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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屋内的檀香在袅袅上升,每一缕摇曳生动,檀香之烟围绕着房间飘荡,却久久不肯散去。整个房间仿佛被一种寂静所笼罩,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只有偶尔传来的细微呼吸声缓缓打破这诡异的宁静。
朱棠坐在那里,没有直接回答魏藻名的询问,只是直直地看着他,那双清脆灵动却又深沉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
魏藻名为官多年,历经风风雨雨,自然知道“红炎教”这三个字的分量和可怕。他从朱棠的眼神中,已经感受到了那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紧迫,他知道,朱棠带来的消息绝非小事。
再次想到“红炎教”三个字,魏藻名的心狂跳了起来,呼吸急促了些,眼神闪躲着,坐着的身子微微发抖,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那种恐惧和震惊却像潮水一般涌来,让他无法抗拒。他缓了片刻之后,终于恢复了些神智,他抬头看向朱棠。
朱棠看着他这一副熊样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怜悯,直接开口问道:“魏大人难道不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魏藻名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说道:“还请公子示下。”
于是,朱棠开始向他详细述说这几天的遭遇。他详细描述了红炎教妖人如何欺瞒百姓、如何盗名诈骗,甚至是如何在暗夜中杀人,以及郊外那对婆孙一家的遭遇。
每一个细节的回忆都让朱棠感到愤怒和悲痛,说到动怒之处右手直接拧掉了座椅扶手的一角。
魏藻名听着这些描述,心中的震惊和愤怒无以言表。他无法想象,在自己的管辖地界上,红炎教竟然会泛滥成这样的祸害,他闭上眼,无奈地摇头,抚起衣袖擦拭自己额头上的汗珠,喃喃自语道:“想不到,区区几年功夫,这红炎妖人竟然已经流窜到河南地界来了。”
朱棠看着他,直接说道:“红炎教妖人欺百姓愚昧,盗名诈骗,甚至暗夜杀人,这是我亲眼所见。况且魏大人应该也知道,本朝向来视这类的民间组织为邪教。在你管辖的地界居然有妖人流窜,还让这些人形成了气候。若是朝廷的御史台知晓了这一切,万一参你个勾结妖逆之罪,魏大人怕要到牢里去摆弄丹青了吧。”
魏藻名吓得连连摇头:“公子,公子啊,下官真是一无所知啊,下官虽然执政平庸,可万不敢行这悖逆之事啊,想来是下官一时失察才导致这些妖人趁虚而入,求公子救命啊,求公子在令尊面前美言两句,下官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啊,求公子救命啊——”
朱棠看眼前这人年长自己将近二十多岁,此刻居然哭的像个孩子一般,丝毫没有承担的勇气和为官者的体面,当真是看不下去,但眼下他也不想多事,便即说道:“好了,魏大人,你要是一直这么一惊一乍的,咱们今天的谈话是说不完的,与其做这种磕头的无用功,倒不如听听我的办法,兴许还能救你一命。”
魏藻名闻言之后,不敢再失态,立即起身,整理好官服,恭恭敬敬地行礼,说道:“多谢公子斡旋,下官但凭公子吩咐。”
朱棠将腰间的令牌扔给了魏藻名。
魏藻名接到手一看,正面写着“锦衣卫”三个大字,后面写着“北镇抚司千户朱棠”几个字,没有明白,一脸茫然看向朱棠。
朱棠说道:“魏大人,这是我出京前家父给我弄的,本来是留着备用,以防万一的,但是家父也许我便宜行事,你可明白?”
魏藻名点点头:“呃,是,是,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朱棠又说道:“好,魏大人政绩平庸,眼下又出了红炎教妖人作乱的事,本来最轻的处罚也是要罢官革职的,不过我可以当没看见这些事,但魏大人若是坐在陈州府的大堂上治牧百姓还是这个德性的话,家父那里也实在说不过去。”
魏藻名一点即透,赶忙说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下官从此一定宵衣旰食,为民理事!”一开始魏藻名说的慷慨激昂,但是细想下来,语气明显弱了几分,说道“呃,只是公子,这府库中的钱粮实在是捉襟见肘啊,就算将下官的这点家当全部变卖了,怕也是杯水车薪啊!”
