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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选拔士兵,岳银瓶心里并没有个底。
岳飞倒是对如何选兵有些心得,但却无法达到李申之的要求。
在李申之给岳银瓶制定的标准中,选拔士兵的标准一定要能够量化。
所谓量化的意思,就是哪怕派一只狗去当选兵的官吏,都能保证选拔后的结果一致。
至于岳飞的那种选拔农民,选拔能吃苦的人,这些都全凭主将主观臆断,都是无法量化的标准。
反倒是李申之对士兵的来源和成分并没有过分强调。
同样是一波人,在常凯申手下是一条虫,到了***手里立马变成一条龙。
兵还是那帮兵,根子还是在于领兵的人。
岳银瓶没有自己瞎想,而是把自己的小班底聚拢起来,集思广益。
这也是李申之教给她的办法:从群众中来。
岳银瓶开宗明义地说明了意思,众人开始纷纷发言。
背嵬军的老陈自诩为岳家军嫡系,第一个发言:“选精锐之士,首先要身体壮,不然连盔甲都穿不起来,还怎么上阵杀敌杀敌。其次要脑子活。既然成了精锐,打的仗全是不好打得仗,要是脑子不活,战场上局势发生了变化不知道跟着变化,跟个死木头一样没用。”
老陈的建议,全都来自于他几十年的实战经验,可谓是肺腑之言。
岳银瓶却摇了摇头,说道:“陈大哥,能说再具体些吗?”
老陈一愣,道:“具体?这如何具体?”
岳银瓶说道:“比如这身体壮,何为身体壮?这脑子活,又何为脑子活?”
“这个嘛……”老陈有些犯愁,说道:“还真不太好具体。就说这身体吧,有的人跑得快,有的人力气大,各有所长,打仗时分担的任务也不同。”
这下轮到岳银瓶犯愁了,因为老陈说得有道理。
选兵和教学生一样,因材施教才能发挥出最好的效果。
同样的,先充分了解了每个士兵的特点,再按照其特点分入最适合的位置,理论上可以发挥出军队最大的战斗力。
就像大神的微操一样,精彩绝伦。
然而这样的做的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实施成本会变得特别高,最终反而导致得不偿失。
普通选手完不成那样的微操,只能全部框住一顿平砍。
忽然,岳银瓶灵光一闪,说道:“陈大哥,咱们不妨换个思路选兵。”
“咱们这次选兵,主要为了抵御开封来的金兵,就可以根据作战目的,再看看需要什么样的兵,然后再根据咱们的需求去选兵,这样一来,岂不是变得简单了?”
启发她灵感的,同样是李申之特种作战的观念。
特种兵并总是全能兵,无所不能的超级战士。而是具备某些特殊技能,能够完成特殊任务的士兵。
若是用得好了,他们往往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老陈说道:“姑爷给咱们的任务,是在外围袭扰金人,所以咱们得选一些骑术好,体力好的人。”
张牧之接上话,说道:“这样定标准的话,那就简单了。骑术好不好,体力好不好,骑上马溜一圈就知道了。”
按照同样的思路,选择普通士兵的标准很快也定了下来。
比如一柱香能跑几里地,搬五十斤的重物能搬多少趟,能跳过多高的坎儿,能跨过多宽的沟等等,不一而足。
这些标准并不是很高,只是一些最基本的身体素质罢了。
先把符合条件的兵招募起来,其他的身体素质还能慢慢地练。
不管这样的条件合适不合适,至少先有了标准不是。至于标准不合适的地方,以后慢慢再调整便是。
然而即便如此,在整合部队的时候,还是闹出了不少的笑话。
比如有的士兵一膀子力气特别大,搬弄回回炮的配重块,一个顶五个。可就是身体不大协调,跑步跑步快,跳得也不高,连膝盖那么高的坑都跳不上去,跳远就更不必说,还没有走路迈的步子大。
还有的人力气不大,但是跑得飞快。在河流交错的地方,连跑步带游泳,速度比骑马快多了,妥妥的铁人三项达人。这样的人在送信方面绝对效果一流,却因为力量不足,不符合招兵的标准。
