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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看了眼受挫的郑昭仪,嘴角闪过一抹笑意,然后道:“如今咱们宫里也该重回一位姐妹了。”
众人皆好奇地看向皇后,皇后笑着侧首给墨兰递了个眼神,墨兰微微垂首,然后走到后殿去,不一会儿,便见墨兰引着一人出来。待走到殿中时,众人都已了然,此人正是梁庶人,梁庶人梳着堕马髻,鬓边只一枝梅花琉璃钗,并着一朵娇柔的玉兰,身上一袭烟罗粉霞锦荷裙,看起来甚为惹人怜,待到了凤座前,她恭敬地欠身行礼道:“罪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长乐无极。”
皇后笑道:“快起来吧,如今你也是沉冤得雪,本宫已向陛下请旨,恢复你从前的位份,如今你还是五官的身份,莫要再以罪妾自贬。”
梁五官激动地抬头看着皇后,眼中噙着泪,不敢置信般,过了许久,她方回神感激道:“臣妾谢皇后娘娘。”说完深深地叩首。
皇后很是满意的点头,然后笑道:“好了,快些起来坐着吧,常宁殿本宫已叫人收拾好了,还是你原先的布置。”
梁五官拭了泪道:“是。”说完便起身回座。
这时皇后道:“好了,今儿的请安就到这吧,本宫也有些个乏了,都散了吧。”
众人忙起身道:“恭送皇后娘娘。”
皇后微微颔首,然后微微抬手,墨兰连忙上前扶着皇后走向后殿。
我同班姐姐,余良使则结伴而出,待走到椒房殿殿外的甬道时,班姐姐轻声对我道:“陛下向来是倚重郑昭仪的,今日竟罢了她协理六宫之权。倒叫人意外。”
我侧首对班姐姐道:“依我看,倒一点也不奇。”
“哦?妹妹如何这么说?”班姐姐好奇地看着我。
我笑着道:“陛下虽是一向宠着郑昭仪,但皇后终究是皇后,皇后娘娘乃是先帝亲选,与陛下风雨共济多年,对于陛下来说必是不同于他人的存在,自古在宫中。只有皇后正位,才能六宫祥和,如此前朝方能稳定,相反,若是月晦星明,只怕便是乱之始了。观之从前,骊姬之乱,南后之谋,无不是宠姬乱政。陛下如何不有所思量?陛下再宠再偏爱,但心系的却是天下之太平,子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只有宫中一碗水端平了,陛下方能无忧地治国平天下了。”
班姐姐笑着看了我一眼道:“妹妹的心思果然细腻,如此说来。只怕郑昭仪要焦头烂额好一阵子了,刚去了她的心腹棋子,这会子自己又被削了协理六宫之权。马婕妤如今又抑郁不振,恐怕她得要一阵子来恢复元气了。”
我笑着看向班姐姐道:“那我们也能松一口气了?”班姐姐同余良使都笑着微微颔首。
说笑间,我们正往前走着,突然听到后面有人急急喊道:“婕妤娘娘请留步。”
我们都脚步一滞,转身看去,正是梁五官急急赶上来,似是追了好一会子,直累的娇喘吁吁,香汗淋漓。
待她到了近前,便直接欠身道:“嫔妾给两位婕妤娘娘请安。”
我笑着扶起她道:“瞧你是追了我们一阵子了。何不早些叫我们,倒把你累的这般。”
梁五官微微一笑道:“嫔妾见两位婕妤娘娘相谈正欢,便不好打扰。想着自己追着便是。”
话一说完,她又欠身下去,我诧异的上前欲扶她道:“梁五官这是干什么?”
