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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叶青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儿,就要黄梨搬了躺椅到院内的大槐树下看日落。
深山密林中,钟声阵阵,悠扬动听,偶尔可见一两只色彩斑斓的小鸟儿偶尔从林间飞起,三四只彩蝶在花间伴舞,倒是给这将要降临的宁静傍晚凭添了几分活力。
陈叶青舒服的躺在躺椅上,随手在身侧的果盘里抓了一把干果送到嘴里,一边看着天际的彩霞,一边回忆着刚才无意之间撞见的那个中年美大叔。
按理来说,他居住的小院儿附近都会有禁卫军守卫,就算是那个人武功高强,真的连禁卫军都避过了,那没道理连影一都能被他瞒住。
中年美大叔能够大喇喇的出现在他面前,甚至神态自如,不卑不亢,可见此人定是个大有来头的;再又想到他那双炯炯有神的凤眼,陈叶青心思一动;啪的一声放下手里的干果,对着伺候在身侧的碧莹说道:“去,将此次跟着我一起出宫的徐东叫来。”
徐东是秦战的手下,以前在皇宫的时候,但凡秦战没有办法亲自守卫在芙蓉宫的时候,通常都是由徐东领人守护在宫殿附近,一直以来小心谨慎,几乎从未出过半点过错。
碧莹见皇后娘娘要召见徐东,还以为娘娘是想要知道宫里的情况,这要碧莹顿时喜出望外,忙小跑着出了小院儿,那副高兴劲儿真心不要表现的太明显了。
不出几息功夫的时间,一身普通护院穿着打扮的徐东就虎虎生风的从外面走进来,来到陈叶青面前后,直接跪下行礼,并不做其他言语。
陈叶青从躺椅上坐起身,上下打量了徐东一番,这才慢慢开口:“徐大人,你可知罪?”
徐东是秦战的人,不管是行事作风还是为人处世都跟秦战十分相似,一听皇后娘娘忽然开口这样质问自己,他当下就低头叩首,声音朗朗的回道:“属下不知娘娘是何意。”
“何意?”陈叶青故意顿了一下:“今天本宫从外面回来,小院儿附近就出现了一个陌生人,那个人看穿着打扮便是一身江湖之气;试问,你身为本宫此次出行的护卫队长,本宫附近出现了陌生人,你不及时出现也就罢了,居然一直拖到现在都不曾禀告一句;可见是玩忽职守,根本不将本宫的安危放在心上。”
“娘娘息怒,属下绝不敢存有半分怠慢娘娘之意。”徐思虽说被陈叶青这当头一棒敲得有些发晕,但关键时刻,依然能稳住自己:“娘娘,那个‘陌生人’属下是认得的,他断然不会伤害娘娘一分一毫,所以属下才任由他靠近娘娘。”
陈叶青一挑眉:“哦?你认得?他是谁?”
徐思的脸上出现了几分为难之色:“属下、属下不能告诉娘娘!”
“放肆!徐东,你别忘了现在谁是你的主子。”陈叶青怒喝道。
徐东低着头,道:“属下不敢忘记,只是那人叮嘱过属下,不让属下告诉娘娘他的身份;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等时机成熟,娘娘与他自然还会见面,届时定会知晓他的身份。”说完这些,徐东就又是一叩首:“娘娘,属下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做出一丝一毫对不起娘娘的事,更不会让娘娘身处危险之中;请娘娘放心,那人并非是坏人,也请娘娘宽心,如果娘娘不喜那人再来打扰,属下定会在那人再出现之时拦下他。”
既然这个徐东都说到这个份上,陈叶青自知也没必要跟他纠缠下去。
不过,他真的是越来越好奇了,那个人居然都能让禁卫军听他的话,可见,他的猜测有一半是对的,那边是:他定是皇室中人,而且身份很不一般。
能猜出他姓赵,关键可亏了他的那双眼睛;老赵家的强大遗传基因当中,最出色的就是那双凤眼,不管是赵礼还是赵煜,这俩兄弟的眼形几乎是一模一样,而这个人的眼形,更是和赵礼的颇为相似。
没想到,他躲到寺院里都能碰见赵家的人,看来,这世上有的东西,并不是一味的躲避就能逃开的。
陈叶青摆了摆手让徐东下去,只是在徐东将要离开之际,又交代他不必拦着此人;既然那人说过以后他们会再见面,那他也没必要在现在就这样躲着来人吧。
碧莹捧着一腔热血去叫徐东,本以为是皇后娘娘想念皇上了,想要知道宫里的情况,却不料娘娘居然是为了那个不相干的人;看在眼里,碧莹又是一阵长吁短叹,她早就发现此次娘娘跟皇上之间的别扭闹的很不一般,根本不能跟往常的小别扭相提并论。
只是,让碧莹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是,皇上明明这么宠爱皇后,为何会同意皇后出宫,甚至还接了那个萧意出来入住华清宫?难道皇上不知道皇后娘娘最讨厌的女人就是萧意吗?