至于那些擅长爬墙的,会修弓弩的,耳力超群的,能懂兽语的,各色能人异士,五花八门,让人大开眼界,却在选兵标准中又各有各的短板。
于是乎,标准化的招兵流程只走了一炷香时间,便被岳银瓶果断叫停。
制定标准是为了选拔人才,而当这些标准反倒将人才拒之门外的时候,一定是标准错了,而不是人才有问题。
她没有急着去找李申之商量,而是重新与自己的几个班底开了一个小型的研讨会。
开会这事儿,她也是跟李申之学来的。
虽然李申之很讨厌开会,但现在才发现,当遇到非标问题时,开会其实是最高效的解决方案。
尤其是在事业草创阶段,遇到的问题绝大多数都是非标问题。
会上,岳银瓶依着李申之的思路去解决问题。
先是琢磨了招募士兵的目的,然后搞清楚了李申之为什么要搞标准化招兵,最后经过一番讨论,形成了她自己的招兵方案。
新的招兵方案,以岳家军为根基,以李申之的方法为骨架而重新拟定。
岳家军共设十二军,每军担任的职责不同,对士兵的要求也各不相同。而李申之的思想,是将选拔的条件标准化。
于是乎,在岳银瓶重新整理之下,搞了十四套选拔标准出来。
新建立的选拔标准,不再用淘汰制,而是过关制。
所谓淘汰制,指的是预先设定几个标准,只要有一项达不到标准,便被淘汰。
而过关制,是事先只预设一个标准,只要过关就录用。
若是某一项技能特别突出,同样可以破格录用。
就怕跑步来说,只要三十分钟能跑万二十里地,哪怕这人没胳膊没耳朵,照样录用。
这样一来,很快便把应天府中的守军重新进行了整编。
整编不是目的,而是开始。
整编之后,便开始了整训。
按照李申之的要求,每一个士兵都要做到多面手,一专多能。
也就是说,一个弩手不仅要会用弩,还得会修弩,知道弩的制造原理以及各个零件的作用。
这样的好处往往在极端情况下会得到充分的体现。比如战争到了白热化阶段,弩手身边没有一台完整的弩,而他可以发挥想象力,用某些手边可以用到的东西维修损坏的弩,进而可以继续战斗。
这个观念在现代化军队中非常普遍,最常见的拆枪装枪训练,正是这个目的。
再延伸下去,所有士兵都要会骑马,要会操作回回炮,都提上了训练日程。
当然,这里所谓的骑马并不是要把所有士兵都训练成骑兵,而是任何一个士兵,都能骑上马小跑起来。这种训练不会花费太多的精力,但是在乱战之中,兴许就能成为战场上的胜负手。
整编整训搞得如火如荼,应天府从上到下都充满了干劲儿。
对于普通士兵来说,认真训练就能吃到肉,是他们最大的动力。
军队的事情交给了岳银瓶,李申之把更多的精力放到了工坊建设上。
在以往的基础之上,李申之按部就班地完成了几项小小升级。
工业建设就是这样,得一步步地来。
就像机床一样,想要建造机床,首先要用沙模铸造出机床的配件,造一个粗糙的机床出来,然后再用这个粗糙的机床加工出更加精密的零件,进而造出更加精密的机床。
在这个时代,所有先进的东西都是首创,根本没有捷径可走,只能一级一级地慢慢升。
吨位一级一级地提高,精度一级一级地优化。
想要找大号带带自己,却发现自己就是全地图最大的大号。
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一个月前的一场军事冲突好像没有发生过,应天府上下各司其职,干着各自的事情,按部就班。
这一幕幕景象,让李申之充分地认识到了和平的重要性。
只有和平,才能发展。
而人类只有发展,才能不断地进步。
一个人修一座房子,可能花了三年时间,打家具花了三年时间,开垦菜园花了三年时间,前前后后用了十年时间,终于过上了农妇山泉有点田的美好生活。
一旦战争来临,一把火就足以抹灭他十年的心血。
事实上只要组织得当,人的建设能力非常地强悍。
就拿应天府来说,只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就能从一片荒凉呈现出欣欣向荣之象,甚至隐隐之中还有一丝现代化气息。
李申之努力地把应天府打造成他曾经熟悉的样子,从基建到制度。