梁五官却不起身,只感激道:“婕妤娘娘在臣妾危难之时的搭救之恩,嫔妾万万不敢忘,臣妾能有今日出冷宫之时,皆因娘娘的恩泽,嫔妾感激不尽,实在无以为报,愿一心追随娘娘,侍奉在侧。”
我听了,笑着扶起她道:“本宫并未做什么,只是五官自己能耐得下心来等今日这一刻罢了,五官也是与本宫一般,都是伺候陛下的嫔妃,哪里谈得上侍奉在侧一说,说到底,大家都是姐妹罢了。”
梁五官道:“嫔妾往日对娘娘不敬,多有冒犯言辞,还请婕妤娘娘降罪。”
我笑着道:“哦?五官曾经对本宫有不敬之时么?本宫向来记性不好,倒是不记得有这档子事,五官也无需在意。”
梁五官道看着我诚然道:“嫔妾往日已做错了许多,如今却不想再错下去,嫔妾看得出来,如今这宫中,只有娘娘是曾真心帮助嫔妾,嫔妾愿追随娘娘左右,还请娘娘应允。”说着便又要跪下去。
我笑着抬手扶住她欲下的身子,然后道:“本宫说过,梁五官与本宫共侍一君,本就是异性姐妹般,结缘于此不易,日后少不了互相扶持,姐姐如此拘礼,倒叫本宫这个做妹妹的不好意思了。”
梁五官听了,脸上泛起欣然的笑意,然后道:“婕妤娘娘说的是,是嫔妾拘泥了。”
我笑着抚着她的手道:“既是如此,姐姐何故还自称嫔妾。”
梁五官笑着道:“臣妾知道了。”我笑着微微颔首。
身旁的班姐姐看了,转身对身边的余良使笑道:“瞧瞧这俩,姐姐妹妹的叫着,倒把我们忘一边了。”余良使听了捂嘴一笑。
我笑着指向班姐姐娇俏道:“姐姐方才的话,倒像是吃醋了一般,倒不知姐姐可曾这般对陛下说过。”说完,余良使和梁五官都笑起来。
班姐姐顿时脸上一抹红晕,然后笑嗔道:“说话愈发没个正经,都是陛下惯得了。”
我们正说笑着,突然听到后面一声冷语道:“好没个规矩。”
我们转身看去,郑昭仪一脸不善的冷逡了我们一眼,最后她冰凌一般的眼神停在我身上,然后笑着踱步走来,嘴角凝着一抹凌厉道:“本宫只当是哪个宫里不懂规矩的几个小贱婢在这里翻了天。”说着她走到我面前,精致地丹凤眼眼尾微挑着道:“倒未曾想是你们。赵婕妤入宫也不短了,怎的还学着外面的山野性子?”
说完她转首对着身侧的疏影闲话道:“俗语道,龙生龙,凤生凤。”说着她抬眼鄙夷地看了眼一只翩跹而过的飞燕,然后道:“你瞧那只燕子,虽是从那山野老林里飞进了永巷,但终究骨子里还是那股子粗鄙的气息。就算在宫里呆多久,都改不了那股子下贱气。”到最后,她的口气愈发尖刻,而她身后的疏影和一般宫人都捂嘴笑着。
班姐姐微微蹙眉,正欲上前说话,我抬手拦住她,然后笑着道:“昭仪娘娘说的极是,不过臣妾听闻陛下的宣室殿檐下筑了个燕巢,陛下非但没叫人取了下来。反倒叫宫人们好好看顾着,不叫风雨打了去。”我微微抬眼看了眼郑昭仪,果然脸色愈发不善。
我笑着道:“其实山野飞来又如何?只要陛下喜欢,那就足够了,想必在娘娘口中那燕子的粗鄙之气,在陛下看来反倒是随性自由的朝气。那燕子日日在檐下鸣叫飞舞,陛下不也未曾道它没个规矩,扰了政事么?”
郑昭仪脸色因气极而微微泛红。一双美眸满是怒气,手中的绢子也被攥的更紧,以至于微微有些颤抖,疏影吓得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唤道:“主子?”