碧莹是个不知道掩饰自己情绪的傻丫头,心里有点什么想法几乎都表现在了脸上;注意到这一点的陈叶青看着碧莹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无奈的笑了笑,打眼又张望了周围一番,这才发现少了个人。
“沈晨晨呢?”
这时,从外面打了盆凉水进来的黄梨接过话,回道:“这个沈姑娘真是个不安分的主子,自打从宫里出来之后,成天不见人影;这不,今儿一大早就不见了,只留下她的贴身丫鬟雪玲在禅房里干杵着。”
陈叶青接过黄梨递上来的帕子,浸在水里一边净手一边说道:“那你们知道她这成天不见人影的,是去什么地方?”
“奴才哪里知晓这些,沈姑娘武功高,轻功更是绝了;眨眼功夫就能蹿哒老远,简直比那蚂蚱还会蹦跶。”
“黄梨,虽说这里不是宫里,但也注意你的嘴;不管怎么说,沈晨晨是沈大人的千金,你这样说她,不是在打沈大人的脸吗?”
黄梨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忙躬身请罪道:“娘娘教训的是,那奴才这就要禁卫军去找一找这个沈姑娘?天都快黑了,也不知道她用饭了没有。”
见黄梨要离开,陈叶青忙又叫住他:“你刚才不是说了嘛,沈晨晨比蚂蚱都厉害,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会遇见危险,放心吧,多大的姑娘了,肚子饿了会自己找吃的,不用咱们担心;许是这丫头难得出宫,性子压抑的太久,这才到处溜达。”
但陈叶青却不知道,自己猜对了沈晨晨好动好玩的性子,却没猜到,这姑娘还是个色心胆大的角色。
*
与此同时
靖王府的厨房里。
沈晨晨一身正红色的潇洒劲装,乌黑的长发已然是扎成一个马尾的样子,露出清秀灵气的五官和光洁细嫩的肌肤;明明是个娇媚漂亮的小美人儿,此刻,她却是盘腿坐在地上,一手抓着一个馒头,另一只手拽着一根咸萝卜干,正吃得津津有味。
沈晨晨一边吃着,还不忘一边观察厨房的动静,生怕有人忽然闯进来破坏了她的进餐心情;只是,进餐的心情虽然不错,可心底难掩的失落情绪却一直盘桓在她的心头之上。
“真是的,这靖王府没事造这么大做什么,姑奶奶我的腿都快跑成萝卜条了,还是没找到那个漂亮的靖王爷。”沈晨晨一边抱怨着,一边又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咬在腌制的酸辣脆口的萝卜干上:“早就听说这京城里,最大的王府是煜王府,可是,这靖王府似乎也是不小啊。”
沈晨晨嘀嘀咕咕的说着,又是一口咬在萝卜干上,那酸爽,吃的她都快把眼睛眯起来了。
只是,沈晨晨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从第一次出现在靖王府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成了监视对象;如果不是她这几天行为举止还算妥帖,早就被靖王爷的暗门子悄悄请走了。
琅琊阁的书房中,赵靖正在随手翻看一本野史杂记,听见吴越回来的报告,一时间好笑的抿了下嘴唇:“你是说那丫头在四处翻找一番后,直接扎进了厨房?”
