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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七章涅槃重生(8)
凌遥听了齐滦的话,默然半晌,才开口道:“你是要带我去关雎宫吧?”
“阿滦,你是想找夏絮嬷嬷和幽兰嬷嬷问文淑皇后当年的事情,对么?”
听到齐滦说,想要找文淑皇后身边亲近之人问一问当年的那些过往时,凌遥就已经想到了,既然齐滦已经不觉得元熙帝和高太后是他母后身边亲近的人了,那么在这个宫中,就只有关雎宫的人是文淑皇后活着的那些年里最为亲近的人了。
再加上齐滦把她带到宫中来说这番话,凌遥一下子就想到了关雎宫中她曾经见过的那两个面容和善慈祥的嬷嬷了,一个叫夏絮,一个叫幽兰。
那两个嬷嬷应是文淑皇后身边贴身的人,再加上那几年齐滦是因为年幼才没有察觉到文淑皇后的异样情绪的,但那两个嬷嬷那会儿还年轻,又是文淑皇后身边得用的人,应当是知道这些事的。
而文淑皇后在宫中无亲无故,自己的情绪如果不能尽皆跟高太后和元熙帝吐露的话,她或许就只能对她们说一说了,即便是不说,有几个知心的宫女陪在身边,也是很不错的。
凌遥想,说不定,夏絮和幽兰之于文淑皇后,就像罗姐姐北影她们之于自己一样,毕竟,她的事情,也是从来不瞒着罗姐姐她们几个的。
这样一想,凌遥也就没有问齐滦是否确定幽兰和夏絮会知道了。因为,他们都已经到宫中了,只要去关雎宫一问,也就知道问题的答案了。
齐滦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我就是想找夏絮嬷嬷和幽兰嬷嬷问问当年的情形。她们二人都是自母后跟皇上大婚时起就一直跟在母后身边服侍的,一直都是母后身边的掌事宫女。这两个人是当初太后特意从内务府挑出来伺候母后的,并不是谁的眼线,又在母后身边忠心耿耿的服侍了十二年,所以,完全值得信任。”
凌遥闻言便道:“那好,咱们就去关雎宫。”
齐滦一大早就进宫,用的还是随时出入宫禁的令牌,这一番动静在昨日那些事情之后也是不小的了,只不过,齐滦向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再加上他这会儿心里眼里都是他自己要做的事情,也不在意这些小事。
凌遥却一路都在默默地想,齐滦这么大一番动静入宫,元熙帝和高太后不可能不知道,齐滦也没有过去他们那边的意思,不过只是去关雎宫问话而已,但凌遥就怕元熙帝和高太后知道齐滦进宫,却偏要派人来让他过去说话,齐滦必是不愿意见他们的,如果两厢僵持,那肯定就不好了。
只不过,看齐滦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凌遥也没有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反正这也只是她的猜测,一会儿究竟怎么样,还是要看看才能知道的,这会儿也还是要先完成齐滦的愿望才是。
两个人今日进宫,也没有带很多人,齐滦把常庭和杜生留在宫外了,只身一人就入宫来了,凌遥没把北影和尚希留在宫外,而是带在了身边,毕竟她是宁王妃,此番入宫,总不好一个人都不带的。
到了关雎宫,因齐滦今日是没有提前招呼,关雎宫中人也不知道齐滦今日会进宫,所以,在他们快要到达关雎宫宫门的时候,也没有人出来相迎。
而凌遥挽着齐滦的胳膊,入了关雎宫宫门之后,却见夏絮和幽兰两个掌事嬷嬷领着关雎宫众人在殿前换宫檐下挂着的灯笼。元熙帝的万寿节刚刚过去,关雎宫也是装点一新的,只不过,过些时日是安王大婚的日子,为了喜庆些,宫里的红灯笼都要贴着喜字,所以,这才要换的。
凌遥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忽而有些心酸,文淑皇后去后,这些服侍过文淑皇后的人,却都还留在这里,守着这么一座空宫,为了宫里的喜事而装点关雎宫,可这宫里所有的喜事,跟他们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还记得,当初头回入宫参加高太后的寿辰宫宴时,她曾经在关雎宫中从下午待到了晚上,那时,她尚不知文淑皇后得以如此盛宠的内情,当时她就已经觉得这么一座空宫放在宫中就够让人伤感了的,如今知道了这些内情之后,凌遥越发的觉得,元熙帝强留关雎宫在此,只怕这内里没有几分是为了文淑皇后的。
