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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娘一双纤纤玉手,款款将酒杯送到赵士褭的面前。
赵士褭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不出意外地被辣了一下。
“咔……”赵士褭咧着嘴,砸吧了一下:“够野!够烈!倒是有些像那北方胡虏。”
“再来!”喝了一杯不过瘾,又要了一杯。
第二杯,第三杯接连下肚,赵士褭已经可以面色如常地喝烈酒。
“再来!”
“老爷,没了……”厨娘一脸苦涩,晃了晃手中的空酒壶。
不知不觉,赵士褭竟然一人喝光了二两酒。
二两其实也不多,李申之应酬的时候,经常一口干掉,那才叫个痛快。
赵士褭刚想让厨娘再去斟酒,忽然想起家中还有客人,故作矜持道:“没想到茗香苑竟然可以造出如此佳酿,比之茗茶还要更胜一筹,当真让老夫开眼呐!”
李申之谦虚道:“多谢大宗正夸赞。若是以后想喝,差人来茗香苑通个信儿,小子随时给大宗正送货上门。”
“好一个送货上门!”赵士褭刚才喝的急,现在酒劲儿刚刚上头,说道:“你小子,不错。”
李申之抱以礼貌性的微笑。赵士褭找自己来,肯定不是为了喝茶吃酒,必定还有别的事。
像他这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从来不做无用之事。
酒劲儿上头,赵士褭充满了倾诉欲,说道:“秦相公要杀岳飞,你是听何人所说?”
朝堂上最近的局势有些诡异,聪明人都能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赵士褭作为大宗正,手中掌握的消息渠道更多。不经意间获得的一条消息,让他大为惊骇。
原来这个帮他破获假帝姬案子的李申之,早就预言到秦桧要杀岳飞。
而眼下的局势,正逐渐朝着李申之预言的方向发展。
李申之哂笑一声,说道:“这还用我说吗?坊间都传言‘秦相公是金人细作’了,他想杀岳帅有什么好稀奇的?”
两宋时期对民间的言论管控非常宽松,老百姓什么都可以说。
除了赵构不允许讨论五国城的事情外,就连赵构不能生育的话题都可以随便说。
李申之也是抓住了这一点,用来很好地掩盖自己的“大预言术”。
赵士褭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听说你打算着手救岳飞?”
李申之心中一惊,他不知道这位大宗正打的什么主意,也不知道赵士褭对自己的情况掌握到了什么程度。
莫非梁兴的事情被他知道了?有或者只是对自己的一次试探。
短时间内想不出个所以然,李申之反试探道:“岳飞乃是国朝的柱石,任谁也不会熟视无睹吧。”
赵士褭攥紧了拳头:“岳飞忠君爱国,为老夫生平所未见。他若是谋反,老夫愿把脑袋割下来。”
李申之肃然拱手,想起了这位大佬在史书上的记载:
当得知岳飞被冤枉谋反的时候,他真的去找了赵构,愿以全家性命给岳飞作保,最终被赵构冷处理。当岳飞事了之后,赵士褭遭到了清算,免了大宗正,发配得远远的。
好在这位大佬现在还没有去找过赵构,也没有被发配,是一个可以信赖的助力。
李申之说道:“敢问大宗正,到底是谁最想看到岳帅死?”
赵士褭说道:“金人对岳飞恨之入骨,一定想让岳飞死。”
李申之说道:“国朝能打仗的又不只是岳帅一个人,还有韩世忠,吴璘,刘琦,杨沂中,他们对阵金人的精兵都有一战之力,为何单单要杀岳飞?”
赵士褭是知军事之人,略一思索,答道:“韩、杨、吴、刘诸人,皆是守成之将,可保金人不敢南侵。若是想要收复失地,非岳飞不可。”
简单来说,就是以上几位将领,可以独当一面,在战场上坚守阵地,给来敌予以痛击。
但是要说到大范围、大规模、多兵种的协同作战,唯有岳飞有这样的能力。
这是战斗和战役的区别。
李申之继续问道:“姑且假设秦相公真的是金人细作,那么他必然会促成岳帅之死,这当是金人给他的任务。”
赵士褭点了点头,等待下文。
李申之继续道:“现在回过头来再看,岳帅谋反这么大的事,官家能不知道吗?”
赵士褭眉头一皱,觉得李申之的话有些不妥,但却没有打断。
李申之说道:“官家定然是知道的。可是现在案子审了半个月,依然没有审出一个结果。既没有给岳帅定案,也没有说无罪释放,大宗正可知官家是如何想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李申之对岳飞之死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这样一场旷古奇冤,一件充满了各种巧合,最终必然发生的案子,不可能是某个人单独的意志可以完成。
它一定是多方合力促成的结果。
秦桧有罪,赵构有罪,张俊也有罪。再往下,万俟卨有罪,周三畏有罪,秦熺也有罪。谁也别想把锅推给别人。
反倒是金人为了自身的利益,这样做天经地义,倒是无可厚非。
就连汉人自己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金人杀岳飞不过是为了自己而已。
就拿跪在岳王庙前的赵构、秦桧、张俊来说,他们三人中但凡有一个人能别那么下作,岳飞都不一定会死。
赵士褭经过李申之的一番点拨,很快得出了一个让自己都心惊的结论:官家要杀岳飞。
可是官家为什么要杀岳飞?
如此忠臣良将,难倒不该放到战场上建功立业,杀敌开边吗?
这个时候的赵构,还是一副中兴圣主的样子,不管是文臣武将,还是军民百姓,都不认为这样的圣主会作出如此昏聩之事。
赵士褭神色有些严肃,说道:“莫要妄测圣意。”反观他自己却是个急脾气,当下就想要进宫去找赵构质问。
李申之猜到了他的打算,劝道:“不揣测圣意,如何能行忠君爱国之事?若是官家做错事,我们便任由官家犯错?”
赵士褭心中一凛,呵斥道:“身为臣子的,应当时时刻刻牢记圣人训,以身殉道,与君分忧。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哼!”李申之不以为意,展露出自己对这个时代的不屑:“若是进谏有用,那韩世忠为何赋闲?张浚为何罢相?赵鼎为何远走?无事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末了不过是一群忠君爱国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