“可不是嘛,属下前面还猜着这姑娘是不是要偷东西,但是到后面才发现,她似乎对那些金贵的东西一个都看不上眼;咱们王府都快被她翻找一半了,这不,连厨娘腌制的萝卜干都被她偷吃了不少。”吴越还是第一次碰见这么一个奇葩货,明明武功俊得很,可人嘛,又似乎傻气的厉害,害的他都不好意思欺负这傻丫头了。
赵靖却将吴越的另一句话听在心里,眼尾一挑,整个人都讶异了:“萝卜干?”
“是啊!王爷你想想,折腾了一天了,又要躲避暗门子的正常巡查,她不累,我看着都累了;这个时候,当然是要找个地方吃口软和的,休息休息不是嘛。”说完,吴越摆出十分赞赏的姿态,继续道:“不过这丫头也算是有眼光,知道咱们王府里的厨娘腌制的萝卜干那叫一个绝,这不,现在吃的满嘴流油,爽的她就差在地上打滚撒欢儿了。”
赵靖就着吴越的话想想了一下沈晨晨趴在地上撒欢儿的模样,顿时猛打一个冷颤,整个人差点都不好了。
对于沈晨晨的突然造访,他其实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他知道沈晨晨是冲着他来的,这才在这几天带着麟儿搬到了偏房里住,为的就是躲开这丫头;却不料这丫头当真是个难缠的,居然还坚持不懈了。
想起和沈晨晨的第一次见面,赵靖就颇为头疼;他知道自己相貌出众,从小到大也不乏碰见了不少女子对他露出垂涎之态的模样,但是沈晨晨,居然对众多女子中表现的最直接、最夸张的那一个;因为她,居然当着他的面流口水。
赵靖深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似乎想要将沈晨晨变成自己胸口的那口浊气,直接吐出去算了。
偷溜进府找他的沈晨晨,吃萝卜干吃的满嘴流油的沈晨晨,还有撒欢儿的沈晨晨;赵靖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浮现出一副诡异的画面。
他身着亲王服饰站在花丛中,脚边,趴着一只穿着红色劲装的狮子犬;狮子犬水汪汪的大眼睛贪婪的盯着他的脸使劲的看,似乎都能将他烧出两个火洞来;跟着,不远处飞来一根萝卜干,狮子犬奋不顾身的扑上去就是‘啊呜’一口,然后,抱着萝卜干讨赏般的冲到他面前,一边美滋滋的舔着萝卜干的美味儿,一边冲着他讨好的摇晃着白白蓬松的大尾巴。
沉浸在诡异画面中的赵靖猛地从那股奇怪的意境中回过神来,整张脸都带着精神涣散的疲惫;这个沈晨晨,绝对是个糟心的东西,他现在似乎只要一听见她的名字,就觉得精神不济,浑身疲惫,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再看见这个让他如此不对劲的小色女。
“王爷!王爷……”吴越看着精神不太对头的自家主子,他怎么觉得此刻的王爷就像是刚跑完一百里地似的,整个人都快疲惫的蔫儿了。
赵靖眼神涣散的看着吴越,颤颤巍巍的伸出手,他讨厌萝卜干,讨厌狮子犬,更讨厌在他脑海中变成狮子犬的沈晨晨。
“想办法把这丫头打发走,千万别让她出现在本王面前。”
吴越有些为难:“王爷,真的把她支走吗?其实,那丫头也挺有意思的,溜进咱们王府一不为偷,二不为抢,就只是吃了几个馒头和萝卜干,咱们也没什么损失;兴许她只是图了好玩,等玩够了,就自己走了。”
自己走?呵呵——让她自己乖乖的走,恐怕下辈子都不可能。
谁说她闯进王府不是为偷,不是为抢了?
她比谁都聪明,她比谁都胆儿大;她看不上那些金贵的金银器皿,那是因为她看上了这些金银器皿的主人。
赵靖波澜不惊了二十几年,第一次有了一种快被人逼疯了的冲动。
面对替沈晨晨说好话的吴越,赵靖难得没给好脸色看:“怎么?本王的话,你不听了?”
