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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水,尘烟账目,和龙寨又恢复夜晚该有的宁静。
四十个人,八十只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贺莲,目光坚定而决绝,仿佛只要贺莲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像敢死队一般追随老大上山营救小白。
片刻后,谁知兄弟们迫切期待所得来的一句话竟然是,“兄弟们辛苦了,干得好。”
望着那说完便转身离去,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莲老大,兄弟们既诧异又不解。
“老大,你不救小白啦!”
“老大,兄弟们不怕死,我们上山跟他们拼了!”
这时,身后有人推了闫棋子一把,“闫棋子,快去跟老大说说我们去救人啊!老大不会真的要自己一个人去吧,那太危险了!”
兄弟们士气仍然高涨,闫棋子望着妹子离去的背影,紧锁的眉头却始终舒展不开,恐怕妹子不说话不是因为要一个人去救,而是想见死不救吧。
“你快去啊,闫棋子!”
一向好脾气的闫棋子也有些恼怒,猛然转身冲推搡他的几个人吼道:“要去求老大你们自己去啊,撺掇我干什么,看我好欺负是不?”
“行了,你们别吵了!”贺莲实在听不下去,此时她心烦意乱,他们竟还有心情吵架。
指着他们几个,“我不会去救,你们也不准去,有违令者逐出和龙帮!”
上山找野狼帮拼命?那几乎是和找死没什么分别。
原本制造简易火炮是为了偷袭野狼寨用的,可经过她前几天一番冒死探查之后发现,野狼寨防御滴水不漏,凭借目前他们的人力物力就想攻下野狼寨是不可能的事。
两天后,和龙寨上空依旧笼罩着一层低气压,兄弟们怕被逐出和龙寨而不敢私自上山,可又对莲老大做的决定大为不满,置气闷头干着手上的活,一个个跟点了线儿的炸弹似的,脾气随时爆发。
贺莲把自己关在屋里两天,没人知道她在做什么,甚至静儿也见不到她的踪影,只好把做好的饭菜放到厨房。
可是一整天下来,静儿来收拾碗筷,却发现饭菜根本一口没动过。
于此同时,野狼寨的某人也不太好受。
尉迟尘因为两次有意“失误”,导致和龙寨到现在还未被收,甚至让野狼帮众死伤惨重。
这是野狼寨成立以来都未曾出现的败局,抓了一个人质上来,以为能扭转乾坤,谁知等了两日竟然什么动静也没有。
早先对她会只身上山的信心越来越少,难道那小东西真的不顾那傻子的死活?
尉迟尘整日站在高台上往远处张望,对寨主杜鸿的勃然大怒置之不理,更不屑甄武勇背后的恶意中伤,执意阻止寨主下达下山烧掉和龙寨的命令,理由是——和龙寨有秘密武器,不能轻举妄动。
至于他心里还有没有别的私心,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望着远处那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密林,搭在高台围栏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尉迟尘暗自祈祷,小东西,还有一天时间,快点出现吧,不然过了寨主规定的期限,傻子被杀,下山烧寨,连他也阻止不了了。
此时,和龙寨。
闫棋子终是忍受不了如此压抑的气愤,准备去和贺莲说道说道。
意料之内的敲门不应,敲窗不理,静儿跑过来阻拦闫棋子,“哥,你别打扰莲老大了!”
闫棋子一脸怒意,“我都让小白下跪认错,不吃不喝两天两夜了,有气也应该撒了吧,何况小白是为了莲弟才被抓的,如今生死未卜,莲弟岂能如此无情!果然还是年龄小,不懂事!”
静儿闻言猛地推了闫棋子一把,“哥!你不能这么说莲老大,”突然放低声音,“莲老大被小白给内个了,恨小白也是情理之中,你是男人根本无法体会被人强的滋味!”
“难道你知道!?”
