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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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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7章——香饵铦钩(三)

    段云琅小时候,曾经读过一首诗。

    “早觅成龙去,江湖莫漫游。须知香饵下,触口是铦钩。”1

    诗人将钓到的鱼儿放生入水,殷殷切切地同鱼儿说:快去化龙吧,莫在这江湖里漂泊了;你所倾慕的那些香饵啊,内里都藏着锋锐的鱼钩。

    段云琅将殷染背对自己按在了墙上,女人肩头的衣衫滑落了一半,他沉默地吮吻她纤细的脖颈和精巧的蝴蝶骨,而她扬起了头,露出了自己脆弱而诱人的脖颈。

    长发披散下来,他的吻落在她的喉咙,牙齿轻轻地磕碰着,好像要将那薄薄一层皮肤之下的喉管咬断。她发出轻微的呻-吟,却没有挣扎,眼中反而还泛起了危险的笑意。他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与她对视,顷刻就被她的笑撩拨得全身火热,探身又去吻她的唇,她没有闭眼,眸光幽亮中引人沉溺……

    他就是在这样的时刻,想到了这首诗。

    她的唇,她的肌肤,她的躯体。

    那么香软,就像这世上最美味的鱼饵。

    而他,就是那条义无反顾的愚蠢的鱼。

    他突然托着她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她笑出了声,双臂如藤蔓般袅袅娜娜缠上他脖颈,在他的耳畔吐气如兰:“你好急。”

    妖精!他在心中破口大骂,偏还斜眉一挑,“你不急?”

    她笑得全身攀附在他身上,手指轻轻挠他的脊背,“等了太久了,谁都会急的。”

    他一时摸不清楚她这话有多少层意思,隐约间竟然还有些悲哀的意味在,却又因着这悲哀反而更显得诱惑了。少年人的心性已不能自持,与她十指紧扣在墙上,令人血脉贲张的姿势,他在她耳边低喘着道:“痛就告诉我。”

    她竟然又笑。

    痛就告诉你?

    偏不告诉你。

    ***

    两人从墙边折腾到地上,又从地上折腾到床上。到底是年轻,段云琅完事以后还能抱着她去沐浴,末了两人眷眷然相拥在床上,心头还在翻涌着情-欲的喘息,身体已然疲乏得不堪收拾。

    段云琅抬着手臂,一下下给她梳理着半湿的发,漫不经心地道:“圣人这回,恐怕彻底栽了。”

    寻常夫妻完事以后会说些什么殷染不知道,总之她和五郎每回兜兜转转都要聊回朝政上来,她习惯了。

    这总比过去他什么都不说的好。

    于是她懒散地应了一声:“高仲甫肯定也明白。”

    “他如今锁死了圣人,莫说承香殿了,我连内宫都进不去。”段云琅笑笑,“一切看起来都着落在二兄身上了。”

    “你烧了清思殿勇闯少阳院,朝野上下,怕是认你的多些吧?”

    段云琅也不谦虚,“声望还是顶一些用处的,不过最要紧的,还是手里的兵马。”

    “我倒觉得高仲甫对二殿下也不实诚。”殷染仰面对着床顶想了想,“二殿下如今是摄理国事,可左右羽林都受你统辖,二殿下没有军权了。”

    “摄理国事还不够?”段云琅笑道,“每到帝王临终,权勾当军国事的那个,不是太子也能登基。”

    这话大逆不道,响在暗昧的夜里,却是气概非凡。殷染静了片刻,才道:“我们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嗯?”

    “……七殿下。”

    段云琅沉默了很久,才伸手拍了拍她,道:“这些事,都无须你操心。”

    “……嗯。”

    段云琅睁着眼望着床顶,有一搭没一搭地扯些不相干的话,直到身边人终于踏实入睡,四方寂静得只剩下两个人交缠的呼吸声。

    他突然收紧了手臂,好像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生命里,从此再也不分离。可他望着她的睡颜却又发了呆,最终,也只是在她额头上落了一个轻飘飘的吻。

    ***

    “——小七!”

    段臻突然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脱口喊了一声。

    四面灯火煌煌——自圣人从少阳院出来,他就再也无法忍受在黑暗中入眠。他茫然地睁大了眼睛,灯火耀了进去,却反射不出半点光芒。

    许贤妃被他闹醒,迷迷糊糊地坐起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抚摩他的胸膛给他顺气儿,“怎么了?你最近噩梦有些多了……”

    段臻额头上全是汗水,神色里充满了恐惧,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

    “朕求你了,”他说,“朕求你,去跟高仲甫说一句,让朕看一眼小七,好不好?”

    许贤妃怔了一怔,而后,她终于完全清醒了。

    二十多年,她第一次听见他求自己。

    就连颜慕知病死,沈素书投井,西内苑兵变,少阳院软禁——她都从未听见过他如此示弱和示好的语气。

    只是为了小七……只是为了小七么?

    许贤妃也不禁无奈地笑了:“我也不是没有探问过,高公公只说七殿下在流波殿,其他也不肯告诉我。现在我和你有什么差别?我连玲珑都见不到了。”

    段臻望着殿中那些檀木雕就的“烛奴灯婢”,只觉那些死物好像都活了过来,光影重叠,声形碰撞,仿佛西内苑那日火辣的阳光又照射下来,无数的铠甲与鲜血、兵戈与尸体……他立刻闭上了眼。

    “如果他敢动小七,朕和他拼命。”他的话音是震骇之下的平静。

    许贤妃默了默,问了一句似是没头没尾的话:“为什么是小七?”

    段臻哑声道:“他是朕最后的儿子了。”

    许贤妃好像仍不满意:“为什么是小七?”

    段臻慢慢地倒回床榻上,声音苍老:“他……很像……”

    许贤妃突然五指抓住他的里衣,急声追问:“像什么?像谁?!”

    段臻却伸手,仿佛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便不再回答了。

    徒留她一个在这满室灯火辉煌里,惨淡淡像一个鬼魅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