吴越可不敢,当下就据实汇报到:“王爷,属下绝没其他意思;只是如今这个沈晨晨眼看着就是皇后的人,皇后在出宫之时唯独带上了这个丫头在身边,指不定沈晨晨的某些举动是皇后暗中同意的;这个时候将她请走,万一不小心触了皇后娘娘的逆鳞,恐怕不好。”
是啊!这个色丫头是司马媚的人呐。
可是,他才不相信司马媚会同意沈晨晨来他府里闹腾,这丫头会这么做,一定是自己自作主张所致。
赵靖现在就算是有千百张嘴,也不好张开口告诉吴越,说沈晨晨敢到王府里折腾,并非是皇后的授意,而是这丫头贪上了自己的容貌所致吧。
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女人这样赤果果的惦记上,说出去实在是不好听。
赵靖又是一拧眉心,他觉得自己这颗聪明的脑袋快要炸了。
赵靖和吴越在书房里说的辛苦,却不知被站在外面的赵麟儿将这所有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赵麟儿双手轻轻背在身后,聪明机灵的眼珠子里露出了难掩的笑意;这个女的,居然找上门来了?!
就看赵麟儿一抿唇,脚步一改,不打算进书房去找皇叔了,而是满脸欢色的跑出琅琊阁,直直的朝着府里厨房的方向奔去。
*
陈叶青在放弃追问那个神秘的中年美大叔的真正身份之后,就又学着文人雅士的模样对着天边的火烧云长吁短叹了一阵,叹的碧莹又是一副愁肠百结的模样,用一双直勾勾的眼神看着陈叶青,分明诉说着:皇后娘娘,您若是如此舍不得皇上,那就赶紧回去吧。
陈叶青抚额叹息,话说他究竟是哪里表现出他思念赵礼了?如果真问他想念皇宫里的谁,那他的回答也是:老子想念萧意了。
是啊!跟赵礼比起来,哥真心想念的人物,绝对是萧意那个小贱人。
不想在面对碧莹那双含泪带怨的脸,陈叶青便让黄梨进房将自己的长缨枪拿出来。
话说,自从他离开皇宫来到这护国寺,不仅仅是喜欢上了下山捕鱼打野味,更喜欢上了耍枪;说起这耍枪的功夫,他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想当年,哥在没穿越之前那也是个俊美迷人的男神级别的人物,拍出的戏穿越古今中外,而在这古代戏中自然就扮演过杨家将的角色;活在现代的人都知道,这杨家将一门忠烈、保家卫国,杨家的儿郎更是个顶个的好汉,而哥当年,就是好汉中的一员。
曾经,为了让自己的扮相更加深入人心,陈叶青曾跟着一个武学大师刻苦习武,专练杨家枪;当别的演员都需要替身完成动作的时候,只有他是亲自上阵,将手里的红缨枪耍的要多帅有多帅,要多牛逼有多牛逼,不仅迷傻了一帮哈他的女粉丝,更是让在场的工作人员对他的敬业精神赞赏有加。
而通过这件事,陈叶青也发现自己对长枪这个武器有着别具深意的造诣,所以,在往后的岁月里也没将自己的这项本事落下;没事的时候就捣鼓出一杆长枪耍耍,也算是自娱自乐、强身健体了。
自从穿越过来,陈叶青偶尔还是能够想到自己的红缨枪的,但当时碍于自己的身份,他还是没有勇气在赵礼面前提枪,生怕那贼精贼精的孙子发现出他什么不对来;现如今,他早就看开了,管赵礼能不能看出来什么,反正老子已经没有下面的枪了,难道你还不让老子耍红缨枪吗?
当年的本事终于决定在今天拾起,虽说没有往日练得那么熟手,但好歹也是虎虎生威、有模有样,想起他第一天当着碧莹和赵煜练枪,这伙儿人差点惊掉下巴的样子,陈叶青至今都有一种如有荣焉的感觉;而且,陈叶青也发现,随着这段时间的练习,这司马媚孱弱的身体渐渐地居然有了些许力量,就算是跟赵煜这个自小便练武的家伙比起来,他也能在他的手底下游走数十招而落于不败之地。
黄梨很快就提着陈叶青请专人打造的红缨枪从禅房中走了出来,就看这小子在距离陈叶青还有几步之外的距离停下来,然后高高的抛起长枪;看着红缨枪被高高的抛在空中打转的片刻,陈叶青快步起跳,在一个潇洒的起身和落地之间的距离,唰的一声就稳稳接住高抛的长枪。
跟着,在众人的侧目和惊愕中,陈叶青屏气凝神,长枪被他耍的虎虎生风,马步被他扎的孔武有力,腰板挺直、起跳迅猛,举手投足之间已渐渐有了一些气候,早已不容他人小觑。
碧莹擦掉眼角沁出来的泪,偷偷的问站在身侧的黄梨:“咱们娘娘什么时候会耍枪了?”
