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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醒了?”
乾清宫里,我的寝宫玉榻前,慈圣皇太后坐在梨花黄漆木凳上,那温柔的眼光,透着怜爱。
我眨了眨眼,瞟了几眼。
“昨夜是罚长了点。”
“皇上,疼吗?”
慈圣皇太后像是在对自己昨晚的行为检讨,检讨她不该罚我在太庙的祖宗灵位面前跪那么长的。
好几个时辰,确实长了点。
“回母后,儿臣不疼。”
她这么一提醒,我还真感觉自己的双膝稍微有点隐隐酸痛。
“怪母后心狠。”
这算你慈圣皇太后的道歉吗?你确实心狠,罚一个十岁的孩子跪了那么长时间。
我虽然不是你亲生的,但万历这副身躯是你亲生的吧。
“母后为你好,皇上你是一国之君,我大明的皇帝。”
“你是要给朝中百官和天下百姓做表率的。”
“罚你是教训你,让你记住君王有君王的尊德,不可失德。”
…………
我它丫的就一时兴起,调戏了个宫女就失德了,那隆庆先帝调戏你,生了万历,这算什么?
缺德?
皇帝调戏宫女,这算常规操作好吧。
你直接说不准早恋不就得了。
问题是我这不算早了,爷现在已经十八了,正值青春期荷尔蒙爆发期。
要不是万历皇帝这十岁的身体阻碍了我,我能一晚上抱一个漂亮的宫女进寝宫。
偶尔有那方面的想法,不过分吧?
待慈圣皇太后一顿喋喋不休的尊尊教诲话说完,我呈着悔改的表情看着她。
“儿臣以后不敢了。”
“母后为儿臣好,儿臣知道。”
嘴上答应着,我心里却不怎么自在。
然而慈圣皇太后下面的话,却改变了我对她的憎恨和我刚才的想法。
昨日御花园,我的那场胡作非为险些要了两个人的性命。
第一个遭罪的是小太监大福,他被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冯保,他的干爹差人打的半死,没个几十天怕是很难下床。
我调戏的那个宫女,昨晚已经准备好用湿布捂死,丢到某个皇宫的墙角里埋咯。
是她勾引了皇上,这样不安分的奴婢是不允许活着的。
慈圣皇太后是个信佛的人,心慈,不忍处死她。
悄悄的将那宫女赶出宫去,并派人连夜遣送出京,回老家去。
还真是这样。
当你位高权重的时候,你的一个不经意的举动、一句不注意的话。
可能会救了很多人,也可能害死很多人。
历史上的很多悲剧,很多人习惯归罪于奸臣当道,在这一刻的我看来,是最高权力者的胡作非为。
以后的日子里,需要尽量收敛点。
我提醒自己。
见我没有记恨她的意思,慈圣皇太后扶着我起了床。
这边,几个太监刚给我收拾好,那边的太监就进寝宫来跪禀。
“皇上、皇太后,御膳房已经备好早膳,请皇上、皇太后用膳。”
传言大明宫廷的用度非常的奢侈,一个月之需就是其它朝代皇室的一年之度。
我这里完全没看出来。
堂堂大明皇帝和皇太后的早膳,桌子上不过十几样菜,而且大部分还是素菜。
只有蜜蒜闷虾、姜丝细肉、挂炉乳猪和鸭血甜枣汤是带荤腥的
大概是我的母后,慈圣皇太后念佛的原因,我从来了乾清宫住下,基本都是这样的菜。
不过桌上有道菜很特别,叫“忆苦思甜菜”,直白的,就是清水煮蒲公英。
是明太祖朱元璋为了防止子孙们忘记他创业不易,容易堕落而定下来的一道苦菜。
要求每个皇室子孙家的饭桌上必须有这道菜,而且餐时每人必须吃上一口。
祖宗定的规矩,是不能违背的,不过到了我万历这代,这个规矩已经是个形式了。
服侍的宫女,夹了最嫩的一小片,沾了甜酱给慈圣皇太后。
我的呢,索性就赏给边上的太监或者宫女。
这种替食叫“赏食”,彰显皇帝恩泽天下,与民分食。
自古的习俗,“食不言寝不语”,早膳全过程是不准发声的,唯一能说话的只有边上负责报菜名的太监。
除非是宫廷宴会之上,方能畅所欲言。
早膳用罢,我拜别慈圣皇太后以后,便往平时读书、批阅奏章的文华殿来。
这一天是我的恩师,兼内阁首辅张居正大人检查我这个学生的学业的日子。
通俗点说是我开学的第一堂课。
现在的张居正虽然贵为内阁首辅,皇帝帝师,是大明最有权力的人,但该有的君臣礼节一点也不能少。
首辅张居正早就候在文华殿里等待。
“臣、张居正参见皇上!”
