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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漩涡(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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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魏城已经结束了语言学校的学习,学校不再为他提供住宿。柳英与他重新签订了合同,酬劳按国内初级平面设计师的水平发放,够他在帝都衣食住行。魏城希望在来年能游历中国的大小河山,便又找了一份能提供住宿的外教兼职。

    兼职内容是晚上抽1个小时的陪伴主人家的小孩,并用英文和他交流。孩子的父亲是知名画家,母亲是企业高管,家在1号线上,离公司很近。林跃和魏城都觉得这是一份不错的工作。

    林跃见过孩子一次。由于魏城每天下班要赶回家教小孩口语,周末也要抽半天时间陪小孩,虽然在一个公司上班,他和林跃单独相处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一个周末,林跃提议魏城带上小孩一起约会。他们约在海淀公园见面。

    孩子很活泼机灵懂礼貌也很顽皮,看得出家教严且受尽父母疼爱。冬天的公园草木凋零,别有一番空旷的味道。附近的居民在草坪上放风筝,漫天飞鸟游鱼,煞是好看。小孩指着天空的风筝说:“姐姐,那是什么?”

    林跃笑:“那是风筝啊。”

    小孩抠手指:“如果我能学会放风筝该多好。我妈妈说,男孩子要多学一些本领,如果我能学会放风筝,我以后再不济也能当一名卖风筝的老板。”

    林跃捧腹:“好,那姐姐给你买风筝,我们现在就来学一下放风筝的本领吧。”

    小孩雀跃,却一本正经的说:“姐姐,谢谢你。可是我妈妈说,不可以乱花别人的钱。我有五十元零花钱,麻烦你帮我买吧。”

    这小孩真是太懂事太有意思了。林跃刮他小鼻子,拉他去买风筝。

    魏城问:“你们去哪里?”

    林跃笑:“带小家伙去买风筝。”

    魏城局促:“他母亲不喜欢他在外面花钱。”

    林跃顿一下:“没事呀,我帮他买。”

    魏城:“跃跃,我觉得不应该带他去买东西,他妈妈会有异议,认为我教导她孩子乱花钱。”

    林跃:“可是小孩就这样啊,他们都喜欢玩。再说了,出来逛公园放放风筝不是很正常吗?”

    魏城:“跃跃,我是悄悄带他出来的。他拿着风筝回去,我们都不好交代。”

    林跃震惊:“什么,你悄悄带他出来?!这怎么可以。”

    魏城扶额:“我知道啊,可你说很想见面,我只好带他出来了。我告诉他母亲,今天带他去公园。”

    林跃无语,“这个事情我们另谈,现在孩子和我们在一起,我们就要好好照顾他。他现在想放风筝,我要带他去买,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魏城叹气:“跃跃,没有什么问题,你们想买就去买。还有就是,你要尽量和他说英文,因为他母亲回家会检查。”

    林跃彻底无语,转身拉着小孩向小卖部走去。

    小孩选了威武的雄鹰,林跃拍手叫好。付了钱,同他一起奔回草坪。魏城跟在他们后面。

    林跃教小孩如何放风筝。她负责高举风筝,叮嘱小孩在前面飞奔。小朋友跑远了,她就松手。小朋友很生涩。见林跃放手,他以为风筝已经起飞,就不跑了。风筝立刻掉下来。反复三次都是如此。小孩有些懊丧,“看来我没有放风筝的天赋。”

    林跃笑:“谁说你没天赋。你才刚刚学哎,风筝就能上天了。虽然它太笨重没有坚持太久,但也是很不错的成绩呢。”

    小孩终于露出笑脸:“真的吗?”

    林跃摸他脑袋:“那当然,接下来看姐姐的!姐姐帮你把他送上天!”

    她起身,慢慢收紧风筝线。等感觉风从脸颊之间擦过,便顺着风向前跑去,边跑边放线。北风托着雄鹰展翅而起,在空中越飞越高。

    小朋友乐得拍掌叫好:“姐姐!你太棒了!”

    林跃回他微笑,扭头向魏城挑眉。

    魏城脸上没有笑容,他提醒到:“跃跃,你要教他说英语。”

    林跃转头看小朋友,笑道:“小小男子汉,姐姐要考你一个问题,你敢不敢接受挑战?”

    小朋友将头一扬:“女侠你请说。”

    林跃:“你知道风筝的英文怎么说吗?”

    小朋友想了想:“kite。”

    林跃:“那你能用kite造一个句吗?”