这么一想,凌遥就下意识的看了齐滦一眼,眼中隐隐有着几分怜惜,对于齐滦来说,在知道这些事情之前,这关雎宫都是他温馨回忆的来源,每每得意的都是元熙帝来此独留一夜对他母后的眷恋情深,而现如今,只怕这关雎宫在齐滦心中就成了又爱又恨的地方吧。
既是文淑皇后曾经的居所,却也会让齐滦看见时想起文淑皇后之所以能做皇后,那是因为她为人替身的缘故,想起元熙帝对他们母子皆不是真心的残酷真相来。
凌遥此时的想法,倒也是对的。
齐滦此番看到熟悉的关雎宫,心中确实五味杂陈,种种滋味混杂在一起,就成了苦涩的味道。
他在宫门前站了一会儿,才慢慢的牵着凌遥的手走了过去,原本流淌在眼中的苦涩与挣扎,在看到夏絮等人转身的时候,便全部消散了,紧接着,齐滦的眼眸中就只剩下一片幽深的冷静了。
夏絮等人是好些日子没有见到齐滦了的,此时看见宁王与宁王妃一同而来,众人眼中都是一片惊喜,在夏絮的带领下,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上的活计,然后过来给他们行礼请安。
在看到夏絮等人惊喜的目光时,齐滦也微微扯唇露出一个微笑来:“大家不用这么客气。我今日进宫只是过来瞧瞧你们,顺便还有些话要问问夏絮嬷嬷和幽兰嬷嬷。你们忙着吧,两位嬷嬷跟我进去说话就好了。”
众人其实早就听到了元熙帝处置明王府和废黜萧皇后的消息了,而且,圣旨之中都说了,是因为明王府的老明王妃和萧氏联手构陷宁王才因此获罪的,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是他们身为关雎宫旧人,自然是关心宁王爷的安危的,只是在这宫里,他们都是奴才,纵然是担心也没处去问情况去。
何况,关雎宫里已经没有护佑他们的主子了,他们也不能在宫里多嘴多舌的招祸,再加上两位掌事嬷嬷管得严,他们也没有机会随便出宫去问这件事的情形,也就只有在心里担着心。
让众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宁王爷就像懂得他们的心思似的,今日一大早就来了关雎宫,让他们得以看见宁王是安好的,众人这一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去,不管那件事情内情究竟如何,但至少宁王还是好好的,既然是这样,那些内情也就都不重要了。
众人这样想着,又听宁王说他此来是要找两位掌事嬷嬷说话的,他们也就听了宁王的话,各自给宁王行了礼,依旧去忙他们自己的事情去了。只不过,这会儿的心情跟宁王来之前一点儿也不一样了。宁王安好,他们才高兴,不然的话,这偌大的宫中,他们就要失去一个靠山和倚仗了。
齐滦言罢,当先领着凌遥入了关雎宫,夏絮和幽兰见此情景,两个人对视一眼,也跟着进去了。
眼下已是春日,庆祥阁中冬日的陈设譬如炭盆之类的东西都已经撤下去了,厚重的帐幔也都换成了清雅素淡的纱幔,如今的庆祥阁看起来清新雅致,身处其间,仿佛还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凌遥坐定之后,环视四周,心下暗暗地想,这些布置,大概文淑皇后在时就是这样的,她们延续了将近十一年,也真是不容易,但看这些布置,却都不是老旧之物,由此也可见,元熙帝从不会短了关雎宫的用度,不管对文淑皇后是个什么样的心思,他对于关雎宫的事情,还是很上心的。
齐滦倒是没有心思注意这些,待夏絮和幽兰进来之后,他就请二人坐下说话,二人自是不敢,凌遥在一旁道:“嬷嬷坐下罢,一会儿要说的话恐怕很多,时间也会很长,咱们还是坐下来说比较好。”
齐滦没有开口,却也跟着点了点头。
夏絮和幽兰听见凌遥这样说了,又见齐滦眼中隐有凝重,两人默默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昨夜之事,心中便有了几分了然,都觉得宁王爷和宁王妃来此,多半也是与昨夜之事有关,所以,她二人也就不再推辞,在给齐滦和凌遥各自沏茶后,就依言坐下了。
只是,二人没有坐在椅子上,当着主子,她们不能如此放肆,于是各自取了小杌子过来,这才坐下了。
等夏絮和幽兰坐定之后,齐滦也不废话,开门见山的就问道:“昨日皇上的几道圣旨,嬷嬷们都是知道的,对吗?”
