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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李申之的一番逻辑推理,局势被分析得八九不离十。
那么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赵士褭越来越发现眼前之人的不简单。
李申之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竟然拥有如此高深的洞察力,当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身为大宗正的他,一定要为朝廷留住这样的人才。
赵士褭换上了一副请教的姿势:“请问李公子,接下来该如何应对才是?”
面对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李申之赶紧谦虚辞让:“小子胡言乱语,当不得大宗正如此对待。”
赵士褭说道:“假帝姬案中李公子一针见血道出真相,今日这番宋金局势的分析鞭辟入里,他日若步入朝堂,定能为国朝栋梁之材,当得老夫这一敬。”
见李申之还要谦虚,赵士褭大手一挥:“不必客套了,你且说说你的想法。”
看到大佬被自己说服,李申之不再藏着掖着,说道:
“兵法云:久守必失。在宋金议和中,我方处处退让,一直处于守势。反观金人步步紧逼,将我们拿捏得死死的,一而再,再而三地突破我方底线。如此下去,咱们怕是要在宋金议和中要吃大亏。”
赵士褭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喜色。
看到李申之侃侃而谈的样子,他莫名地有一种心安,觉得此事定能办成。
李申之继续说道:“不想被动,咱们就需要主动出击。”
赵士褭皱起眉头:“此时恐怕不宜用兵吧。”
他还以为李申之所说的主动出击,是派军出击再打到朱仙镇,以压迫的势态逼迫金人让步。
李申之摇了摇头,说道:“当然不用出兵。小子所说的主动出击,是针对秦相公的。”
“秦桧?”赵士褭不太明白,什么是主动出击。
李申之翻译道:“金人通过秦桧操纵和议,而秦桧又拼命蛊惑官家,蒙蔽圣听,使得朝堂之上屡屡作出错误的判断。
“秦桧一人只手遮天,处处替金人谋划,派出的谈判使者也都经过他的授意,金人对咱们是知己知彼,咱们对金人却是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如此谈判,焉能成功?”
“话虽如此,但此时也没有什么办法能罢了秦桧的相位。”赵士褭点了点头:“你可有何良策?”
李申之说道:“不如由大宗正去面见官家,陈明利害,亲自推荐谈判使者,重行寇准富弼当年之事。”
“嘶……”赵士褭一时意动,却也没急着答应下来。
澶渊之盟时,是宰相寇准硬把宋真宗拉上了战场鼓舞士气,才在军事上站稳了脚跟。在随后的谈判中,更是寇准给富弼下了死命令,才有了后来减到了十分之一的岁币。
在当时的北宋君臣心目中,算得上是一场巨大的军事和外交胜利。
李申之让赵士褭重作寇准之事,这位大宗正颇为意动,却又有点心虚。
他可不认为自己有寇准那般的大才。
再说,自己一个大宗正去强行干涉朝堂的事,多少也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而李申之却只想着继续撺掇赵士褭,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已经是自己能抓到最高级别的“战友”了。
也唯有他宗室的身份,才有可能在不引起赵构怀疑的情况下,倾尽全力地与秦桧斗一斗。
“取酒来!”赵士褭只觉得心中一股郁结之气,不吐不快,此刻只想痛饮一番。
……
赵士褭终究没有完全答应李申之,只说自己需要好好考虑一番。
李申之也没有留下陪赵士褭喝酒。
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好,不能说得太多,要让别人多一点时间去思考。
当马车走在嘈杂的御街之上时,李申之的内心很慌。
与之前的种种行为相比,跟赵士褭的谈话,才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为改变历史作出的最大一次努力。
也不知蝴蝶的翅膀会煽动什么,静静等待吧。
同样的套餐,给冯益也送了一份。
这位过渡大腿的关系也得牢牢抓紧。同时他也期待着冯益可以把新式美酒给赵构带一些去。
若是赵构喝到了如此美酒,不知能不能激起他心中的一丝豪气。
还有大理寺里的岳飞,也分了些好酒,交给了岳银瓶。
岳家的人一口都没舍得喝,全都由岳银瓶给岳飞带到狱中去。
当岳飞知道这个酒叫“胡虏血”的时候,一口气干了一斤半,然后噗通倒地,不省人事。
……
却说冯益拿到美酒,自己先尝了一口。
然后没忍住,喝了一小坛。
当他准备打开第二坛的时候,忽然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以极大的毅力忍住喝酒的冲动,下令仆役们将酒统统锁起来,再把钥匙扔进了臭水沟。
等到第二天,冯益双眼通红地找了把斧头,砸开门锁之后取出美酒,统统装到了车上,朝宫里去了。
经过通传,赵构很快召见了冯益。
刚一见面,赵构便絮絮叨叨:“冯益啊冯益,你也是从康王府跟着朕的老人了,怎么就不知道上进呢?你想当内侍大押班,还没提议就一群人反对。这次又是,成天正事不干,就想着用些个美酒女色来孝敬朕,朕缺的是这个吗?”
冯益脸不红心不跳,一副如沐春风的模样,好像赵构不是在骂他,而是在夸他一样,笑容灿烂地说道:“好叫官家知道,此酒当真不凡,只需喝上一壶便能心生豪气。”
“哼!”赵构不屑道:“酒壮怂人胆。心中若无豪气,喝酒壮的不过是莽气罢了。”
冯益笑容不变,说道:“官家,此酒的名字更是不凡,唤作‘胡虏血’!”
“胡虏血?”赵构微微一怔,问道:“这是何人所酿?”
“李纲之子,李申之。”冯益倒是没有贪墨这个功劳。
赵构面色稍缓,说道:“又是这个李申之,朕倒要尝尝他这个‘胡虏血’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从内心来讲,赵构还是恨金人的。
只是从靖康之难以来,他一路颠沛流离,早已被金人吓破了胆子,再不敢将心中的恨拿出来。
赵构稍一松口,冯益立马组织人手,从开坛到斟酒,一气呵成。
赵构也很配合地款款落座,收拾了一番衣冠,等他抬手的时候,酒杯恰好落在了他的手上。
一切皆如在康王府中时的丝般顺滑。
冯益低声劝道:“官家喝第一口的时候要稍慢一些。这酒颇烈,头回喝的时候猝不及防,容易咳嗽。”
赵构从善如流,先是缓缓喝了一口。待适应之后,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酒杯刚放下,冯益就斟满。
酒杯刚斟满,赵构一口干。
如是三次以后,冯益问道:“官家,此酒如何?”
赵构右手捏着酒杯,紧紧抿着嘴巴,眉宇之间露出久违的一丝英气:“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