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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兄,颜兄……”
苏颜从被某人“扫地出门”的惊楞回神,扭头看见顾轻痕正看着自己。
“酒洒了!”他指尖朝下微指。
苏颜低头这才发现因为想的出神,面前酒杯已被倒的溢出,酒水沿着桌面直淌到了袍尾上。
她接过顾成递来的干净毛巾擦了擦下袍,旁边伺候的丫鬟动作利落地过来收拾着桌面。
“颜兄今日似是有些心神不宁?”顾轻痕的声音清润低沉。
苏颜平静笑笑,饮下杯中酒:“顾兄,我要离开睿京了!”
顾轻痕执壶的动作微顿,眼睛盯着苏颜看了两秒,垂眸默默伸臂替她满上一杯。
“是有事离京,还是……”
“这一去,应该就不回来了!”苏颜笑道。
顾轻痕举起酒杯遥向,笑容难得微光和煦道:“恭喜颜兄,心愿终偿!”
苏颜也举杯,两杯相碰发出一声翠叮。
“多谢!”,苏颜吞饮下肚后,呵呵一笑,手又往桌上的酒壶摸去,站起边走边用酒壶往口中倒着,一路走到廊下,迎着漫天飘舞的雪花,大声喊道。
“我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哈哈哈哈,我终于,可以走了!”
顾轻痕默默看着,微光忽暗,敛收无痕。
身旁,顾成小声微豫道:“少主,您要不要……”
顾轻痕侧首一个冷眼看过,顾成话到一半停住,可又忍不住道:“可她要是真走了,老爷知道问起来……”
“砰!”一声闷响。
苏颜晃悠悠回头,看见顾成正跪趴在桌前,手中几片薄碎瓷片。
“怎么了?”她醉意微熏。
“没事,喝的急了头有些晕!”顾轻痕说着站起,也往外缓步走去。
“呵呵,我也有些晕,所以出来吹吹风……”
“来,让个位置给你!”苏颜往右走两步,身体弯靠在栏杆上,手臂平伸以致于壶中酒都浅浅如线地流到了栏下的池塘中。
池中一群小鱼闻到鱼香,都急急奔涌了过来。
苏颜见了,又是咯咯直笑。
“哎,我说怎么你们家的鱼也喜欢喝酒了,你是不是经常也在这里喂来着,喂的多了就也成!”
语声戛然而止!
苏颜心中砰砰直跳!
“就成了什么?”顾轻痕慢慢地问,低沉悦耳的嗓音带着一点点黯哑。
苏颜瞅着那离自己极近极近,就差要鼻尖相对的那张脸,眼睫微动,身体懒懒晃动挪开,继续倒着酒道:“酒鬼啊!”
顾轻痕转脸低头也看向那群在水中自由徜徉的鱼群,问:“哪天走?”
“明天!”
“这么快?”
“以前是想走不能走,如今既然能走了,那自然是越快越好了!”
“那你后面怎么打算,上次听你说要走遍天历每一州,所以呢,想先去哪里?”
苏颜松了酒壶在栏上,弯腰一手托腮,一手轻弹着木头道:“先跟我师兄一起去承州,然后可能再回趟无间山,等春暖花开时再往西走!”
“师兄?无间山?你是无间山的人?”
苏颜笑看他:“对了,我都没和你说过,我师门是无间山的流剑山庄,现任庄主白玉楼是我师兄,他最近有事也来了京城,我们本来约好说今天出发去承州寻热泉的给他浸腿的,后来因为有事耽搁没去成,不过没想到我居然因祸得福办完了要办之事,所以我想他应该也不会继续留在京城了,我们可以一起回山!”
“我虽在江州事商,但也曾在酒宴席间听人提起过无间山的名声,白庄主少年英雄,担起山庄满门不易,顾某很是钦佩!”
“这种好话我可不负责转达的!不过呢,这同样的话师兄也曾说过,那一日师兄过江州时来看我,也是这样的大雪纷飞,我和他提到你,说我新交了个好友是江州首富,他听了,也曾说过--咳咳…”
苏颜捏捏嗓子,学着白玉楼的神态,温温道:“顾少主少年英雄,担起阖府家业不易,我也很是钦佩!”