除了修桥之外,李申之还把四轮马车给搞了出来,开发出了公共交通小成就。
从秦汉时期开始,华夏帝国版图内的官方交通,一直是以驿站的形式存在。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受制于限制人口流动的政策,出行基本上需要自己想办法,亦或是与商队搭伙共行。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驿站系统足以满足帝国传递消息的需求。
然而应天府的局势大为不同。
且不说工商业化气息浓郁之下产生的交通需求,光是各个县衙与府衙之间的公文往来,就是普通州县之间的十倍不止。
如此频繁的人员往来,对驿站制度是一项巨大的挑战。
在驿站体系下,通行方式通常是一人一马,驿站负责养马换马。
然而频繁的交通往来,使得驿站中的马匹严重过度使用,往往还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和喂食,就被下一波人给骑走了。
四轮马车就不同了。
只需要两匹马拉扯,就能承载二三十人之多,极大地提高了效率,节省了马匹的使用。
公共交通的运营,也参照班车模式运行。
以应天府为中心,每天向各个县衙发送“公交车”,依据交通量发送一趟或两趟不等。
一开始是折返的模式,早上发车下午返程,后来经李申之改进成为了对发模式,即府衙往县衙发车的同时,县衙也向府衙发车。
造四轮马车并没有什么难度,并不是网传的华夏人造不出四轮马车。
其实四轮马车早就造了出来,只不过并没有形成广泛的客户需求,没有什么市场,反倒逐渐被淘汰罢了。
又是忙碌了一整天,李申之坐在府衙之中,开始闭目养神。
这段时间他很喜欢闭目养神,脑子里什么事情都不想,就是靠在椅子上坐着,仿佛老僧入定一般。
用脑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大脑时不时地会死机。
李修缘看他疲惫的样子,专门教了他一些打坐冥想的法子,还挺管用。
只要坐下来,静静地冥想上一炷香时间,立马就能恢复许多精力。
张浚处理完了手头的公务,看了看李申之,心中一阵欣慰,也有一丝心疼。
年轻人能吃苦是好事,但他也担心把李申之给累坏了。
怎奈金人的军事威慑就在脑袋顶上,压得人无法歇息片刻。
然而有些话压在张浚心里很久,一直想要找李申之好好探讨一番,却好几次都找不到说话的由头。
这次看李申之静静地坐在这里,刚好他手头也没什么事儿,便从自己的座位上起来,走到李申之身边。
刚想开口,听到李申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长长地吐了出去,一脸满足的模样,让张浚不忍心打断李申之的休息。
不过他的走动,终究还是打扰到了李申之。
人在安静的状态下,即使不用眼睛,对周边环境的变化也会很敏感。
就像我们背后没有长眼睛,但经常能感觉到身后来了人,亦或是身后的人走了。
这并不是什么玄乎的第六感,而是人的听觉在起作用。
与蝙蝠一样,虽然我们没有那么精密的声呐系统,但是耳朵对环境的感知始终在运行。
当身边的环境改变,亦或是周边物品摆设发生了变化,就会影响身边声音反射的变化,这些细微的变化传导到了耳朵里,可以引起人的警觉。
李申之就是感受到了这样的变化,缓缓地睁开眼,发现是张浚。
“张相公有什么事吩咐?”李申之仿佛被领导捉到在摸鱼,习惯性地坐正了姿势。
张浚按住李申之的肩膀,没有让他站起来,说道:“倒是没什么吩咐,只是老夫心中有点困惑,想让申之解解惑。”
思虑再三,张浚选择了较为委婉的口气。
张浚越是说得委婉,李申之越是觉得事情不简单,双手使劲搓了搓脸,说道:“张相公请说。”
果然,张浚脸色突然变得凝重,问道:“申之是否想过,你搞得这一套,会把人心搞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