朱棠细细想了一下说道:“这样吧,这几日,你将本地的士绅召集到陈州府衙来,和他们说明目前的情况和需要他们从中协助的钱粮明细,可以同他们立字据,等过几年年成好了再还给他们,要是他们还是不识抬举,就挑几个平日里低价买田,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的,抄家,罚没家产,这些你看着办,一家两家的松口了,下面的自然跟风,当然了这些旁门左道的办法,只能用一时,你不可乘机侵夺别人家产,我都已经盯上这个地方了,你做什么自己掂量清楚!”
魏藻名听后,自信了一些,点头应和:“是,下官明白了!”
朱棠坐在魏藻名面前,目光坚定而深远。
再次看了一眼魏藻名后,语气坚定地说:“好,你先要做的,就是修复这附近村镇的道路。路通,则百业兴,周遭乡镇的百姓们才能更方便地来往,同时,也要吸引收纳更多的流民来到陈州,在这里扎根立业。田地是农民的命根子,决不能不能让那些地主老财们低价霸占,他们低价购买的田地,官府将按他们当初买田的价格买回,开垦之后,以那些开荒百姓能够承受的价格卖给他们,让他们能够安居乐业。”
接着朱棠顿了顿继续说道:“再者,陈州乡里的学堂、医坊都要尽快建立起来。你可以聘请本地有功名、有名望的先生们来给幼童开蒙读书,兴盛教化,此外由官府建立医坊,让百姓们有病可医,不再因小病而失去性命。”
朱棠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还有,你要立即知会本地的治安司和巡检司,让他们加强巡逻,确保陈州府及周边乡县的安宁。若是再有人行妖逆之事或者宣传悖逆之言,一定要严惩不贷,更甚者杀!”
“更甚者杀!”这四个字在朱棠嘴里铿锵有力地脱口而出,魏藻名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年,深切地感受到了他心中的那股杀气。
“这些事情轻重缓急,你自行把握。但无论如何,这陈州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说完最后这句话,朱棠平息了话语,静静地看着魏藻名。
魏藻名听到朱棠的规划和想法,眼前先是一亮,后又感念这小小年纪的少年竟有如此韬略,心中更是敬服。而他原本的愚笨软弱之相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坚定和果敢,他铿锵有力地回答:“是,公子,下官明白了!下官定会按照公子指示,竭尽全力让陈州焕然一新!”
朱棠点了点头,补充道:“对了,关于本地士绅的事情,若是在改治陈州之时鼎力相助的士绅,我们可以将他们的事迹记入当地县志,以示表彰。若是他们先前有恶行,但也在这次改治中帮上了忙的,我们在处理时可以酌情从轻。但如果他们一直是那种无君无父的混账东西,那你也不用跟他们客气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魏藻名此时眼神更是坚定,回答:“是,公子,下官明白!”
朱棠最后说道:“魏大人,两年,我就给你两年时间,今天这笔账先给你记着,两年之后如果陈州大治,那家父或许还能请旨,赐你能吏二字以作嘉奖,如果两年之后,这里还是一团糟,你自己上奏,滚到贵州、云南的大山里边喂蚊子去吧!”
此刻的魏藻名似乎有了些胆气,朱棠最后的威慑居然没吓住他,魏藻名端正地说道:“公子仁厚,下官感激不尽,公子请放心,两年之内,下官定然让陈州变成永乐七年前的陈州!”
