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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澈最一直很紧张,这当然是自己种下的苦果。想要杀人就要想着被别人杀,这是天理循环,裴澈后悔也没用。事情已经做了,他现在后悔已经晚了,不得不面对这样整天的提心吊胆。
被人整天在身后盯梢很不舒服,尤其是今天,裴澈要去南城。长安城的政治中心在城北,因此南城的防卫相对松弛,让裴澈不得不加倍小心,今天的出行更是增加了很多人手。
裴澈等人出门不久,身后的尾巴再次出现,不过还好,和往常一般无二,只是盯梢,这让裴澈稍稍安了些心。
大慈恩寺位于长安城的东南方向的晋昌坊,为了安全,今天裴澈的路线就一直顺着朱雀大街往南。而越往南裴澈的手下越小心,尤其是开始向东离开朱雀大街的时候,因为城南禁军的巡逻越来越松弛,要加倍小心。
顺着朱雀大街向南过了几个坊区就是开明坊,对面则是保宁坊,再往东,北侧挨着开明坊的是大业坊,大业坊的对面是昌乐坊。而过了这几个坊区就是大慈恩寺所在的晋昌坊,距离已经不算远。
眼前这条街距离大慈恩寺和芙蓉园都非常近,也属于南城最繁华的地方之一。眼前整条街道其实是一条百姓街,所谓百姓街就是百姓聚集之地,这样的街道没有禁军巡视,只有坊丁在逛份子。
逛份子是坊丁的生活来源,这样的繁华街道是百姓讨生活的好地方。因此,无论是城外还是城内的百姓,不知有多少人依靠这样的街道生存。坊丁做的很容易,也不太苛刻,摆摊设点还有铺面共同凑份子让坊丁生活,而百姓就可以在他们眼皮底下讨生活,就这样简单。
按照习惯,长安城的东西市上午不开市,长安城这样的街道因此总是熙熙攘攘的热闹非凡。尤其是那些进城来的小商贩,肩挑背扛来到这样的街上,他们在这里挣些小钱养家,因此,整个街道到处都是人,热闹异常。随着队伍进入人来人往的百姓街,裴澈的手下越来越谨慎,这样的嘈杂之地是最容易出意外的地方,他们的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
人流依旧,前面就是大业坊和昌乐坊,眼看就要到达大慈恩寺所在的晋昌坊。一切很正常,百姓们在嘈杂中忙碌,路边摆摊设点的小贩拼命吆喝着招揽顾客,而店铺中的人不用这样卖力气,因为他们铺面上高高悬起的牌幡就是最好的广告。
前面是大业坊和昌乐坊的路口,就在裴澈等人来到路口的时候,南侧路口出现了十几名挑着柴的壮汉。这些人皮肤黝黑,明显是城外来的樵夫,一帮人一看就是一起来京师售卖自己的柴薪。
偌大的京师需要的各种物资数不胜数,这样的人在京城内屡见不鲜,谁也不在意。
就在裴澈等人继续前行的时候,突然间,后方传来一震巨大的嘈杂,随后地面开始微微颤抖。
“是大队骑兵过来了,赶紧靠边!”裴澈有这样的经验,在这京师之内,这样的骑兵队伍只能是禁军,他赶紧指挥下人让路。
禁军可不是好惹的,所有人必须让路,裴澈这样的高官同样需要如此。至于百姓就更不要说了,马蹄的震颤让整条街一片大乱,几名正在收份子的坊丁也不收钱了,撒腿就往路边跑,而反应过来的百姓们就像炸了窝的蚂蚁,踩死白踩,他们立刻四散奔逃。
前方的十几名樵夫一看事态也开始靠边,大老远砍柴扛到京师不容易,他们扛着自己的柴薪就往路边跑,正好挡在了裴澈等人的前面。街道上的人太多了,那些无法靠边的的人流开始向东奔跑,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百姓们开始拥挤起来,这种拥挤很快涉及到了裴澈等人......裴澈突然发现自己被疯狂躲避的人流包围了,而这些包围他的百姓中好像年轻人格外多。不但是裴澈,就是他的那些护卫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但这些百姓没有别的的意思,就是在躲避骑兵队伍,他们无法阻止,当然也阻止不了——因为,人多的让人无奈,他们现在已经动弹不得。
彪悍的骑兵队伍就这样眼睁睁在身后呼啸而来,百姓还在跑,在拼命向两侧闪避,拥挤无可避免的发生了......
这个时代步辇的规格很高,裴澈的年龄和资历不够,他是乘坐马车而来。现在的马车上虽然比马车外的空间稍好,但仍旧是无法动弹,毕竟马车的空间有限。
裴澈突然感觉有些不对,为什么恰恰在自己到了这条街就出现禁军的大队骑兵,难道是.......
