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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九章 涅槃重生(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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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齐滦知道真相以来,拢共就在凌遥面前哭过一次,也就是在元熙帝对他揭露真相的那一次,他原是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中对着文淑皇后的画像默默垂泪的,后来凌遥进去后,几句话说得他动情,这才哭了起来。

    但是,那一次的哭是伤心难过的哭泣。

    在凌遥看来,齐滦那一次的哭泣和眼前的大哭还是很不一样的。她虽然还没有看文淑皇后书信的内容,但是看齐滦一开始看时就红了眼眶,而后边看边哭,最后竟大哭了起来,凌遥就知道,文淑皇后的留书还是起了一定的效果的。

    就像是幽兰和夏絮两位嬷嬷所说的那样,齐滦对于这件事太过于耿耿于怀了,这样伤怀对他自己并不好,现在最要紧的还是他能够走出来才好。

    凌遥之所以由着齐滦来关雎宫问文淑皇后的事儿,一则是不能阻拦,二则也觉得齐滦可能知道的详细一些会好一点,也以免他一直耿耿在怀,但看齐滦的样子,停网幽兰的叙述之后,似乎并没有改善。她那会儿就有些忧心了。

    可如今幽兰又拿出一封文淑皇后的手书,原来文淑皇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局面,也是早有准备的,看齐滦的这个样子,大半是看完书信之后释然的哭泣,倒不像是方才那样耿耿于怀的样子了。

    于是,凌遥也没有打扰,她心里很清楚,齐滦这个时候需要的绝对不是什么安慰,所以,便也不出声,只伸手轻轻将齐滦手里的信纸拿过来,她心里很明白的,也极其坚定的相信,齐滦哭过这一场之后,他就会好的。

    趁着齐滦宣泄情绪的功夫,凌遥就将文淑皇后的书信看了一遍。看过之后,不得不说,文淑皇后真的是个极好的母亲,满篇书信都洋溢着对儿子的爱意,在凌遥看来,文淑皇后真的是个内外兼修的女子。

    就像她信上所说的那样,在当年那样的复杂环境下,她还是兼顾了母亲的责任,也尽自己所能做好了这个妻子和皇后的本分,实在是很了不起的。

    凌遥极少钦佩什么人,但对于文淑皇后,她却是真心钦佩的。

    “既然母后信上都已经这样说了,阿滦,你就不要过于伤怀了,好吗?”

    凌遥等了一会儿,看齐滦渐渐平静下来了,她才开口道,“如果母后看见你如此伤心,她肯定会很担心的。为了让她安心,你就放下罢。”

    齐滦擦净了眼泪,红着眼睛转眸看着凌遥,半晌才道:“看信之前,只觉满腔悲愤怒意无处发泄,心中始终有一口气梗在那里,如今看了母后的书信,放纵自己大哭一场后,就发觉,比之此前要好了许多。我之前是唯恐母后这一生都不幸福,心中背负了她的怨望,所以总觉得这都是我自己的错,如今看了母后的书信才知道,原来是我的想法浅薄了。看母后所写字字句句倒是比我通达明悟,我又哪里还有继续执迷不悟的道理呢?”

    一场大病再加如今这一场痛哭,齐滦觉得现在整个人的感觉跟前几日完全不一样了。可能因为文淑皇后这封书信解了他心中的很多疑惑,并且帮助他卸去了心中的许多负担,所以齐滦觉得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心里的负面情绪都给涤清了一样,整个人如释重负焕然一新。

    就像母后说得那样,他现在只需做好自己,遵从自己的本心就好了。过往之事不可追,但凡有什么遗憾的,尽力弥补就是了,但不必过于耿耿于怀。

    凌遥听了这话,再观齐滦神色,才觉得齐滦这话方是发自内心的话,见他眸光清明,眼中再不复迷茫与伤痛,她这心中也就安心多了,将手中的书信递还给齐滦道:“阿滦,你能明白母后的这一番心意,就已是极好的了。”