    小朋友:“kite,kite,Ihaveakite.”

    林跃哈哈大笑。

    魏城皱眉,“跃跃,你这样教小孩英语是不对的,这样的英语一点都不正宗。”林跃和小朋友都懒得理他。

    两人放了两个小时风筝,小朋友该回家了。小孩拉着林跃的手,小声道:“姐姐,下次你可以不可以和我一起玩?”

    林跃在他耳边轻声说:“当然可以。”

    小朋友面露喜色,扭头看了看魏城:“姐姐,他是你男朋友吗?”

    林跃点头。

    小朋友叹气:“哎,你为什么会喜欢他。他一点都不好玩,老是逼我说些听不懂的话,我很不喜欢他。”

    林跃摸摸他的头:“可能他的方式不太好,可是你看他英文说得多好啊,你多多和他交流,英文也会说得很棒呢!”

    小朋友并不接受,他气愤道:“你们这些女人都只会为自己的男朋友说话,我一点都不喜欢他说的英文。好了,我该走了,谢谢姐姐,再见!”

    小朋友转身往车站走去,魏城连忙奔过去。小朋友上了车,魏城也上了车。林跃站在原地看着他们。

    车上,魏城给林跃发短信:“跃跃,你给小朋友说了什么?”

    林跃:“告诉他要听你的话,好好跟你学英文。”

    魏城:“那他怎么不开心了。他这样子回去,他母亲会误会我认为我对他不好。”

    林跃:“放心吧,他很懂事,他知道该说什么的。”

    魏城:“跃跃!算了,你根本不懂该怎么和小孩相处。也不知道怎么教育他。”

    林跃气闷。

    这个魏城,似乎和她的想象有点出入。至少在对待小朋友方面,他们的看法很不一样。

    2014年春节,魏城跟着小朋友他们一家游海南岛。游完海南,魏城还有两周的放假时间。他打算去趟故乡广州,从广州去湖南张家界,再回帝都。

    临行前,林跃帮他订好车票,并嘱咐他到了广州湖南如果有什么问题,一定要给她电话。

    由于魏城新入职春节没有年终奖,旅游又需要一笔不小的开支,林跃便帮他全程定了硬座。

    去到海南第一天,魏城给她打电话:“跃跃,这面天气太好了,我终于不用穿冬装了。”

    林跃笑:“那面紫外线强烈,小心把你晒成黑人。”

    第二天,魏城和几个小家伙去了海岛玩。

    魏城发来几个小朋友的绘画照片。图片里南天白云,天空中飞着大鸟,水里游着小鱼,中间站着一个人。他穿着奇奇怪怪的衣服,头上写着怪物两个字。

    林跃眼皮一跳,问:“图片上的那个人是谁啊?”

    魏城发出大笑道表情:“他们说是我呢,说专门为我画的。”

    林跃笑不出来,她发现魏城的家教生活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顺利。

    第三天,魏城说要和小朋友一家人出海,要失联两天。

    林跃叮嘱他注意安全。

    林跃买了腊月二十八直飞回家的机票。正逢家里遭遇十年不遇的浓雾天气,很多航班都无法起飞。林跃的飞机从早上延迟到晚上,又从晚上最后一班直接取消。候机室顿时响起一片谩骂之声。

    林跃给林妈妈打电话:“妈妈,这面通知说家里的机场因为天气原因实在无法降落,航班取消了。我今天回不来了,你让爸爸别来接我了。”

    林妈妈气得跺脚:“这该死的天气,这可咋办,明天就是除夕了!跃跃,你可一定要回来过年啊。”

    林跃:“妈妈你放心,我待会儿就给航空公司打电话,要求换航班。放心啊,明天一定回家的。”

    航空公司处理问题很及时也很到位,先把林跃他们一行人拉回航空公司的酒店歇息,又挨个打电话询问航班改签要求。

    客服人员问林跃:“林小姐实在抱歉,您的航班因天气原因被迫取消,我们这面可以全额退款,也可以帮您重订其他场次的航班,您看您有什么需要呢?”

    林跃:“请问有明天最早一班到CD的吗?”

    客服人员:“林小姐稍等,我帮您查看一下。”

    林跃:“好的。”

    客服人员:“林小姐,抱歉久等了。因为春节的原因,你需要的最早一班去CD的航班已经没有票了。明天只有上午10点还有一班回CD的,请问这个时间可以吗?”