人流再一次发生拥挤,就在裴澈感觉有些不妙的同时,一根棍子在人群中闪电般伸出,随后,毫无征兆的在裴澈右侧太阳穴狠狠一戳。
这一戳就够了,因为出手的人是展青。
展青不是什么真正的出家人,他不忌讳杀人,展青是一名武者,而且是想要出人头地的武者。想要出人头地就要有资本。展青恰恰不缺乏这种资本,他的棍术可以用精绝来形容,这种精绝的棍术对付一个上了些年纪,还基本无防范的读书人...实在是大材小用。
戳死、跌死还是挤死其实没有区别,陈墨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意外效果。他不会明目张胆的干掉裴澈,因为后果有些严重。尤其是对魏越父子来说,一旦被某些人盯上,对他们父子不是好事,陈墨不会做让自己人在表面上吃亏。当然,某些人要怀疑,但怀疑不足以给魏家父子定罪,因为这是——意外。
当裴澈的手下人发现裴澈突然口鼻流血,一头栽倒在马车上的时候,他们开始嘶声高喊。可惜...马蹄声和巨大的嘈杂之声掩盖了一切,何况,他们根本无法动地方。
隆隆的马蹄声就这样过去,街上一片狼藉。躲避的人流终于轻松下来,也就在刹那间,围在裴澈身边的人少了很多很多,其中也包括那十几名樵夫,这些樵夫连柴薪都不要了,应该是直接吓跑了。
......
门下省门下侍郎裴澈意外跌死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师,有人叹息,有人惋惜,也有人错愕,当然也有人怀疑。
田令孜就是首先表示怀疑的人,但他无暇顾及裴澈的意外死亡。因为战争马上就要爆发,他正在为战争的诸多事物忙得不可开交。
朝廷对这种意外保持了关注,但也仅仅是关注而已,众多的朝臣和皇帝与田令孜一样,他们最关心的还是战争。裴澈的死仅仅是一个话题,这个话题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换来一个抚恤,仅此而已。
大理寺不会受理裴澈意外死亡事件,即使裴家人告到大理寺,认为裴澈的死有问题,是被谋杀。但大理寺的官员才不会理会,一个死去的门下侍郎不值钱。何况,有人好像已经暗中发了话,裴澈就是跌死的,这一点不用置疑。
当然,这件事也不能怪罪恰巧经过的龙武左军士兵,因为他们是为了护卫皇帝的亲弟弟寿王李杰。因为寿王殿下不知为什么突然要来芙蓉园,这些士兵就是来开道,并去芙蓉园来清理园子。现在的京师局势不好,屡屡发生刺杀事件,为了寿王殿下的安全,龙武左军士兵没有任何错处。
错只能是裴澈选错了时间和出现的地点,总体就是裴澈比较倒霉而已。
叹息者仍旧在叹息,惋惜者仍旧在惋惜,这样一个名门高官就这样跌死了。
“鬼才相信裴澈会跌死,你就没有别的说法?这些...恰恰都赶在一起,而且都是和你有关联的人,也太巧合了!”
“恩师,学生怎么会做这样的事?跌死人很常见,裴侍郎跌死了也不意外奇,这天下跌死的人多了,裴侍郎运气不好才成为跌死中的一员,这有什么可怀疑的?这纯属运气问题,裴侍郎运气不好,实在是缺乏运气!想来正是因为流年不利才要去进香,这不,还没上香就应验了!”
陈墨平静地面对杜怀山的质问,打死都不会承认。这一点陈墨能够做到,怀疑没关系,知道是自己做的没什么,反正我不承认。最后,只要大众相信裴澈就是跌死的就行。
杜怀山岂止是怀疑,他已经肯定了这件事是陈墨所为。寿王李杰这时候去什么芙蓉园?谁请得动,这样的人屈指可数;至于龙武左军那些士兵,谁不知道龙武左军的少将军魏越和陈墨是铁杆;至于陈墨本人,他也没去太医署,翰林院也没他的影子,这件事的真相已经昭然若揭。
“《孟子》曰: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子涵要谨记行阴暗之事总归不是正途,以后行事要慎之又慎!”
睚眦必报,裴澈这是报应。杜怀山不否认陈墨的能力,也理解他被刺杀后的愤怒。但作为一个正经士人,他不喜欢这种阴暗中的杀伐,读书人要有读书人的矜持,陈墨下手太狠了!
“学生谨记恩师教诲!”
陈墨不会正面反抗自己的老师,但有些时候他还是要坚持自己的理念。陈墨尊重传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杀之。这是唐人大众风格和传统,陈墨要做一个唐人,当然要尊重唐人的传统,敢来刺杀我,杀你没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