静儿的粉面刷地一下通红,“不,不知道。不过那时候杨大少要强行把我带走时的可怕感觉仍然历历在目,何况是被人给内个……”
怒意消退了几分,闫棋子一把抱住静儿,虽然闫棋子不算高大,但那种对妹妹的保护和体贴,会让人觉得这胸膛很温暖。
“哥,不要为难莲老大了。”
顺着静儿的后背,默默叹了口气,“静儿,让你受苦了,是哥对不起你。”
倏地又将静儿拉开,抓着她的肩头,毅然道:“静儿,看来救小白的重任只能交给哥哥了,如果哥遇到了不测没有回来,你记住一定要替我照顾莲老大知道了吗!”
静儿鼻头一酸,流下了泪来,“哥,你一个人怎么可能救得了小白啊,我不让你去,你死了,静儿怎么办啊!”
闫棋子似去意已决,“静儿听话,以后追随莲老大,她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说完,闫棋子便不顾静儿的阻拦,单枪匹马地从后山偷偷离去。
静儿痛哭流涕,不停地敲着贺莲卧房的门求她能出来见见自己,求她去让哥哥回来。
一直哭到天色见晚,连其他兄弟也知晓了此事,一起站在院子里请愿,贺莲也未曾出现。
直到——
“你们都在我院子里干什么!”
贺莲突然出现在院外,望见一院子人唉声叹气,静儿更是泪流满面,她还没死呢,怎么就给她哭丧了?
当贺莲知道闫棋子孤身一人上山之后,气得双手叉腰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
棋子哥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他那弱不经风的小身板,这不是找死去了么!
贺莲消失了两天,是和一筒哥偷偷下山去了富记城采购新武器的材料。
她的确是恨凌阙,可凌阙是为她而被抓,她不想欠一辈子人情,于是还是决定救他。
何况,如若不给野狼寨一次真正的打击,他们之间的战争可能永无休止,长久下去吃亏的仍然是他们。
“笨蛋棋子哥!”贺莲咬牙切齿暗骂道。
原本还以为有时间准备震天雷,手榴弹什么的恐怕也没时间了,来不及解释,只能先把兄弟们集合起来教他们制作飞火枪。
飞火枪相当于“窜天猴”的便携版,在长矛的顶端绑上装有火药的火筒,可以在接近敌人时点燃火药,喷射火焰灼烧敌人。
等火药燃尽之后,再以枪锋刺敌,一举两得。
短时间能做出来的只有这些了,能不能救出凌阙和棋子哥只能看运气。
商量好了作战计划,贺莲单独上山和尉迟尘谈判,兄弟们则在暗中按计划行事。
当尉迟尘在高台上远远望见那一抹蓝色的小身影时,心跳竟然瞬间加速,唇角也忍不住往两边勾。
终于来了,想死了你了,小东西!
“来人!速速开门!”
“是!”
“等等!”尉迟尘突然叫住领命欲走的部下,“告诉兄弟们在大牢和粮仓加强防卫,以防有人偷袭。”
常年的作战经验告诉他,小东西不可能傻到真的一个人上山救人的,恐怕那些和龙寨兄弟们是躲藏在暗处。
尉迟尘险些忘了给贺莲开门的目的,抚了抚猛烈跳动的心口,整理了一番衣襟便心情激动地提前到寨门口迎接。
无论她带没带人过来,她敢单枪匹马地站在他野狼寨的大门口,那过人的胆识已是令人佩服,再看那冷静沉着的小脸,临危不乱的气势,着实叫人喜欢得紧。
“莲寨主大驾光临,尉迟尘有失远迎。”尉迟尘在她面前负手而立,如一堵墙一般挡住了她的去路。
眉眼一挑,冷冷道:“我姓贺!”
尉迟尘一怔,竟然告诉他全名了,这算不算惊喜?