岂料郑昭仪一耳光掼过去,然后怒斥道:“滚开,一个下贱的婢子,不过仗着主子多看一眼,便狂妄没个章法,在本宫面前也敢这般嚣张,不知死活。”疏影被打的一愣。看到郑昭仪慑人的目光,连忙跪地叩头道:“奴婢知错,奴婢知错。求主子恕罪。”
郑昭仪冷语道:“在本宫身边久了,竟还不知规矩,自己掌嘴吧。”疏影身子微微一颤,但慑与郑昭仪凌厉的目光,只能哭着抬手使劲扇起来。
我全然不理会郑昭仪方才语中的含沙射影,只含笑道:“臣妾一直听闻昭仪娘娘宫中治下严谨,今日一看,便知果然如此。”
郑昭仪冷笑了一声,然后慑人的看向我道:“本宫向来知赵婕妤口齿伶俐,但却不知,赵婕妤的手段也不少。”
我笑着道:“臣妾愚笨,娘娘的话,臣妾实在不明。”
郑昭仪笑着凑到我耳边道:“马庶人巫蛊一事,莫以为他人不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些事,你知,本宫自也能知,本宫这番话,赵婕妤总听明白了吧?”
我听了毫不诧异,笑着微微颔首道:“娘娘这番话,别的臣妾倒不知道知不知,但有一句话,臣妾倒是知道的。”
“哦?本宫倒想听听。”郑昭仪饶有兴趣般得挑眉看着我道。
我笑着昂首,直直地与郑昭仪对视,然后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御花园失足,临池溺水,夜幕行刺,这一桩桩一件件……”我挑眉看向郑昭仪笑道:“正如娘娘您所说,您知,臣妾也不是不知。”
郑昭仪脸上微微一滞,但很快又妖冶一笑,然后凑近道:“你是在威胁本宫吗?这一切早已查出皆为马庶人所为,难道赵婕妤还敢诬陷本宫,以下犯上吗?”
我笑着欠身道:“娘娘此话从何说起?臣妾方才哪一句话曾说过这其中一件为娘娘所为?左不过是闲话,娘娘如此敏感,倒叫臣妾有些不明了。”
果然,郑昭仪脸色极为愤怒,但却极力地忍住,最好笑着道:“好,很好。”然后抬手轻轻捏起我的下颚,凑到我耳边道:“螳臂当车的胆量确实很好,但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莫要不自量力,做了飞蛾扑火的蠢事,最后只会被烧的连骨头都不剩,到时候,别说本宫没有提醒你。”
说完她笑着替我扶正了一枝珠钗,然后退后,看着我道:“今日本宫所说,赵婕妤好生记住,以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我听了微微欠身,然后笑道:“臣妾受教了,只是,臣妾做事一向都有掂量。”说完我抬首收起笑道:“但是,臣妾虽不招事,却也不怕事。”
郑昭仪听了,脸上的笑意凝滞在嘴角,然后慑人的看向我,冷笑道:“很好。”说完纤手滑过我的侧脸,冷凝道:“好自为之。” 说完高昂的抬起右手,扶着疏影的手冷傲的从我们身侧走过。
待郑昭仪走过,班姐姐上前担忧地拉住我道:“妹妹何苦与她正面交锋。”
我笑着回握住班姐姐的手道:“姐姐无需担心,其实不管我今日是与她交锋还是让她三分,她都容不下我,既然如此,那一切都无所谓了。”
班姐姐眉头蹙的更深,拉着我道:“不论如何,若是有事,你都要同我说才是,此番你遇刺一事也不曾同我细说,只自己筹划烦劳,我这个姐姐反倒什么都不曾做,我心中如何能安?”
班姐姐说完,余良使和梁五官也上前欠身道:“娘娘若是有什么事,只管对臣妾们说,臣妾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连忙扶起她们,然后拉住她们的手,笑着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们这么关心我,我若是再叫你们担忧,便是我不好了,放心,以后若真是有什么事,我必会告诉你们。”说着我拉住她们的手笑道:“以后,咱们就同舟共济,互相扶持,只要咱们一条心,这永巷就没人能容不下我们。”她们笑着点头,然后回握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