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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朗拧紧最后一个螺丝,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对卢教授点了点头。
“开车!”卢教授挥了挥手。
李家齐很紧张,按在启动键上的手有些颤抖。他很希望古朗的判断是对的,可是,他的经验告诉他,断经、断纬、飞梭、跳线……这么多问题,不可能只是因为一个部件出现了问题。如果这次实验失败了,那么整个研发思路就需要重新调整,千紫厂这次补齐了四十万研发资金,这点钱根本经不起折腾。搞不好这个项目刚刚恢复,就会因为缺乏资金再一次下马。
“开车!”卢教授见李家齐没有动,于是加大嗓门,又喊了一声。
李家齐启动了电机,一声轰鸣过后,就是“擦擦擦擦”,有节凑的梭子撞击声。
这是一个重要的时刻,攻关小组所有人都站在机器旁,屏住呼吸,注视着织布机上梭子的来回摆动,棕子的上下跳动。
“梭箱中出梭正常!”
“棕子的提棕正常!”
在大家的凝视中,一个完整的菊花花型出现在布面上——
试验大厅顿时爆发了一阵欢呼声,整个研发小组成员一个个连蹦带跳的,几乎把屋顶都要掀翻了!李家齐一把抓住头顶的蓝布工人帽扔到地上,露出光亮的前额,冲上前紧紧抱住古朗;还是卢教授沉稳一些,只是裂开嘴笑着,可手中捏着的铅笔不知怎么断了。
不一会,恒丰纺机的刘厂长听到消息赶来了,也是兴奋异常:“老李,成了吗?”
李家齐迎上前去:“成了!成了!老刘,你家里那两瓶茅台,我们可惦记着呢,你可别说话不算话啊!”
“好说!好说!”
刘厂长紧紧拉住卢教授的手:“没想到哇,没想到哇,没想到我们卡脖子卡了这么多年,居然被你们这个草台班子给鼓捣出来了!卢教授,真是太感谢您了!”
“你这话我可不愿意听,我们怎么就草台班子了?你看看啊,我们纺院是科研单位,你们恒丰是设备生产厂,千紫厂是设备使用单位。这个叫作产、学、研相结合,多么完美的组合啊,你怎么能这么瞧不起自己呢?”卢教授故作生气,“你看看,我们的阵容,有高级工程师,有高级技师……”
“是是是,我说错了!”刘厂长一边跟大家握手,一边连声道歉,“感谢大家!大家辛苦了!”
“来来来,刘厂长,我们的大功臣在这儿!”卢教授拉着刘厂长来到古朗的面前,“提出这个设计思路的是他,发现设计上问题的是他,最终解决这个问题的还是他!”
“卢教授,您过奖了!”
刘厂长伸手来到古朗面前,古朗示意手上有机油,刘厂长依然不管不顾,抓住古朗的手:“人才呀!小伙子,有没有兴趣到我们恒丰来?”
卢教授哈哈大笑:“刘厂长,你这么公开挖人,就不怕合作伙伴有意见?”
刘厂长也笑了:“这样的人才放到纺织厂去,那是太可惜了!顾厂长不是还差我们的货款么?我用这个跟顾厂长交换,这总可以吧?”
卢教授说:“你这算盘——算了,你们的事我不管!”
刘厂长说:“像千紫厂这样还在使用昭和纺机的,这玩意就太有用了!直接在上面加装一个提花纺织的控制装置,立马就变成了提花纺织机了!这些老旧设备一下子就盘活了,对他们来说,等于节约了一大笔设备投资。这样的厂子还有很多,对我们来说,这是一个多大的市场呀!”
李家齐也插嘴说:“古朗,你们顾厂长这次肯定要重奖你了!”
古朗一听这话,顿时一阵轻松,终于不负所望。他这才记起来,还没有给顾盼报喜呢!他掏出手机,一边拨着号码,一边习惯性地朝外面走。电话接通了:“顾厂长——”
卢教授笑嘻嘻对刘厂长说:“你挖角,光靠撒钱看来是不成的,还得来点美人计!”