闷笑道:“抱歉,贺寨主,请进。”
贺莲目不斜视地随尉迟尘进了去,可余光一直没闲着,观察着周围守卫所处的位置,计划着等会逃跑的路线。
野狼寨预估有几百人,他们的住所成螺旋状将两位寨主的住所围在正中间,但这几百人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寨里的下人,负责更耕种,做饭,洗衣,伺候等工作,真正有战斗值的帮众不过一百,而他们统一住在野狼寨的东南方河流附近,而这里便是贺莲交代给兄弟们要偷袭的突破口。
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突然那一袭黑衣遮住了她的视线,一没注意,不小心撞进了尉迟尘的怀里。
尉迟尘调侃道:“贺寨主有心事啊,你放心,那傻子还活着,只要你乖乖听话,他死不了。”
说小白傻,贺莲自己已经习惯了,可突然从别人口中说小白是傻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观察计划破灭,她的双眼被尉迟尘拿一块黑布条给蒙住了,想不到这尉迟尘行事如此谨慎狡猾,的确是个难对付的主儿。
下一刻,小手被一只大手握住,应该是尉迟尘的,温暖,有些经常拿兵器而留下老茧。
用力将他的手甩开,“不用你牵着!”
尉迟尘轻笑,“难道贺寨主是想让在下抱你进去?”
小脸微红,如果尉迟尘跟她不是敌对两方的话,这厮还是有一定魅力能够吸引她的,方才甚至有一刻并不讨厌他大手的碰触。
伸出小手,在空中摸索了一阵,不小心摸到了尉迟尘的腹下,“抱歉~!”极为冷静地小手上移了几寸,然后将手指插进他腰带的缝隙,“嗯,可以走了。”
还真别说,这腰身练得着实不错,紧实有力,没有半分赘肉,很宽厚。
“怎么还不走!”见尉迟尘半天没挪步子,贺莲催促道。
尉迟尘是被贺莲摸得不会动了,那种无法形容的感觉方才只是一瞬,快感却是如波涛一般一波一波地从腹下传来。
别说是那了,他全身何曾被人这样摸过?
当然,除了儿时给他把尿的娘亲,和把他放在肩头玩骑马的爹爹。
猛然间想起已不在人世的爹娘,深邃的褐眸划过一抹晦暗。
转首看了看那不明所以的小东西,一个只不过觉得有趣的敌人,竟然能在短短的时间让他的情绪如上天入地般跌宕起伏,快感和痛苦并存,真不知该杀了她,还是该吃了她!
自嘲的一笑,不再多想,便转身任贺莲抓着腰带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而那些来回走动的守卫们早就看直了眼,他们英明神武任何人不得近身半步的副寨主,竟然肯让一个敌人摸!摸完了不说,都是男人,寨主那玩意儿竟然起了反应——
惊叹,抽气,不可思议,难道说最近寨里传言副寨主喜欢男人的事儿是真的?
原本还不相信,可眼见为实,副寨主最近的反常,把敌人弄进来,还毫无防备地让她牵着腰带,甚至,现在带她去的地方不是大牢,而是副寨主的住处,这怎能叫人不信?
为了让副寨主不再错下去,恐怕这件事要向寨主汇报了。
*
当黑布被尉迟尘从眼睛上拿开时,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外室,古朴典雅的陈设,与她想象中奔放狂野的寨子有很大不同。
除了那房间正前方的绛紫色雕兽木椅还有些江湖味道,不然那四周一排排的书架,会让人误以为进了一个文人的房间。
尉迟尘大步走向木椅,潇洒地一甩衣摆坐了下来,“来人,把人带上来!”
屋里出现了片刻安静,贺莲站在下面,与那座上的尉迟尘对视。
他到底是什么人,他对自己到底想如何?
各种迹象已透露了尉迟尘与众不同的特质,那书架上满满被翻旧的书籍,细看之下都是有关作战,策略的兵书,一个山寨的副寨主有可能这般勤学苦读吗?
他的能力,她早已领教,虽然两次她都赢了,第一次她赢在有凌阙这一武功高手,第二次赢在她身为现代人的出其不意,如果她是古代人,生活在一个普通的寨子,她是不可能与尉迟尘抗衡的。
这样的人屈就在山里,做着一个二把手?