夏絮和幽兰闻言,又对视了一眼,便由幽兰开口答道:“回殿下的话,奴才们虽在关雎宫中,但宫中的大小事情,奴才们还是知道一些的,何况,昨日的圣旨关系到明王府,圣旨上处置了明王府的主子们,之后又有废后的圣旨,这样的大事,奴才们自然听说了。而且,此事还关系到殿下,奴才们也是很关心的。只是碍于身份,无从得知殿下是否安好,此时见殿下前来,看到殿下与王妃安好,奴才们也就安心了。”
夏絮和幽兰在这宫中多年,自然是知道萧皇后一直有一颗不安分的心,一直都希望她的儿子能超越宁王的。只是,因为这些年宁王殿下一直非常的出色,四皇子就是拍马也赶不上他,所以她们也就没有怎么将萧皇后的这层心思放在心上,就是文淑皇后在时,萧氏也只是贵妃,越不过皇后和嫡子的身份的。
只是现而今,萧氏竟联合明王府暗地里谋害宁王殿下,这是她们没有想到的。如今听见齐滦主动提起这件事,她们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是对齐滦真正的关切。
“皇上对外宣称,凌齐氏和萧氏联手,将貌似母后的秦嫣儿弄到宫宴上,期望通过他对母后情深似海的这一点来得到他的宠爱,然后以此来挑拨我和他之间的父子关系,让我们反目成仇,之后,他们就伺机让四皇子上位,甚至最终,让四皇子得到皇上的首肯,被册封为太子,而我,则会大失圣心,从此不再是皇上最为看重的儿子了,”
齐滦带着几分嘲讽道,“皇上在万寿节的宫宴上看破了凌齐氏的歼计,于是将计就计把秦嫣儿纳入宫中为妃,之后从秦嫣儿处得到事情的全部真相,在宁王妃的协助下处置了明王府一干涉案人等,又将兴风作浪的皇后废掉,打击了所有参与此事并且知情的人,让所有人都看到并且明白,我在皇上心中,仍旧是他那个最为看重的儿子,也仍旧是成为太子的最佳人选。这就是这几天发生事情的最终版本,也是对外公布的唯一版本。”
“我想,两位嬷嬷对于这个版本,也是知道的吧?”
夏絮和幽兰看见齐滦幽深的目光,心中都是一颤,答话的仍是幽兰:“殿下说得是,奴婢们听到的事情就是这样的。奴婢想,不只是宫里,就是宫外,也只有这么一个版本的。因为,这就是事实啊。殿下应该相信,无论如何,皇上是绝不会允许有人谋害殿下的,因为殿下始终都是皇上最为疼爱的皇子。”
“是吗?嬷嬷觉得,这真的就是事实吗?”
齐滦紧紧盯着幽兰的眼睛,不肯放过面前两个人脸上任何细微的变化,就听他追问道,“如果皇上当真对母后情深似海,皇上又怎么可能对一个莫名其妙的秦嫣儿动心?还非要封她为妃,甚至赐居凤鸾宫?难道就仅仅因为她的容貌酷似母后吗?如果皇上当真看重我们母子,就不该这般将计就计,这对母后和我来说,就是一种侮辱!”
齐滦不等幽兰和夏絮反应过来,又继续道,“连我都有这样的疑问,嬷嬷服侍母后多年,难道就没有这样的疑问吗?难道在秦嫣儿封妃的时候,嬷嬷们就没有担心过,怕母后所经历过的事情再度重演吗?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我觉得,嬷嬷们肯定是最明白皇上心思的人,对吗?”
夏絮和幽兰在宫中浸淫这么多年,又是一路跟在文淑皇后身边多年的宫中老人,在文淑皇后执掌后宫的这些年里,她们两个作为关雎宫的掌事大宫女,在那十几年间不知经历过多少风浪,几乎可以说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轻易是不会乱了分寸,更不会被人几句话就说得乱了神色的。
但齐滦的这几句质问一出来,幽兰还好,也就是脸色苍白了些,而一旁的夏絮却明显神情有些慌乱了,仿佛没有想到齐滦会文淑这样一番话来似的。
齐滦见此情景,知道自己的猜测当是对的,便转而盯着夏絮道:“嬷嬷听了我这些话,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的?”