顾轻痕闻言带了点惊诧,一声低低的“嗯?脱口而出。
苏颜忍笑认真地点了点头。
顾轻痕失笑道:”你们明日何时走,我去城外送你吧!既然如此心有灵犀,那自当一见才对!“
”行!明日午时,我约了他在城西外半山脚下见。“
”好!我一定准时到!“顾轻痕说完,忽然缓缓伸出了手,一直伸到苏颜面前。
苏颜眼皮微动,看着视线近处那干净温厚的手掌,忽然一股淡淡怅意涌上心头。
她抬头,睁着微蒙带醉的眼睛,看着顾轻痕面上那一份如常的沉静,缓缓伸出手与他轻握。
顾轻痕的手指用力微蜷,却并没有后撤道:”不管多少年,如果去了江州,记得到我府上一聚!“
苏颜抿唇一笑,忽然撤回了手,继续懒趴在栏杆上,侧首扬笑道:”当然!等我的同福客栈哪天开不下去了,我就去江州找你混吃混喝去!“
”好!“顾轻痕应完,顿了顿,又淡笑道:”如果你迟迟不来,而哪天我又想你了,就在你的客栈对面开一间更豪华最大的,然后卖最便宜的价格!“
”嗯?“苏颜一瞬间愣住,脸也忽然莫名一烫,可旋即她就看到了顾轻痕挂在嘴角的那浓浓笑意,立即笑的更开,手中一粒不知何时摸出的瓜子也朝他弹了出去,笑骂道:”喂,顾轻痕,长进了啊,居然连我也调戏起来了?“
”你不就是欺负我没你银子多,想用银子砸我是吧?你看我先用瓜子砸你,我砸你…。“
顾轻痕边躲,边沉笑出了声。
屋内,顾成手拿着几片碎瓷片,眸中沉痛地看着,连旁边低喊着想要从他手中取走瓷片的声音都没听见。
屋外某处,几截碧色袍角随着劲风狂舞,旁边,两枚酒壶孤单相陪!
风中,隐约几声顾轻痕的幽沉低叹入耳。
”犹记得也曾有过这样的夜,这样的雪,这样的独酌对饮,那时,是江州初见,今此,睿京离别,他日……“
”你我江湖再见!“苏颜暖笑道。
……
回府路上,冰凉的雪落在额前颈间,苏颜只觉昏沉的脑袋也清醒了许多。
又走了会,王府大门近在眼前,苏颜歪头看着那两扇紧闭的朱红大门,不觉又想起今日下午时慕容濯说那句话时的表情,以及他说完以后转身就走的决绝。
当时,她足足傻了愣了有好一会。
然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扫地出门了!
慕容濯在赶她走,他说,你走吧,走吧,我不送了!
虽说自己也是想要走的,可是,这就好比是男女恋爱,你以为你是高姿态要甩人的一个,结果,你高傲的下巴还没抬起来,就被人抢先来了一句我们分手吧!”
这是个什么情况?剧本明明不是这样写的好不好?
苏颜狠狠地磨了磨牙,坚决不承认自己脆弱的心灵受到了伤害。
走就走!
她愤愤地进了府门,而后迅速换上一副开心的笑容进了院门。
招招手,花音也跟着进了房门。
“小姐,您跟顾少主道别过了吗?您送的礼物他喜欢吗?”花音咧着嘴笑道。
“嗯,喜欢!”
“喜欢就好,也不枉您刻了一天呢!”花音乐滋滋地从衣柜里拿出干净衣服,又道:“那我去端碗醒酒汤来,再弄点热水您洗个澡。”
苏颜从来没见花音那么高兴过,看着她由衷喜悦的神情,心中渐渐也松了些,视线越过她肩膀看向收拾的整齐空阔的衣柜,道:“东西都收好了吗?”
“好了!”花音走近,悄声附耳道:“我下午就全都收拾完了,小姐,我们什么时候走?”
“中午!”
“哎,好!”花音清脆一声答了,嬉笑着推门出去。
透着半掩的门,苏颜看见乌瑶和茜草都站在院里,神色或沉或落地看着自己。
她开口唤:“都进来吧!”