黄梨一眼羡慕的看着陈叶青:“我咋知道,你不是打小就跟在娘娘身边吗?”
碧莹实在是有些汗颜:“是啊!可是,据我了解,娘娘别说是耍枪了,就是让曾经的她提一提这红缨枪,怕是都会吓得腿软,何曾有这般厉害。”
面对碧莹的疑惑,关键时刻,还是黄梨给出了答案:“娘娘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会在人前将自己的本事全部都使出来?要我说,娘娘能在这里过得如此开心,红缨枪耍起来的英姿如此潇洒,那就是咱们主子的福分;再说了,看娘娘那耍枪的狠劲儿,简直就跟捅萧意那个小贱人的骨肉似得,光是看着都觉得痛快。”
一听到萧意这个名字,碧莹这个脑子缺弦的家伙顿时忘记重点,立刻双目晶亮的看向陈叶青;在又瞧见陈叶青一个潇洒的起跳动作时,连她都忍不住拍手高呼,生生将远在皇宫中的萧意想像到了眼前,看着那在光线中银亮锋利的枪头,更是觉得自家主子捅的不是空气,当真是萧意那小贱人的身体。
*
而此时的关雎宫里,一股股浓郁提神的薄荷香充溢在各处,直熏得人眼睛发胀,只想流泪。
但是,就算如此,此刻伺候在关雎宫内的宫人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一句话,只因这浓郁的薄荷味儿是皇上让人点起来的。
小贝子手持拂尘,担心的看了眼连日来一直将自己当成陀螺使唤的皇上,心疼之余溢于言表:“皇上,歇息一会儿再看吧,您这样熬着,对身体不好。”
端坐在龙椅上看奏折的赵礼却是没空搭理小贝子,带着血丝的眼睛连瞥一眼的动作都没有。
小贝子看着这样的主子,也是无可奈何;现在宫里宫外所有人都知道当今圣上看上了萧家新送进宫里的德贵妃,华清宫的受宠气势瞬间就盖住了昔日的芙蓉宫,大有取而代之的架势;可是,只有小贝子知道,皇上的心里苦啊。
皇后娘娘走了,离开这小半月连只言片语都不曾传进宫里,似乎早就忘记了皇宫之中有她的丈夫在心心念念着,有她的孩子在翘首以盼着。
而被皇后忽略的皇上,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往日还算和风细雨的一个人,如今却是变得阴晴不定不说,甚至连脾气都变的暴躁许多;前两天只因茶水间的宫女没及时送上热茶,皇上一怒之下居然让禁卫军将那宫女拖出去仗毙;想起那名宫女临死前的惨叫,小贝子就是连在梦里都能被吓醒。
总之一句话,皇上很危险,靠近需谨慎。
就在小贝子试探着要不要再劝一劝将自己身体当铁打的主子时,门外一名小公公弓着腰跑进来,跪在地上就回道:“皇上,杜公子来了。”
杜迁来了?小贝子瞬间喜上眉梢,别人不知情,他还是只晓得,这名杜公子虽然没在太医院供职,但是这些时日皇上的身体状况一直都是由杜公子一手查看,勉强也算是个御用之人。
杜公子此时来,可真是恰到好处。
一直埋头伏案的赵礼听说杜迁来了,总算是放下手里的狼毫笔,发胀发涩的眼睛有股略略的刺痛感,就是连身子都似乎有些麻痹;看来,这副身子骨真不能像以前那样任由他折腾了。
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赵礼无力的靠在身后的背椅上:“宣!”
