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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有刺客!”
兰猗高声喊着,眼睛死死盯着苏赫,那是敌人才有的目光。
“夫人稍安勿躁,上一拨护院刚过去,下一拨护院还没过来呢。”
苏赫得意的笑着,还嚣张的吹了个口哨,这本是他惯常的闲散姿态,但在兰猗看来,这就是对自己的轻薄,恼怒,转身想走,才发现自己身后是栏杆,又想掠过苏赫下桥,却给那厮一把抓住手臂。
兰猗忍无可忍,腾出另外一只手,挥起就是一巴掌,只听清脆的一声响,她的手震得发麻,愕然望着苏赫,心里在说:你为何不躲?
苏赫咧嘴笑了,抬手摸摸给她打得火辣的地方,道:“除了我父汗,你是第一个打我的人,还是个女人,所以,这辈子我都会记住你的。”
说的像是狠话,可语气上却是那种愁肠百转的。
兰猗看懂了他目光中的意思,觉着自己很有必要把某些事说清楚,一个女人,倘或一味地模棱两可一味地若即若离一味地不表态,同慢藏诲盗冶容诲淫没什么区别,于是凛然道:“王爷该明白我是个有夫之妇,这样的场所这样的时辰,你我孤男寡女很是不妥,王爷大概习惯了草原上的放纵和恣肆,是以言行举止无不轻佻放浪,而我朝女子,嫁夫从夫,恪守妇道,方才王爷的举动,按理,我该投湖而死,方能保住名节。”
她一番慷慨陈词,说得很激动,想是真的动了气。
然,苏赫最不屑的就是中原的这些繁文缛节,特别是横加给女人数不清的规矩,他嗤笑:“好啊,你就投湖自尽给我看看。”
激将法?
兰猗望着他一副看热闹的架势,几分挑衅几分不信,心道今晚若是败给他,以后更难将他驯服,来不及细想其他,兰猗转身就伏上栏杆,随之栽入湖中,只听噗通一声响,如巨石砸下,溅起的水浪水花越过栏杆落在苏赫身上。
“疯子!”
苏赫骂了句,纵身一跃跳进湖中,发现兰猗竟然连挣扎都不挣扎,人已经没入湖水中,他用手一划拉,捞起兰猗,然后扛在肩头浮游向岸边。
岸边长满了菖蒲、荻花、红蓼,苏赫抓着水草慢慢上了岸,然后把兰猗放在岸边的草地上,手按向兰猗胸口,溺水之人是该这样救的,可是没等他的手碰到兰猗胸部,兰猗突然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大口大口畅快的呼吸着。
苏赫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怎么?”
兰猗明白他奇怪什么,但不想告诉他,其实兰猗才不会真心想死,不过是为了吓唬他,落水之后,立即屏住呼吸,虽然身子下沉,如果苏赫没下水救她,她就会浮出水面做个呼吸,然后再屏住呼吸下沉,这样一来,短时间不会有性命之忧,因她懂医术,所以懂这个自救的法子。
苏赫见她无碍,也就放心,苦笑:“你就这么讨厌我?”
兰猗起身,忽然发现自己湿漉漉的衣裳紧贴着身体,玲珑毕现,非常难堪,她慌忙躲到一簇花木后头,正色道:“我从未讨厌过王爷,是王爷不自爱,几番调戏,我已经忍无可忍,这事若是给侯爷知道,他不休妻,我也无颜见他。”
苏赫冷笑:“我并无对夫人做过逾礼之事。”
兰猗怒了:“你还敢说没有,当初你是如何逼迫我吃下解药的,如何偷藏了我的簪子,王爷自诩英雄盖世,却乘人之危,更何况我还是个小女子。”
苏赫反驳:“那些只是玩笑。”
兰猗慢慢的摇头,虽然对方看不见:“对于王爷,或许是玩笑,可对于我这样的中原女子,就是羞辱,王爷往来瓦剌与中原多少次,该知道中原有中原的规矩,就像你瓦剌有瓦剌的神,我们信佛菩萨,你们信萨满,我们穿着打扮不同,饮食习惯不同,言语不同,规矩也就不同,王爷按照瓦剌的规矩来对待一个中原女子,大错特错,你可知道,曾经……你让我……生不如死。”
最后的生不如死,她说的气若游丝,仿佛因刚刚溺水而虚脱似的。
苏赫的长发湿哒哒的贴着面颊,此时还顺着发梢往下滴滴答答的淌水,白色的长衫紧贴着身子,月光下,呈透明状,他面色清冷,目光冰凉,兰猗的“生不如死”像一个字一个字用刀子刻在他心头似的,他以为,他喜欢兰猗,兰猗就会喜欢他,他以为,即使兰猗不喜欢他,他这样说说笑笑,也就释放了一些给禁锢的情愫,他以为,只是言语上的挑逗,并无实质性的接触,就像一对酒友呼吸逗趣般,他以为这很平常,可是兰猗居然说“生不如死”。
他轻轻的轻轻的说:“我以为,我会让你快乐,可是,你却生不如死,抱歉,是我错了,今晚我来叨扰你,也是无奈之举,肃敏给打入冷宫,随时会有性命之忧,她是我四叔唯一的女儿,从小娇生惯养,是我四叔的掌上明珠,是我将她送给皇上的,若她出事,我四叔必然会倒戈去帮我大哥来对付我,我也不屑于汗位,可是我大哥不信,他觉着我是他的劲敌,所以一直挖空心思的想置我于死地,倘或拥有兵权的四叔帮了大哥,我必死无疑,是我贪生,想求你帮忙救肃敏,救肃敏即是救我,可是我的所作所为让你很痛苦,你知道吗,你说你生不如死,这会让我生不如死,从今而后,我不会再打扰你,我说话算话。”
他说完,转身走了,离开岸边上了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往后墙走去,那是他来的地方,他的脚步有些踉跄,还有些冷。
兰猗忽然想起自己的簪子,追出去喊他:“我会救肃敏郡主!”
出口发现自己的话文不对题,于是重新道:“我的簪子呢?”
苏赫头也不回:“我丢掉了。”
兰猗不信,可是又没凭据,又想起另外一桩:“谢谢你没有帮朝廷打窦顿。”
这话带着几分冒险。
苏赫仍旧头也不回:“说不定改天我就出兵来打公输拓呢,告诉公输拓,我嫉妒他!”
他的声音有些缥缈,是因为他走的太远了,远到兰猗慢慢的看不见,一阵风袭来,身上湿衣裳就变得冰凉,该回房了,她一转身,感觉像是有个黑影闪到块太湖石后头,有点胆怯,试着喊了声:“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