    林跃:“可以,麻烦您帮我预定一下。”

    客服人员:“好的林小姐,我们这面马上为您预订。”

    客服为林跃争取了最低折扣,不仅给她订好了机票,还协助退回了机票差价。林跃很感激。她突然想给魏城打电话,又想到他们可能在海岛上,于是作罢。

    一夜无眠直到天亮。

    帝都天气晴朗,阳光穿过落地窗照进候机室,增添了新春的喜悦。

    林跃回到CD再从CD赶回家已经是晚上六点。

    刚下车,林爸就上前来接过她行李,道:“真是让人不省心,这么晚才回来。”

    林跃笑着挽起爸爸的胳膊:“还不是咱们市里这几场位置选得不好,雾气太大,害得我们这些在外漂泊的游子无法及时回到家庭的怀抱。”

    林爸笑:“就你贫嘴。走,回家开饭!”

    除夕的饭菜再丰盛不过了。林妈妈不停给林跃夹菜,嘴里抱怨:“也不知道在外面吃没吃饭,瘦得跟猴子一样。你看你妹妹都比你吃得多,快快多吃。”

    妹妹林琳说:“我的姐姐,你赶紧多吃些,不然他们老是拿我来做对比。”

    外婆给她盛汤:“跃跃多喝鸡汤,在外面累着了吧。”

    外公说:“跃跃辛苦了,来我们来喝一杯。”

    爸爸说:“还要你外公叫你喝酒。你外公外婆他们这一年才是辛苦了,还不快点给他们敬一杯。”

    林跃放下碗筷,端起酒杯:“外公外婆,你们辛苦啦,祝你们身体健康;爸爸妈妈让你们担心啦,祝你们来年事业顺利;小妹妹你还是那么可爱,明年学习一定要努力哟。来,祝大家新年快乐!”

    饭后,林跃给外公外婆塞红包。外公乐得合不拢嘴。林妈在一旁眼红,“哎哎,当外公外婆真好,还有红包。”

    林跃笑:“当妈妈更好,不仅有红包,还有香吻一个。”

    林跃把红包塞进妈妈的口袋,被爸爸一把夺去:“你们有香吻,红包给我们这些外人就好了。也算是对我们起一身鸡皮疙瘩的补偿。”

    林妈妈嘲讽他:“你这是嫉妒我们相亲相爱。也不知道是哪些人,昨天听说跃跃航班被取消回不来,当场就在候机室里掉眼泪。”

    一家人哄堂大笑。林跃笑倒了牙,第一次发现爸爸妈妈如此逗乐。

    午夜十二点,2014年的钟声敲响。

    林跃给魏城发微信:“亲,新年快乐。”

    半个小时后,魏城发来广州塔绚丽夺目的照片。他说:“跃跃,我在广州,广州塔实在太美了。跃跃,新年快乐。”

    林跃已经熟睡。

    大年初一中午吃完饭,林跃配林妈妈去爬山。

    林妈说:“跃跃,你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林跃撒娇:“我什么时候不懂事了。”

    林妈:“是是是,我们跃跃最懂事。跃跃啊,你要是找个男朋友,妈妈就放心了。”

    林跃想起魏城,心下一顿满足,口上还不停打哈哈:“妈妈,我要找了男朋友,就不能老待在家陪你啦。”

    林妈妈:“不陪就不陪呗,你早点找男朋友早点嫁出去,我一点都不愁。”

    林跃:“那我给你找个外国女婿。”

    林妈妈:“外国女婿不行,我跟你爸都不懂英语,到时候都不知道该咋和女婿说话。”

    想象一下中文差极的魏城和英文极差的爸妈坐在一起。爸妈说,女婿你好。林跃翻译说女婿你好。魏城说爸妈你们好,林跃翻译爸妈你们好。然后大家一起哈哈笑。那场面实在太美了。

    正想着魏城,魏城的电话就来了。

    林跃走到一边去接:“怎么了?”

    魏城:“跃跃,你帮我翻译一下,我要去梅州该怎么坐车。他们这里的工作人员好像听不懂。”

    林跃:“别着急,你把你的要求告诉我。我给他们说。”

    魏城:“我想坐广州到梅州的班车,现在的。”

    工作人员告诉林跃:“现在是春节,广州到梅州的车只有上下午两班,早上的已经发车了。下午的要等到三点钟。”

    林跃将情况告诉魏城,魏城问:“那是不是今天就不能回来?”

