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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邓吉顿住筷子,神色平静,礼部忙了大半个月,才把犒封大典定在后日。
程春闻言立即叹了口气,有些抱怨:“若不是陛下说要在犒封大典上好好赏你,我才懒得去,献孚礼结束后,赵大人一定会托我监斩,你俘虏了那么多人,我得斩到何时。”
北秦帝十分好大喜功,每次邓将军征战大捷班师回朝后,犒封典礼上都要将被俘敌酋以白练捆缚带往太庙、太社作象征性的告礼,然后在景安门行献俘礼。
皇帝在门楼前楹当中设帐幄座位,与文武百官一同观看,侍臣大声宣布捷报和俘虏名册,皇帝如果下令处刑,刑部尚书就要押着俘虏前往法场斩杀。
“放心,陛下此次会开释俘虏,不会让你受累的。”邓吉笑了笑,将陛下亲口应下的承诺说给了程春。
邓吉唯一信任的就是这个他自小交好的朋友,不是同胞兄弟,却比同胞兄弟更可亲。
桃花烂漫,灼灼芳华,石桌旁的桃树开得恣意,花枝散出浓郁的香气,与桌上的酒香袅袅相合,让人沉醉在夏日的和煦风光里。
他二人悠闲,大理寺却忙得焦头烂额,有不少自认为是冤假错案的苦主都来大理寺敲门,求大理寺重审,还他们清白。
其中徽州府涉县有一件正妻杀夫案,妻子娘家势大,州府官衙只打了板子,夫家哪里能忍,到京城准备告御状,到京城后一打听,才知大理寺的能耐,便直接堵在大理寺门口,日日哭喊,求个公道。
王大人被烦的没法子,只好遣傅逸徵到涉县去查明案子原委,再回来与刑部一起定夺判决。
傅逸徵接到大人之命,立即回府里收拾行囊,准备出发去涉县。
“大哥,我随你一起去吧。”傅婉书看着母亲赵氏指挥着小厮整理行装,忙来忙去的样子,心头涌上酸涩。
儿行千里母担忧,自己到这个异世界来了之后,母亲会不会也很牵挂自己。
父亲、目前、同学、朋友,还有老夏…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自己一无所知。
在这里,她能依靠的,能相信的,也只有傅婉书的家人了。
“我这一去就得几个月,路途遥远,你跟着我也不方便,还是听父亲的话,在京城里安稳地待着吧。”傅逸徵把玩着手里的扇坠,神态轻松,一点没有要出远门的样子。
小厮正则抱着棉被往马车上搬,傅逸徵瞧见了忙制止住,朝仍在吩咐小厮把东西往车上搬的赵氏喊:“母亲,你让正则拿棉被做什么,天儿这么热,会捂死人的。”
“铺子里刚打的棉被,说是加了三斤的棉花,你铺垫在车里,躺着也舒服。”赵氏走近傅逸徵身前,双眼含泪,声音已经有些哽咽。
她的二儿子离开京城已有两年,如今大儿子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心里自然难受的紧。
傅逸徵瞧母亲这模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皱着眉看了一眼棉被,还是同意小厮将其放进了车里。
“母亲,大哥查完案子就回来了,您别如此难过了。”傅婉书上前拉住母亲的手,劝说了几句,双眸却也泪汪汪的。
“就是,我过些日子就回来了,母亲这样,我还以为自己再也回不来了呢。”傅逸徵笑着打趣自己,试图让气氛活跃起来,却紧接着就被赵氏拍了头。
“你这孩子贯会顺口胡诌,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就别去了,让相爷和王大人说一声,派那个冯少卿去。”赵氏让傅逸徵两句话就气到了,板着脸抽噎了一声。
“好好好,我再也不说了。”傅逸徵说完,将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逗笑了赵氏。
傅婉书帮着小厮进进出出地拿着东西装满了两辆马车,赵氏才算彻底放心,几人又在相府门口话别了一会儿,傅逸徵才上了马车离开。
傅婉书要送大哥出京,傅逸徵没拦着,兄妹二人便坐在马车里说起了闲话。
“大哥,在外头肯定不比家里,你若是有什么事儿一定要及时给家里来信。”傅婉书身穿襦裙,带着帷帽,没做男子装扮。
“傻妹妹,父亲的门生遍布天下,我到哪都不会吃苦的。”傅逸徵笑着,拿扇子敲了下傅婉书的帷帽,把她帷帽敲得歪了一点儿。
傅婉书摘下帷帽,瞪了大哥一眼,又自顾带正,说:“你走了之后,我就不想去大理寺了。”
“不去也好,在府里学些女红,比在外头抛头露面的强。”傅逸徵点点头。
“我是想去刑部。”傅婉书把帷帽带正,掀开了帽帘儿,看着大哥一本正经地说。