    齐滦郑重将文淑皇后的书信收起来装好,虽还不至于大彻大悟,但他显然已经是有了主心骨不会再迷失的样子了,回头若心中再不舒坦,便把这封书信再拿出来看看也就是了。

    何况,这是文淑皇后留给他的书信,对齐滦而言是十分宝贵的,所以一会儿出宫,齐滦是打算将这书信带回王府去珍藏的。

    齐滦又缓了缓,凌遥亲自去外头取了热水进来服侍他洗脸之后,就看不出是哭过的样子了。

    紧接着,齐滦就又将夏絮和幽兰二人叫了进来,对于文淑皇后的书信上究竟写了什么内容,夏絮和幽兰也没有多问,毕竟她二人身份有限,若齐滦不提此事,她们是不能主动要求去看的,何况,这原本就是文淑皇后留给齐滦的书信,她们看不看都没什么关系。只要她们知道,这封书信能让宁王殿下打开心结就足够了。

    而看宁王殿下哭过之后的神情,显然不似之前那样沉郁低落了,整个人的看起来要比方才明朗了许多,可见,主子的书信还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的。

    夏絮和幽兰心中这样想着的时候,就听见齐滦问她们道:“这关雎宫中,除了你们之外,母后身边服侍的,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情吗?”

    这次答话的换成了夏絮,就听夏絮答道:“回殿下的话,除了奴婢二人之外,主子身边再没有人知道当年这段旧事了。因为此事事关重大,主子一直都很是小心,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也是奴婢二人贴身服侍主子,主子知道瞒不过,所以在奴婢二人看出端倪之后,主子才把整件事情告诉奴婢二人知道的。而自从知道这件事之后,奴婢二人也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

    齐滦听罢,点点头又道:“当初不知内情时,还以为皇上留下关雎宫是为了怀念母后,如今看来,其实他是为了把你们软禁起来,不叫你们对我或者对旁人说出这其中的真相吧?”

    “因为你们都是服侍母后数年的人,他又不愿意冒风险相信你们,就干脆不去分辨你们究竟说的是不是实话,直接将你们留在关雎宫中,不封宫用以软禁你们,对外却说是因为思念母后,怀念母后才留下这座关雎宫用以时时凭吊的。我说的对吗?”

    “皇上的心思,也确实如殿下所言,但也不仅仅只是这样,”

    夏絮道,“当时主子去时,皇上还是很伤心的,于是决定不封宫了,奴婢二人是主动请缨留下来的,也没有等皇上开口,毕竟奴婢知道,奴婢二人知晓内情,皇上是绝不可能放奴婢二人出宫的,所以奴婢二人自愿留下来打理关雎宫。至于主子跟前服侍的那些宫女太监,倒确实是皇上强令留下的,其实皇上也知道他们什么都不知情,但是皇上不放心,所以才要求他们一概留下了。再加上,关雎宫如果不封宫想要维持原样的话,也确实是需要有人打理的。”

    夏絮是个直性子,比幽兰的话要多些,顿了顿之后,她便又道,“殿下可能会觉得皇上此举太过残忍无情了些,但是,如若皇上当真残忍无情的话,为了不把事情传扬出去,最好的法子就是杀人灭口,只要将关雎宫一宫的奴才包括奴婢二人在内,悄无声息的处理掉就好,也绝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的。但是皇上没有用这个法子,而只是将奴婢等人放在这宫中,这对于奴婢等人来说,已是莫大的恩典了。”

    “而且,皇上之所以留着关雎宫,也是希望殿下长大了之后若是怀念主子,也有个凭吊的去处。皇上的用意还是很多的,奴婢以为,皇上并不单单只是为了处置奴婢等人而已。不管殿下肯不肯承认,皇上此举,其实还是有为了要保护殿下的心思的。不管皇上现在想法为何,当年他的这个心思,还是不能否认的。”

    齐滦对夏絮的话不置可否,默然片刻后才道:“将你们这样关在宫中总不是长久之计,但我此番还不能将你们带出宫去,为免有心人怀疑,只能委屈你们在宫中再待一段时间了。等我想到妥当的法子,会好好安置嬷嬷和那些宫女太监们的。”

    眼下正是秦嫣儿的案子刚刚处理完的时候,多少人的眼睛都盯着宫里,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动关雎宫,否则的话,被有心人查知,秦嫣儿案子的内情就很有可能被翻出来的,就算是他要安置关雎宫的人,也要等事情平息一段时间后再来想法子。

