承受得住的。

    “你真的很疼蚕豆啊……”

    陆寒坐在地铺上,托着腮看着他,这会儿室内点起了一盏夜灯,幽幽地闪烁着暗昧的光晕。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点儿没有逻辑的嫉妒,张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仔细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表情好像有一点寂寞。

    他想起了那个梦,为什么自己会梦到陆寒的过去?他以前是那么的贫穷和瘦弱,被亲生父母送到战场上去送死,换来一家人的口粮。也许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个孩子,是蚕豆复制了陆寒的记忆,又在不经意的胎动之间传达给了他。

    “没事儿的。”

    陆寒沉默了一小会儿,脸上又浮现起了傻白甜的笑容。

    “蚕豆只是现在还不能适应温暖的环境,所以时不时会出来溜跶溜跶,其实阳光和温暖对它是有好处的。”

    “是这样啊……”

    张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和陆寒打了个招呼:“那我关灯了。”

    两个人没有再交谈,各自在黑暗之中躺了下来。

    由于惊醒的缘故,陆寒一时半刻还睡不着,他刚才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自己是怎么在草鞋里垫上了棉花,谎报了年龄上了战场,那件他的体重勉勉强强可以撑起来的甲胄,分发的武器比自己的身高还要高出一截儿,他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第一次审问战俘,第一次带兵打仗……

    陆寒蜷缩在地铺上,他心里是很羡慕蚕豆的,张庶那么疼它,可是自己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张庶也比自己幸福,张廷枢送他去的是公关部,不是杀人的战场,不是吗?

    他在黑暗之中转向了张庶的床,从地铺的角度,他看不到张庶的脸,他好像个孩子在寻找心里安慰一样,偷偷地摸着他从床边垂坠下来的被角,他真想有个家人,他想把手伸进被子里,碰一碰他的肌肤。

    “陆寒。”

    张庶的声音在黑暗之中幽幽地传了过来。

    “上来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