刘厂长苦笑:“可我这儿也没有美女厂长啊!”
古朗打完电话回来,比刚才还要兴奋:“我们趁热打铁,抓紧时间把设备定型,赶紧投放市场。”
李家齐笑道:“这段时间可真的是身心俱疲啊!你就不让我喘喘气,高兴高兴?”
古朗拱手说道:“拜托,拜托,顾厂长追着我屁股后面催呢!五月底有一个时装发布会,要发布一款提花面料的服装系列,顾厂长的意思是,我们厂如果能趁着这波热度,推出我们厂的提花纺织面料,就能抢先占领国内市场。”
卢教授点点头:“好主意,这可以节约一大笔广告费!可是,现在才是试验机,距离定型上市还不知多长时间呢!想赶上五月底这波行情,坐火箭也来不及呀!”
古朗赔笑说:“我也知道很难,这不是没办法么?我也不想定型机,先搞个验证机,我们千紫厂来当小白鼠,给你们检验检验设备的各种性能,这总成吧?来来,抽烟,抽烟!”
李家齐感到很奇怪:“你不是不抽烟么?”
“啊,刚刚出去买的!这不是求人办事嘛!”
李家齐笑了:“几颗烟就想打发我们,这可不成!”
古朗笑道:“成,成,怎么都成,就是抓紧时间把设备搞出来!”
“哎哟,又有的忙了!”李家齐叹了口气。
海南,三亚。
一台名为“时光·风情”的秋季时装展,到了最后一组服装了。这组服装名为“最后的七彩棉”。
一阵炫目的光影之后,T台旁边推出了一架木制花楼,拼凑在T台旁边,一个女子坐在花楼中织布,她盘着发髻,插着碧簪,温柔娴静的妆容,这个女子就是顾盼。
这个环节是骆家华临时加进去的。为了这个创意,他付出的代价可不小,专门让吴承刚用大卡车跑了一趟,把这架花楼从安惠运到了三亚,顾盼也是搭乘这个卡车一起来到三亚的。
骆家华准备在花楼上用七彩棉的,可是顾盼实在太忙,抽不出时间练习,本来就不熟悉,担心舞台上一紧张,就更加手忙脚乱。骆家华心想,这组服装既然名为“最后的七彩棉”,,那就还是上五彩棉得了,留下一点遗憾,反而更贴近这个时装发布会的主题。。
这么大场面,要说顾盼不紧张那是假话,再加上顾盼是临时加入这个节目的,没有赶上时装发布会的彩排,心情就更加紧张了!
临近上场的时候,骆家华也看出顾盼情绪紧张,于是他化身导演,亲自给顾盼“说戏”,让顾盼上台后啥都不要想,安安静静织布就行了。
花楼是架在木板上,从后台推出来的。顾盼在后台做到知己的那一刻开始,就安安静静开始织布了。自己是如何被推出后台,T台上发生了什么事情,顾盼都不知道。她把T台上下的声音和图像全都屏蔽了,将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顾盼提醒自己,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自己就是师傅织娘,是穿过时空而来,附身在织娘身上,体会师傅的生活,体会师傅的情感。
当全身心投入一件事情中,顾盼就忘记了害怕,这一刻,她似乎回到了碧溪河边,听见秋虫的的“唧唧”,看见偶尔飘过窗口的槐树叶。
顾盼一直感动师傅五十年的坚守,他们那代人的爱情,那么平凡,却又是那么惊心动魄!
此时,顾盼却有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她忽然觉得,这五十年的坚守并不是一件很艰难、很伟大的事情。她突然感觉到,对师傅来说,等待就是一种期待,等待就是一种习惯,等待就是一种态度,等待就是一种需要……
在“吱吱呀呀”声中等待一个人,这是多么自然、多么幸福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