    至少,要等到他被册封为太子地位稳固之后才行。

    当然了,齐滦也是知道的,如果想要妥善安置关雎宫中人最好的时机和法子,就是等他登基为帝之后。那个时候,他是皇上,自然一切都是按照他的旨意来的。元熙帝去后,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把关雎宫封掉,然后将夏絮和幽兰两位嬷嬷妥善安置起来,宫女们该嫁人的可以嫁给他的铁卫,而太监们自然可以分派到别宫里去,法子还是很多很灵活的。

    只不过,他心里虽这样想着,却并没有说出来。这些事情,还是等他先忙完眼前这些事,而后再去筹划好了,眼前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夏絮和幽兰倒是没有想过要出宫去的,她们原本就是想着一辈子待在关雎宫里也挺好的,但她们却并没有立刻反驳齐滦的话,只是点头笑道:“眼下还是殿下的事情要紧,奴婢等人的事情就容后再说吧。眼下这样,也挺好的。”

    毕竟宁王殿下也没有立时就要她们出宫去,也没有提出什么具体的安置法子,再加上宁王殿下也是一番好心,她们也不必这么快就回绝宁王殿下的提议。就像她们所说的那样,一切容后再议就是了。

    齐滦又在与夏絮和幽兰说过几句话之后便起身带着凌遥一起去给文淑皇后的牌位进香去了。

    而后,齐滦就带着凌遥预备出宫去了,从关雎宫中出来,凌遥回眸看着关雎宫的方向,直到看不见关雎宫众人后,她才收回视线,见左右没有外人,便问齐滦道:“阿滦,方才母后信上说,让你不要将此事告诉外祖父和外祖母,过些日子我们去承恩侯府看他们的时候,肯定要说起秦嫣儿这件事的,瞒着肯定是瞒不住的,他们迟早会知道皇上的这几个旨意,你想好要怎么说了吗?是直说,还是听母后的?”

    依凌遥的想法,她肯定是赞同文淑皇后的意思的,她也觉得此事还是不要告诉向氏夫妇的好。

    齐滦想了片刻,才开口道:“这件事情,于我都有切身之痛,更不要说外祖父和外祖母了。母后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自己的亲生女儿被人如此对待,他们岂有不心痛的?何况,外祖父和外祖母现在年事已高,确实是经不起这样的打击了,我还是决意听母后的话,将此事继续瞒着他们,不叫他们知道。正好此事也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只要皇上和太后不去说,外祖父和外祖母是不会知道的。”

    听齐滦决定不说,凌遥也就放心了。她刚要开口说话时,却见齐滦神色微微一变,还停下了脚步看着对面,凌遥见此情景心中纳闷,顺着齐滦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对面而来的是元熙帝身边的冉英泰。

    冉英泰这个时候过来,应该不是他自己想要来的。凌遥默默抿唇,转眸与齐滦对视一眼,两个人心里都想到了唯一的可能性,那就是冉英泰此番前来是元熙帝的意思。

    果然,冉英泰到了二人跟前,行礼之后便道:“殿下,皇上请殿下和王妃去一趟勤政殿。这会儿,太后娘娘也在那里的。”

    齐滦没应下冉英泰的话,也没有移动脚步,只问道:“皇上叫本王去做什么?”

    听见宁王没有称呼元熙帝为父皇,冉英泰心里一突,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恭敬答道:“回殿下,皇上说,昨日处置了明王府诸人,还有废后萧氏,这些都是为了殿下,皇上说,殿下是理当去谢恩的。”

    “谢恩?”

    齐滦冷笑道,“本王若是不去呢?皇上是不是也要连本王一并处置了啊?”

    若是旁人看见宁王这幅神情,肯定会觉得奇怪的,怎么能对如此维护他的皇上这种态度呢?但冉英泰是知道前因后果的人,宁王这样的态度,他一点儿也不惊奇,心里有的也只是无奈而已。

    尽管宫道上的闲杂人等他早就命人清走了,这会儿站在这里的都是熟知内情的人,但冉英泰仍是怕人听到了似的,稍稍凑近了些,才躬身低声道:“殿下,这不过是皇上明面上的说法罢了。实际上,皇上的心思,奴才也是知道的,皇上和太后娘娘就是想亲眼看看殿下是否安好。听说殿下前几日病了,皇上和太后娘娘都是很担心殿下的。殿下还是去勤政殿见一见皇上和太后娘娘吧。这外头的脸面还需做全了,老奴知道殿下委屈,可是,为了殿下的将来,还请殿下不要置气,就同老奴走这一趟吧。”