傅逸徵却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你去刑部做什么,刑部那些人没一个好相处的。”
“噢。”傅婉书在大哥面前了却话头,准备介时和父亲商议。
她知道自己若是还在大理寺,大哥即使不在京城,也一定会嘱托冯大人照顾自己,可她想尽快地适应这里的生活,安身立命,独挡风雨,就不能只靠别人帮衬照应。
丞相傅宁刚从皇宫里回来,知道傅逸徵要去徽州府,乘着马车往府里赶,在普阳街正好遇到了。
傅逸徵自己乘坐一辆马车,身后跟着两辆装满行李的马车和一辆空车,空车是因为一会儿要把傅婉书接回府里。
傅宁掀开帘子,看着在街角与自己相遇的四辆马车,觉得太简陋了些,当年他自己巡查两浙的时候,可足足带了十辆马车。
“公子,姑娘,是相爷。”傅逸徵的车夫看见傅相的马车,忙停下。
“父亲。”傅婉书率先掀开帘子跳了下来,走到了父亲的马车跟前儿。
少女声音清脆,带着欣喜的语调走近,傅宁笑着要从马车上下来。
“父亲,别下来了,几辆车堵在这儿,也不方便,我跟您说几句便走。”傅逸徵也走下了马车,到父亲车前,想要告别。
“你早该到外历练一番,王大人即将致仕,你把握好机会,有事传书信,书信若是不方便,就找徽州府的知府去办。”傅宁朝傅逸徵交代了一句,侧过脸看着女儿,笑问:“你怎么跟在他车里?”
“父亲,我送兄长出京。”傅婉书手搭在车辕上,转头看了大哥一眼。
“你兄长年已双十有二,又官至大理寺少卿,何须人送,你上来,咱们一起回府。”傅宁放下帘子,唤傅婉书上马车。
傅婉书回头看着大哥,一时拿不定主意,她说好了要送大哥出城,可父亲之意,她又不敢违背。
“回去吧,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本就不想让你送我。”傅逸徵琢磨着父亲对自己说的话,若有所思。
王大人即将致仕,此次派自己出去,原来是想提拔自己,可惜陛下却不一定应允。
傅婉书依言和兄长告别,上了父亲的马车,打道回府。
她一进马车便觉出父亲的身份尊贵来,马车由檀木榫卯造就,车内装饰着精细的鹤纹锦垫,硕大的明珠缀在鹤口,精巧的香炉镶嵌在车壁,发出沁人的馨香。
“父亲可是有什么话要说?”傅婉书坐定,发现父亲一直在打量自己。
“嗯,我的确有话要问你。”傅宁点头,靠在锦垫上,略一沉吟,问:“你想入官场吗?”
傅婉书被这话骇了一跳,自己可是女子,能入官场?难道父亲已到了手眼通天的地步了?
她抬起头,有些怀疑地问:“女儿怕是不能科举吧?”
如果在入考场时就被人发现了,相府岂不是欺君灭族之罪,都不用等到渣男主来诛九族了。
“你要想入官场,可走察举之路,得高官举荐,陛下考问后,若有真才实学,便可任官职,无需搜身查验身份。”傅宁说得认真,傅婉书瞧他也不像是在说玩笑话。
她觉得父亲似乎格外信任自己,觉得自己一定能成为他在朝堂上的左膀右臂,甚至超过了对兄长的信任。
“父亲,我只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例如查案,若是您对我还有什么别的期望,我怕会让您失望。”傅婉书垂着头嗫嚅着,已表明了自己不想入官场的心思。
处江湖之远逍遥自在,居庙堂之高手握重权,与她而言,都不如查案破案来得重要。
用自己的所思所学谋取立足之地,才是长久之计。
“我知道你不愿拘泥于宅院,以为你会想在朝堂上有所作为,不过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傅宁长叹了一口气,注意到女儿闻言把头垂得更低了一些。
他勾唇笑了笑,自己本就是试探,也无意让女儿沾染官场权谋脏了手,她的聪慧伶俐自有别的用处。
“父亲,我想去刑部。”傅婉书深呼一口气,还是抬起头,和父亲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傅宁挪了挪身子,立即想到刑部由七皇子管着,女儿若是去了,与七皇子有了更多的接触,也是好事。
几位皇子的夺龙之争,他早把宝压到了七皇子身上,没想到女儿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他还是装作有些为难地问:“那里案子可多的很,而且父亲也找不到人可以关照你,你要是去了,也只能跟在几位大人身后做个跑腿的,你可还愿意去?”
“女儿愿意。”见父亲松口,傅婉书高兴地回了一句。
车帘被风吹得掀了起来,阳光晃过少女面颊,只见一脸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