    林跃:“肯定回不来,看样子广州离梅州很远。”

    魏城:“当时该叫你帮我订好车票。算了,你再问问他有没有别的方式去梅州。”

    林跃:“魏城,现在春节期间,去那么远的地方肯定又贵又难买票。你要不就在广州转转?”

    魏城:“不行,梅州是我的家乡。我一定要回去看看。”

    林跃问工作人员,“请问还有别的方式去梅州吗?”

    工作人员:“可以打车去,800元包一来回。”

    林跃:“八百元?虽说是春节期间,您这也太狮子大开口了。您别看这个人是外国人,身上穷着呢。这回就是想回家探探亲,可惜不认识路。您就行行好,看他一片赤诚的份儿上就给他便宜点吧。”

    工作人员:“五百,不能再少了。”

    林跃把讨价还价的过程告诉魏城,问他愿不愿意包车过去。魏城想了想,同意。

    林跃再三叮嘱他只付五百元钱,不要被骗了。

    魏城说:“跃跃,谢谢你,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林跃听得心里一酸,叮嘱几句才挂断电话。

    因为担心魏城在路上遇到坏人,又语言不通,林跃整个路上都心不在焉。忐忐忑忑熬到晚上,魏城发来微信:“跃跃,我回广州了。”

    林跃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一半。

    另一半悬着,是因为魏城第二天要出发去张家界。在广州这繁华的大都市都搞不定交通,去到张家界可怎么办?

    到了张家界,果然出了问题。

    晚上,林跃躺在床上看书,魏城电话打进来。

    林跃心头一紧:“怎么了?”

    魏城:“跃跃,麻烦你和这位老板说一下!我定的是房间,他却说我定的是床位,还不给我换床单被罩。”

    林跃连忙翻出订购信息,核对一遍,然后与老板对话:“老板,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老板:“小姐您好。您的朋友定的是两晚的房间,我们这里是青年旅社,只提供床位。我跟他解释了无数次,可您的朋友好像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

    林跃:“您的意思是旅舍里只有床位了?”

    老板:“是啊,您朋友定的房间50元一晚,这个价格能住床位就不错了。”

    林跃:“那为什么不帮忙换一下三件套呢?”

    老板:“小姐,天地良心。床单被罩我已经跟他换好了。是他走错了房间,去到别人住过的房间了。”

    林跃连忙向魏城解释,一,老板这里只提供床位,您出的价钱也是床位价;二,老板已经为你换好了床铺,请快快移步去新屋。

    魏城很不满:“跃跃,这些店家太可恨!欺负我不懂中文,随便敷衍我。”

    林跃:“好了好了,出门在外难免会遇到些情况,你多担待下。”

    魏城:“我要给这些不诚实的人差评!”

    林跃:“好好好,给差评。不过要等你退房了之后再评论,不然小心挨揍。”

    旅店危机解决,魏城有惊无险地游完张家界,打道回府回帝都。林跃的心才敢放下,上了火车就没事了。

    可惜她心放得太早。魏城上了火车,给林跃打电话。

    林跃全身一个激灵,她现在看到电话就紧张:“怎么了?”

    魏城:“跃跃,他们给我换错了座位!”

    林跃赶紧翻出订票信息,并请列车员接电话:“您好,我朋友中文不太好,请问是怎么回事?”

    列车员:“是这样的,这位先生的票时硬座票。可他说我们给他搞错了,他订的是卧铺票。”

    林跃对魏城说:“魏城,列车员说的没错啊,你订的就是硬座票,不是卧铺票。”

    魏城崩溃:“什么,我明明不是叫你订卧铺票么?现在车上人这么多,这么挤,难道我要坐一夜回去吗?”

    林跃:“魏城,在中国春运期间,能订到硬座回帝都就不错了。”

    魏城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接受了硬座票的事实。

    半小时后,林跃收到他发来的微信:“跃跃,这段时间你不在我身边,我真的受够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林跃看得眼圈都红了。

    当年她独自离家外出求学,遇到各种各样超出认知范畴的状况,那时候她最希望的就是有一个人能出现在她身边。时过境迁,那时的她早已无人安慰。但现在有人需要她,她应该及时出现。

    大年初五,林跃借口公司要开工,定了机票飞回帝都。

    魏城在三元桥地铁站等她。十天不见,他黑了瘦了憔悴了。

    林跃:“这几天过得还好吗?”

    魏城:“除非你回来,否则无法过好。”

    林跃抱住他。

    当天她没有回学校,而是去了魏城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