面目端庄,浓眉长须,穿的蟒红色的官袍服棱角分明,格外有形。
“阁老请起!”
“给阁老赐座……”
我到龙椅宝座上坐好,抬手示意跟随的太监道。
“谢皇上!”
太监搬来一张宽椅给首辅张居正坐下。
“阁老,咱们开始吧。”
首辅张居正起身行礼回话:“是,皇上。”
“年前应臣之请,皇上的《论语》是否都通读熟记了?”
首辅张居正这就开始对我的读书学业开始考核。
“辛有阁老等内阁诸臣操劳国事,朕自然不敢懈怠,已经熟读通背。”
“《论语》有训:‘学而第一,为政第二。’朕深知无学便无德,无德便失政。”
“朝中政务全仰仗阁老,又得监察朕的学业,辛苦阁老了。”
我一上来就一个劲的吹嘘他内阁首辅张居正的功绩,倒不是怕他一会儿出难题刁难我。
我是想把他捧舒服咯,以后对我看管松一点。这家伙比我的母后、慈圣皇太后还爱管我的生活。
今年的大年初一,顺天府下了大雪,穿越之前,我是个南方人,从来没见过雪。打算带着几个太监堆个雪人玩来着,他看见以后立马就给否了,说什么作为皇帝,千万不能玩物丧志。
还在我的母后、慈圣皇太后面前列举出一堆大道理。
总之是为了大明,为了天下苍生,我这个皇帝就是不能玩,一点都不能。
而且我的母后、慈圣皇太后还觉着他内阁首辅张先生教导我的话,一点都对。
“这是臣的本分,皇上你能明白读书的重要性,臣很欣慰。”
“孔子说过‘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说的便是学问的重要性。”
“皇上,你知道孔子这句话的意思吗?”
我能不知道吗?我上初中就能背诵《论语》了,这话不就是“没文化,真可怕”的意思吗嘛,但不能这么通俗的回答。
“朕明白,孔子的意思是蛮夷国家虽然有国君,也不如我中原的乱世。”
“文化礼仪是国家的根本,是帝王的根本。”
内阁首辅张居正听到我这么作答,不经意间透出喜悦的微表情。
他张居正的理想,不仅要做个千古第一的改革权臣,还要做个辅佐出一代明君的良臣。
他为他即将实现的千古美名而提前高兴,人之常情。
接下来的两个多时辰,内阁首辅张居正张阁老,从四书五经,到《史记》和《资治通鉴》,挨个的挑出知识点来提问我。
已经脱胎换骨的万历皇帝、我轻松之间就能对答如流。
“皇上天姿,再假以时日,必是旷古一帝。”
“大明之幸,天下之幸,臣之幸。”
“臣百年以后,九泉之下对先帝也有交代了。”
内阁首辅张居正夸赞道,估计他这会儿在想,挤走高拱确实是个非常不错的决策。
天下第一良相的美誉非他莫属。
“全仰我大明臣工的鼎力辅佐和阁老的尊尊教诲。”
我跟着使劲吹捧,今天就在这里,文华殿上,不把你张阁老吹舒服咯,吹上天,我就不叫朱翊钧,我说的,反正我也不叫朱翊钧。
我叫朱翊君。
当然了,吹牛也应该适可而止,这不没一会儿的功夫。
天上好像有点春雷的动静。
吹牛的人,最忌讳两样,雷和老中医。
学了两个时辰了,总算能批阅点奏章放松放松心态。
万历元年初,新朝的各部人事任命和调动也随之开始。内阁商议过后拟了方案,由吏部尚书呈上来,由我来定夺和朱批。
礼部的奏章上,大部分是一个位置留有几个备选的官员名字。
还没亲政的我,眼睛却明的很,这些名单上的官员,我只对应的勾选了第一个人。
我明白这是内阁商议的时候,内阁定的人选。排序不分先后的说法,基本是不现实的,没人会从后往前看,这种习惯注定了排首的形象一定是最高的。
内阁给足了我面子,我也得给内阁大臣们面子。
这叫君臣之间的默契,掌握这种默契,大家都能体面。
“朕还没临朝,对很多政务很不了解。礼部的官员任用奏本,如果有疑议,内阁回去再商议。”
我边执着朱笔批阅,边跟内阁首辅张居正说。
“是,皇上。”
“臣等定竭尽所能,以解君忧。”首辅张居正恭首回复。
这时,内阁值房的太监神色的慌张进来跪禀:“禀皇上,张阁老,出大事情了。”
“什么事情慢慢说,惊了圣上,你的小命还要不要了?”
首辅张居正严厉的责问慌张的太监,一副临危不乱的神态端坐在宽椅上。
“回阁老,以翰林院为主的,几百官员把户部衙门给围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