夏絮闻言垂眸沉默许久,而一旁的幽兰明显有些着急的看着她,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似的,半晌之后,夏絮仿佛做出了决定,抬眸时,神情已不见之前的慌乱之色了,她坚定的望着齐滦道:“殿下,奴婢没有什么话要跟殿下说的。奴婢觉得,幽兰嬷嬷说得对,殿下应该相信皇上,殿下始终是皇上最为疼爱的皇子,这一点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皇上也是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有谋害殿下的行为的。此事凶险,但好在殿下已然平安度过了,还请殿下不要胡思乱想了,只管想着以后的事情就好了。”
听到夏絮这样说,幽兰明显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夏絮这个直性子,没有把不该说的话说出来。
但等幽兰的目光再度落到宁王脸上时,却发现宁王不像她想象当中如释重负的样子,也不像是完全相信了她们的话的样子,反而一脸哀伤的望着她们,似乎因为她们的话而非常的难过。
夏絮和幽兰就有点弄不懂宁王的意思了,但本着她们多年的经验,秉承着说多错多的原则,这个时候她们应该少说话,或者不说话,看看宁王殿下究竟意欲何为。
而实质上,她二人心中也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看宁王殿下的样子,他应当是已经起了疑心的,对于当年的事情,宁王殿下貌似是从秦嫣儿的这件事里头看出了不对劲出来了,所以才会对他这些年深信不疑的事情起疑。
可是,夏絮和幽兰又不太能确定她们的想法究竟对还是不对,毕竟她们对于秦嫣儿的事件所知道的也有限,几乎就是知道宁王殿下方才所说的那些事,但是,因为她们深知内情,所以知道这件事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而且,也确实如宁王殿下方才所说的那样,在听到那个秦嫣儿封宸妃的旨意时,在得知宸妃的容貌酷似文淑皇后时,她们的心中确实是很担心的,担心文淑皇后当年经历的事情会重演。
但是,她们的这些心思都不能跟宁王殿下说啊。她们曾经对主子发过誓,绝不会把当年的真相主动告诉给宁王殿下知道,所以说,即便是宁王殿下来质问她们,她们也还是什么都不能说的。
起了疑心没什么,只要宁王殿下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是好的。只要她们不主动说出来,这件事就无法真正伤害到宁王殿下,何况,这件事的真相太过残酷了,她们不想说,不愿说,也不能说啊!
夏絮和幽兰虽然没有商量,甚至连对视都没有过了,但她二人相伴多年,两个人之间是极为默契的,即使此时没有交流,两个人的心思都是一样的,都是沉默着不说话,指望着宁王殿下自己歇了疑心,就此翻过这一页,那么,她们也算是对得起主子的嘱托了。
但事情显然没有按照两个人所预想的那样发展。
对于夏絮和幽兰的沉默,齐滦显然是在预料之中的,他通过这些话已经知道了,夏絮和幽兰是知道当年真相的,而在他质问之下,她们却抗拒回答他的问题,那么,他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试探质问和追问下去了。
褪去所有的伪装,齐滦眼中带着几分哀伤,深深的看着夏絮和幽兰道:“嬷嬷不肯回答我也没有关系,其实我早就知道实情了。方才那些追问,也只不过是试探一下你们是否知情而已。而你们的反应让我明白,你们也确实是知情的。”
夏絮和幽兰一怔,但还是没有开口,依旧沉默着。她们想,如果宁王殿下的这些话是诈她们的呢?没听到宁王殿下说出关键信息,她们打死也不能开口!
没想到到了这步田地,夏絮和幽兰还是不开口,齐滦一叹,一字一句慢慢的道:“你们不肯说,我也知道是为了我好。这几分维护我的心思,我都是明白的。只可惜皇上都没有你们这样的心思。”
“他都已经告诉过我了,当年娶母后,是因为母后的容貌酷似清影公主,他对清影公主旧情难忘,所以只把母后当做清影公主的替身罢了。而对于我的恩宠爱重,也仅仅是因为,我的容貌比之母后更像清影公主。他待我好,只是将我当成他与清影公主的儿子在看待罢了。”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