除了用诡异,她想不到用另一个词来形容此时的心情了。
而他,投过来的眼神,充满了一个猎人对目标的强烈兴趣,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女孩了,那种眼神她岂会不明。
那是男人欣赏女人时的神情,可她不明,为何他会用这种眼神来望着她,难道他知道自己是女的?就算知道,他们现在是在打仗,她什么时候把他勾搭了?
每次都是在黑夜中与尉迟尘交手,还是第一次在有光亮的地方观察他,这才发觉他竟然有一头栗色的长发,那种颜色并不是烛光映照出来的。
栗色的长发,似乎在哪儿见过呢?
心脏猛然快跳一拍,是姬羡壹,姬羡壹也有一头栗色的长发,她曾打趣地问过为何他是晁国人却不是黑发,是不是染的头发。
姬羡壹那时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所以至今,姬羡壹为何有一头栗发对她来说还是个迷。
难道说尉迟尘也是姬家的人?可姬鑫,姬琳和皇后也是黑发啊,何况尉迟尘和姬羡壹长得没有半分相像。
这时,从门外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贺莲想要冲出去看,却被门口的两名帮众挡住了去路。
紧接着,凌阙被推了进来,他嘴里塞着白布,昏了过去,双手双脚被厚重的铁铐在独轮车木板车上,身上被铁链围了一圈又一圈,几乎只能看见头和四肢。
凌阙已被折磨的没了人形,那瓷白剔透的肌肤上满是被地面拖出来的血痕,俊美的脸颊上也都是深一道潜一道的鞭痕,触目惊心。
心思抽痛不已,眼眶顿时溢满了热泪,她不知道在心疼什么,是心疼那完美的皮囊尽毁,还是心疼他这个人,她分不清楚。
她只是觉得很想哭,心很痛,即使一个普通人如此凄惨的横躺在自己面前她都无法平静正视,何况是一个认识的人,一个和自己有无数瓜葛的男人。
强忍住要流下的泪水,紧咬着嘴唇转身问道:“要如何才放人?”
尉迟尘冲她勾了勾手。
贺莲走上前去,尉迟尘拉住了她的手腕,贺莲想躲,可她知道此时不能躲。
“你们下去。”尉迟尘冷声吩咐道。
门口的守卫和推车进来的帮众一起走了出去,那独轮车因为失了重心而歪倒向一侧,凌阙就像一个物品一般斜在半空中,贺莲的心又是一沉。
“怎么,心疼了?你不是说杀了他也可以吗?”
尉迟尘把她拉到自己的大腿上坐下,环住她的腰,观察着她的表情。
那一双水眸泛着泪花,小巧的樱唇被皓齿咬得没有了血色,那不同与男子的隐忍伤心模样,玉软娇柔,尉迟尘看在眼里竟是有些心疼。
这场游戏,似乎失了乐趣,那种想要见到她屈服失败的念头在渐渐消失……
情不自禁地抓起她的小手,粗厉的指腹在她手背上来回磨蹭,柔软的手心泛着一层薄汗。
握着,把玩着,原来女人的手可以这样软,这样好摸,那细小的指头仿佛一掰就断了,岂能拿得住那沉重的长刀?
“摸够了吗?什么时候放人!”声音有些哽咽,不断告诉自己在敌人面前不能哭,不能示弱,大不了就用身体换,就当被狼咬了!
看向她那视死如归,仿佛随时准备献身的表情,尉迟尘忍不住想笑,“还是老要求,亲我一口,就放。”
真假的啊?贺莲讶异地望向他,那双深邃的凤眸竟然也是栗色的,忍住好奇,问他:“说话算话?”虽然觉得问一个敌人这样的问题有些幼稚,可她现在似乎也没什么选择。
尉迟尘点了点头,神情极为认真。
疑惑~!这副寨主有病吧,不过,反正亲一下也没什么损失,万一他傻了吧唧的放人了呢。
于是朝他那如刀刻的脸上响亮的“啵”了一口。
尉迟尘的神情即刻一滞,仿佛这个吻来得有些干脆,一时没反应过来。
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有些出神地盯着她的唇瓣,“来人!把人送到山下和龙寨!”
惊了,他还真放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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