    不管宁王殿下和元熙帝如何闹,只要是关起门来发生的事儿,外头的人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是却不能闹在众人眼见的地方,否则的话,眼前这控制住了的局面,可就真的要失控了。

    冉英泰都明白的理儿,他就不信宁王殿下这般聪敏的人想不明白。

    其实,就算冉英泰不来这么一趟,齐滦也是要去见元熙帝一面的,不过,他并不是要去谢恩,而是有些事要去跟元熙帝说清楚。他非要那样说,只是单纯不喜元熙帝的那些话罢了。

    对于冉英泰后头解释的话,齐滦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眼中含着几分冷意,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才牵着凌遥的手道:“走吧,去勤政殿。”

    冉英泰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说动了宁王,这一颗悬着心就放下了,他心里明白,如果宁王不肯去,他也不能强求宁王,而皇上若执意要见宁王的话,这最终为难的还是他自己啊。

    因此,见宁王肯去了,他生怕宁王改了主意,连忙跟着到前头引路去了。

    齐滦一路沉默牵着凌遥,因为冉英泰在,他们就没有再说什么话了。

    到了勤政殿后,果然高太后也在这里。

    在看见齐滦和凌遥出现的那一瞬间,高太后的眼眶就红了,见齐滦那消瘦的模样,心里就忍不住想哭,一想到前几日发生的那些事,高太后就忍不住抹起眼泪来了。

    元熙帝倒还好,表情淡淡的,只是落在齐滦身上的目光微有几分歉意。

    齐滦当先行礼,行礼虽然标准,但是他的称呼却改了,整个人都不如往日对元熙帝和高太后那样亲热了,语气疏离冷漠:“给皇上和太后请安。”

    凌遥见齐滦不称呼父皇祖母,心里一叹,她自然也是要随着他的,于是也跟着行礼道:“给皇上、太后请安。”

    元熙帝倒还好,那日凌遥进宫找他理论时,一开始就称呼他为皇上,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他看凌遥的时候就知道了,这夫妻两个都是一样的性子,滦儿见了他,只怕也是不肯称他为父皇的。

    只不过,元熙帝虽然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但真切听在耳里时,心里还是很失落的,齐滦喊了他二十一年的父皇,如今乍然改成皇上,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哪。

    不过,元熙帝并没有说什么,只淡淡的抬手道:“都起来说话吧。”

    在齐滦和凌遥依言起来的同时,高太后却是一眼的错愕,紧接着眼里就露出几分伤心来了,她含泪望着齐滦和凌遥道:“滦儿,你们这是……不打算认皇上和哀家了吗?”

    凌遥没开口,齐滦直视着高太后,冷言答道:“是皇上和太后先不认我的。数年欺瞒,又将我与母后当做他人替身,既然当初已经伤害了,皇上和太后就该想到有今日的。我又不是个傻子,被人骗了这么多年,做不到再把皇上和太后当做亲人了。”

    齐滦这话,彻底让高太后哭了起来,对于高太后的眼泪,齐滦当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元熙帝也没有开口,场面静默了一会儿,高太后再哭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就慢慢止住了哭,转头去跟元熙帝说话:“皇上听了这样的话,难道不该说些什么吗?滦儿如今伤的这般狠,连皇上和哀家都不肯认了,这样下去,怎么得了?皇上快跟滦儿解释呀!”

    眼前的局面是高太后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她想要弥补,想要补偿,原本在凌遥去见她之后,她就想得好好的了,要想弥补齐滦,这是需要时间的,她也知道要慢慢来。

    但是,在看见齐滦这样的生疏之后,她就忍不住了,她不想慢慢来了,她只想要她从前的那个孙子,那个亲近她关心她的孙儿!而不是眼前这个口口声声不认他们的孙儿!

    “母后要朕说什么?滦儿所言,本就是事实,母后觉得,咱们还应该解释些什么?”

    元熙帝并不喜高太后这般哭哭啼啼的样子,他望着高太后沉声道,“母后,朕与文淑的儿子,朕了解他的性子,他跟文淑是一样的。心里自有他们认定的是非对错,不是旁人可以强求的。母后还是少说些话,不要太着急了。”

    “何况,这会儿没有外人,滦儿想说什么都可以,难不成,母后还要强行改变他的想法吗?至于人前,朕相信,滦儿他自己明白该怎么做的。母后,你就多给他一些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