不出片刻,杜迁一身白衣走进来;而小贝子在冲着杜迁微微施礼之后便识相的退出大殿,将安静的空间留给殿内的两人。
杜迁来到桌案前,还未诊脉,就先下出判断:“皇上,您要是再这么折腾自己,草民就算是一代神医,也没办法将你从阎王殿里拉回来。”
普天之下那么多大夫,恐怕也只有这个杜迁敢这样对他说话吧。
赵礼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苍白的脸颊带着两抹诡异的红晕,还有那过分红润的嘴唇,都泄露出他此刻有些不对劲的身体状况:“过来给朕看看,朕觉得身体有些僵硬,精神也不太好。”
杜迁瞧着虚弱的帝王,心底难免有一丝怅然;终究无奈,还是走上前;那处随身携带的帕子搭在赵礼的手腕上,闭气凝神的查试着脉搏。
“怎么样?”赵礼倒是有些心急。
杜迁深吸一口气,再又沉默了小半晌后,抽调帕子,并不遮掩的说道:“精神不好是连日来没休息好造成的,身体的僵硬只是余毒未清之兆;草民认为还是关键压制体内毒素为首要之务,再开些养神静气的方子,慢慢调养比较好。”
“嗯!就照你说的办,朕的身子交到你手里,朕也放心。”
杜迁直接说道:“皇上是放心草民这个大夫,但草民却不放心皇上这个病患。”说到这里,杜迁就看了眼几乎摞成小山的奏折,眉心紧了紧:“皇上,您该好好休息,不能这样操劳;就算是个正常人,都会被累垮的,更何况,您现在的身体不允许这样被糟蹋。”
赵礼一下就笑了:“行了!跟小贝子一模一样,成天就知道唠唠叨叨,朕知道。”
“皇上知道我们这些当大夫的,最害怕什么吗?”
赵礼想了一下:“疑难杂症?”
杜迁摇头,道:“不是,疑难杂症并不可怕,只要下对药,找对症,都可以慢慢治好;我们最害怕不听话的病人,要知道再好的救命药,再厉害的大夫,若是遇见一个不听话的病患,可比对付疑难杂症还要困难百倍。”
赵礼失笑,没想到他都贵为一国之君了,在被司马媚嫌弃唾骂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连自己的贴身大夫都这样数叨自己。
殿门在这个时候被人推开,跟着刚才离开的小贝子又走了进来,看了眼正在跟杜公子说话的赵礼,忙说道:“皇上,德贵妃那里派人传话,问皇上今天有没有时间过去一同用膳。”
被小贝子这样提醒,赵礼这才注意到殿里的灯火早已被点燃,又是一天过去了。
赵礼捏了捏有些发疼的太阳穴,看向小贝子:“朕今天不去华清宫,去芙蓉宫。”
芙蓉宫?小贝子惊讶了一下,“皇上,皇后娘娘如今不在芙蓉宫。”
被他一直压抑在心底的那个人就这样不经大脑的被小贝子说出来,赵礼的脸色顿时更显苍白,注意到皇上脸色的小贝子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他可真够傻的,明明知道这段时间皇上和皇后在斗气,偏偏却又在这种时候提起皇后,这不是成心给皇上找不痛快吗?
但好在赵礼对小贝子还算是宽容的,只是瞪了眼这说话不经脑子的小混蛋:“朕去芙蓉宫,难道只是为了皇后吗?”说到这里,赵礼就赌气的说着:“朕去看看太子,朕想念朕的静惠公主了行不行。”
静惠公主,就是当今皇后为皇上产下的第一位公主的封号。
小贝子讪讪的吐了吐舌头,缩着脑袋就忙退出去,好将华清宫的人打发走。
小贝子前脚刚离开,杜迁就哑然失笑的看着明显情绪波动很大的赵礼:“皇上,有的时候向女人适当的低一低头,不算丢人。”
赵礼气噎,愤怒的抬头看向站在下面敢偷笑他的杜迁,可是,面对着杜迁那双清亮的眼睛,赵礼又有一种将被看穿的窘迫感。
有些恼羞成怒的赵礼拉下脸:“朕的家务事,你也想管一管?”
杜迁忙道:“草民可不敢管,草民只是一名大夫,负责看病救人;可是身体上的病痛好治,心里的疾病可就不好治了,皇上,草民有一句良苦之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赵礼觑了杜迁一眼:“你若觉得当讲,那便说,若是不当讲,朕也不好奇。”
杜迁笑了笑,道:“我们医者治病,讲究的就是早发现早治疗,当机立断、越快越好;这句话能用在行医当中,更能用在生活当中;在心里的病变还没真正恶化之前及早查出毒瘤,然后进行摘除,这样才能拥有一具健康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