朱棠这才正视了一眼魏藻名,起身点点头,说道:“好,那我就先走了。”
魏藻名赶忙回道:“那下官送公子。”
朱棠刚走到门前,想到了今天最重要的事还没说,赶紧回过头对身后的魏藻名说道:“魏大人,这次我和卢员外送来的红炎教余孽,你上奏之时还是注意一下言辞,免得招惹无妄之灾,就说你在治下发现了流窜到此地的红炎教徒,你派官兵捕拿,那些死了的就当做被官兵所杀,那些活的审一审,能问出点有用的最好,问不出就依律治罪,当众明正典刑。”
魏藻名带着些感激的眼神看向朱棠,说道:“是,下官明白了,下官多谢公子点拨。”
朱棠走了出去,魏藻名跟着,朱棠说道:“魏大人,你也不必太过紧张钱粮方面的事,我回京后会向家父说明,若是朝廷还有余力的话,家父自然会尽力支持一下,另外,这卢员外是本地人,有功名,家资也丰厚,我会和他打个招呼,有他倾力相助,你这最开始的局面可能会稍微轻松一点,至于他跟红炎教的一些牵扯,念在他一时愚昧无知,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魏藻名实在感叹朱棠的手段和智慧,弯身大拜:“多谢公子!”
朱棠理所应当地受了这一礼,走到了客厅。
此时,卢钟鼎还在喝茶,看到朱棠和魏藻名走了过来,给了魏藻名一个简单的礼:“学生见过府台大人。”
魏藻名笑了笑,说道:“好了,好了,卢员外不必多礼。”
几人坐下寒暄几句之后,朱棠便起身:“好了,魏大人,时候也不早了,那我们便回去了。”
说着两人就要走,魏藻名赶忙说道:“公子且慢,方才闲聊,下官还忘了件事,两位请再坐片刻,下官去去就来。”说着魏藻名便往后堂走去。
趁着魏藻名离开的功夫,朱棠低声和卢钟鼎嘱咐了几句话,卢钟鼎听后顿感责任重大,但也会意地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魏藻名便拿着一个檀木盒走了过来,对朱棠说道:“公子,令尊是下官的坐师,听闻恩师夙夜操劳,身体一直不太好,这棵灵芝是学生的一点心意,请公子代为转交,两年之后,学生定不负恩师教诲!”说着魏藻名大方地将木盒递给了朱棠,语气也没有了谄媚之气。
朱棠看了看魏藻名,微微笑了一下,接过了木盒,谢道:“如此,我就替家父谢过魏大人了,魏大人请留步吧,我们先告辞了。”
说着朱棠就带着卢钟鼎离开,卢钟鼎迟疑了一步,看着这两人,若有所思。
当他们离去后,魏藻名对着两人背影说道:“两位慢走。”
这出了府衙大门,两人一看此时已是晌午了,阳光最是浓烈之时,卢钟鼎上下打量了朱棠好一会儿。
朱棠被他看的有些不太适应,笑着问道:“怎么了,卢员外,我的衣服脏了吗?”
卢员外微微一笑,说道:“朱公子请勿怪,在下只是不解,不知公子与知府大人在后院这半天究竟聊了些什么,这知府大人简直是判若两人呐。”
朱棠笑了笑,并不言语。
卢钟鼎见朱棠不说话,而且也看得出他的来历神秘而又尊贵,便没再多问。
此时,卢家的管家跑到了府衙门前,见到了卢钟鼎,大喊:“老爷——老爷——”
卢钟鼎问道:“怎么了,卢忠?”
卢管家笑着说道:“老爷,好事啊,昨天夜里来的那位小侠士带来一位姑娘,那位姑娘把小姐治好了,小姐现在已经醒了,都可以下床了,恭喜老爷啊!哈哈哈哈——”
卢钟鼎听到这消息,一时高兴地差点从台阶上摔了下去,卢管家赶忙上前扶住了卢钟鼎,卢钟鼎嘴上的笑意一刻都停不下来。
朱棠见状,也是高兴,对着卢钟鼎说道:“卢员外,天大的事也得回家吧,咱们先走吧。”
“是,是,朱公子请。”说着卢钟鼎和朱棠坐上了最后一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