乌瑶和茜草闻言,进了门。
苏颜倚案而立,淡笑道:“想必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明日我就离开睿京了,好歹大家认识一场,也告个别吧!”
“公子!”茜草嗓音里都已带上了哭腔。
“茜草!”乌瑶低喝,声音微怒。
茜草不顾,忍不住哭喊出声“公子,你一定要走吗?茜草舍不得公子!”
苏颜瞧看着这个性子温弱没啥心计的小胖妞,一直没搞明白为什么慕容濯会放这么个人在自己身边,再看向一旁面色沉峻的乌瑶,她笑道:“我走了又不是不回来了,等哪天回睿京了我会再来看你的!”
“公子既心意已决,那么乌瑶就此拜别!”乌瑶急匆拱手点头,忽然转身,就那么走了出去。
“乌瑶姐姐……”茜草哭着跟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看看负手凝眉的苏颜,再回头看看已经走远的茜草。
“没事,茜草,你也去吧!”苏颜淡声道。
茜草咬了咬唇。
“公子再见!”她扭头转身,眼含泪光地也跑了出去。
所有人走后,花音端着热水从门外走近,她默默走到苏颜身边,挽住她的手臂道:“她们虽然是殿下派来看着小姐的人,但是,她们对小姐都……不算坏!”
“你想说什么?”苏颜低头看她。
花音目光微移,避开她的直视,手也松了下来,低声道:“其实,殿下对小姐……也不算坏!”
苏颜脸色微变,抬眼望望院中随风摆动的枝叶,笑意轻轻。
“花音,那些,都与我们无关了!”
……
这一夜,苏颜做了个梦。
梦中,有男子凝眉跪在榻前,微凉的手掌在自己脸上游移。
晨间微暖的春光落在他临风的身体上,却依然显得是那样的沉凝和幽怅。
忽然,那手掌抓住自己的手腕,力量骤然加大,扯得她的身体迅速脱离床榻坐起,男子漆黑澄亮的瞳仁,在这一瞬间也骤然放大。
苏颜猛地睁开了眼。
屋内有晨光,自己半坐而起,一只手伸直向前,可是,落手之处只余空浮在晨光中翻转的尘灰。
慕容濯!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眼睛闭上又睁开,重复几次后,眼前还是依旧漂浮着最后那一幕中,她看见的那张熟悉万分的脸。
背心,已因冷汗而微凉。
自己居然,会梦见慕容濯!
不是欺压,不是噩梦,而是如此诡异的动作和眼神。
苏颜又静坐了片刻后,迅速翻身下榻,以最快的速度穿衣出门,一把推开花音的门,拾起她的包袱就背上身道:“就这些了吧,我们走吧!”
花音起先一惊,随后甜笑着也拿起另一个包袱道:“好了,走吧!”
走了一会后,花音又道:“不过小姐,跟庄主不是约的中午吗?我们这么早去哪呢?”
“出门,吃早饭!”苏颜认真答完,两脚都迈出了王府大门。
“哐当!”沉闷的大门打开,再阖上!
……
同一时间,在那门后悄然站着一排。
宗池在大门阖上的那一刻,默然走开。
千三则是转了转曾被某人重重踩过的脚尖,闷头不语。
千五懒懒靠着廊柱,嘴角叼着一根飞草,一截截咬着。
霍凝拿着啃了一半的油饼,也愣是再多啃不下一口。
冷面千二,冷声道:“这种女人,走了对主子也没么不好的!”
他说完,所有人看他一眼,然后齐刷刷地走了。
千二皱眉:“我说错了吗?”
千五回头,直视他道:“没有不好,只是很坏而已!”
千二哑然!
……
这一日,苏颜和花音在城里最大最繁华的酒肆里用了无敌丰盛的一顿早膳,而后又在君欢楼里和娇翠厮混了半天,午时,她准时出现在了城西长亭外。
白玉楼的马车早已停在那里。
而一并停着的,还有另一辆黑色马车。
------题外话------
只够时间赶出这么多字,先发着吧,明天争取多些~
遗憾没写到想写的,明天应该可以,其实接下来的剧情是在心中酝酿了很久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