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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完了脚,林州把药酒放回柜子里,回过头来林旗已经在床上躺平了,把外面的一半让了出来。
林州关了灯,脱掉外衫爬上床。
黑暗中林旗凑了过来,半枕着手臂看着他的脸。
林州也转头看他,眼睛在暗淡的光线中闪亮着清澈的微光。
“怎么了?脚还疼吗?我再给你揉揉。你以后别做那些粗活儿了,我一个人干得来。”林州说着坐起来去摸他的脚,“虽然不知道你以前是干什么的,但是看你的样子也不像农民,你肯定做不来这些的。”
林旗抬手制止他,拉着林州重新躺下。
“不用了,睡吧。”
少年清秀的轮廓被门外照进的月光镀上一层清冷的光芒,圆润的嘴唇显得十分可爱。
林旗揽住那纤细却柔韧有力的腰身,低头用下巴蹭了蹭他的额头,嘴唇若有似无地蹭过他的脸颊。林州被他突然的亲近惊了一下,连忙拉开距离。
他跟林旗很亲近没错,照顾他这么多天连帮忙洗澡都做过好几次,一张床上也睡了许多天了,简直比亲兄弟还亲。但是那种亲近和林旗刚才的动作含义是不同的。林州只是不拘小节,这点分寸还是有的。他要是个女娃,这个时候就可以喊抓流氓了。不过他要是个女娃,也不会和林旗躺一张床上了。
林州受惊一般瞪圆眼睛看着他,眼神中透露着几许困惑迷茫,不知道林旗为什么对他做这么暧昧的动作。
林旗的视线很平静,甚至在林州的注视下在他额头上光明正大地亲了一下,态度坦然得让林州都没来得及躲避。
林州后知后觉地抬手捂住额头,啊地一声一把推开他。
“你……干什么?!你怎么亲我?!”
林旗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躺了回去,居然就这么闭眼睡了。
“你不要睡,你起来,你亲我干啥?!我又不是女娃,你怎么对我耍流氓。”
林州爬到他身边推着他,那始作俑者却摆明了不愿意解释也不愿意负责,没一会儿就呼吸绵长地陷入梦乡,徒留林州一个捂着被亲的额头纠结到半夜。
第二天林旗先醒过来,看着身旁依偎的少年乖巧的睡颜。他专注地盯着看着,向来沉静的眉宇间少有地浮现出一丝郁闷。
他也没想到,只是情不自禁之下小小的一个亲吻,居然被少年定义为耍流氓。林旗觉得好冤枉,他连嘴都没亲着。
林旗有些担心林州醒过来要继续跟他清算这笔耍流氓的帐。理智上他应该早早地避开的,只是他实在不想离开这张与少年抵足而眠的木板床,何况少年可爱的睡颜也让人移不开眼。
林州身上当作睡衣的白色背心早已洗得松松垮垮破破烂烂,根本遮不住多少皮肉。他蜷着身子,一截蜜色的腰肢就暴露在在清晨的阳光下,也暴露在他的视线底下。
林旗轻轻地将他的少年揽在怀里,沉着脸思索了一早上,还是没想出来如何推托他的流氓罪。
日上三竿时分,林州终于睡饱了,在他怀里慢慢醒来。林旗定定地看着那双惺忪的睡眼,等着他的责难。
没想到林州一觉醒来就把昨晚的事都抛到脑后了,仍旧笑得阳光灿烂地和他打着招呼,甜蜜的小酒窝简直撩拨到人的心里。
这天是林州和他那个在县里打工的九堂哥约好的日子,九堂哥把他的山寨手机借给了林州。
村子里没有手机信号,连电也不是家家普及,大部分人家还是爱好点油灯。手机在林家村只能当个板砖使,好在还可以拍照。
林州把林旗摆弄了一番,把他的小马扎搬到院子里,让他坐在自家褪了漆的朱红色的堂屋门前。
过年时候贴的对联飘起来一半,脚底下一群黄叽叽毛茸茸的鸡仔到处乱跑着,一只鸡仔正在林旗脚边拉粪,林洲就这么一捏按钮,给林旗拍了一张照。
照片中的林旗一脸严肃,长手长脚的大高个子却只能窝着身子坐在一张坏了一半的小马扎上。腰背挺直,双腿微微叉开,两手扶着膝头,修长的眉毛略略皱着,薄薄的嘴唇微抿,几缕漆黑的碎发凌乱地搭在额前。
拍出来的模样不像是个坐在农家院里的拖油瓶,倒像是个时尚杂志上的模特。
林州端着手机左看右看,觉得比起他二哥从城里带回来的那些贴在墙上的明星海报,还是林旗长得更帅。
林州拍好照片就收了起来。
林家村被清水山挡着,几乎与世隔绝,林州想趁着带林旗到市里看他的失忆症的时候,顺便找报纸登个寻人启事。
以林旗这显眼的长相和一身不同寻常的气质,想找到他的头绪应该不难。
隔天林州从衣箱里翻出家里的存折,上面有一万一千多的存款,他怕不够,找几个堂哥又凑了五千,揣着小两万块钱带上林旗,坐着村头老叔的拖拉机就出发了。
两人倒了好几趟车,半夜三点出发,下午三点终于到达市里。林州怕医院下班,也顾不上吃饭,带着林旗直奔市中心的人民医院。
林家村所属的海林市是一个很小的县级市,一路车坐了五站就到了人民医院门口。
挂了号排着队,终于在医生下班前进了诊室。林州拿着医生开的单子带着林旗跑上跑下地做检查,当天出不了结果,两人只能在市里找个小旅馆住下,第二天又冲到医院。
医生拿着拍的片子给两个人讲解了半晌,林州有听没有懂,最后只听懂了一句话。
林旗脑子没事,失忆症他们没法治,只能养着等他慢慢好。
花了大几千只得到这样一个结果,林州也说不上失望不失望,至少知道了林旗脑袋没事,身体十分健康,除了失忆也没别的后遗症。总的来说林州还是喜悦大于失望的,检查的钱不白花,买了一个心安。
林州又去报社花钱登了一则寻人启示,就和林旗一起回村了。
村子里的生活一如继往地悠闲,林州每天下地锄草,到菜地里转悠转悠,捉捉虫子赶赶鸟,有时间再拿着自制的弓箭去后山,采些野菜打些野鸡野兔回来添菜。
民以食为天,村民每日里想的只是如何让土地产出更多的粮食。尽管山外有更先进的机械耕作,但是各种大型设备暂时进不了这样险峻茂密的山林,林家村仍旧靠着人力和勤勤恳恳的牛马驴骡在田野间劳作。林州虽然年轻,却已经是林家村里最好的庄稼把式和最优秀的猎手。
林旗每天仍旧沉默地跟在林州身后,替他拎野菜,背猎物。
林州教他使用自制的弓箭,没想到林旗长得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在这一行却很有天分,拨弄了几下就射得比他还准了。
然后后山山林就成了林旗的屠杀场。
不管野鸡野兔,大的小的,老的幼的,林旗一箭一个准,从不走空。
林州吓得慌忙拦住林旗的箭,救下在他们正前方瑟瑟发抖跑都不敢跑的小灰兔。
“旗哥,我们是靠山吃山,祖训说的‘依需而取‘,可不能赶尽杀绝的。”
林旗放下弓箭,接过林洲的背蒌,沉默地背在肩上。
林旗从醒来时一直和他形影不离,从不违逆他的意思,抛开那天他亲了他一下的流氓行径不说,林旗一直是很听他的话的。但是林州面对日益稳重深沉的林旗,渐渐觉得压力很大。
除了林旗刚刚苏醒的那几天,因为失去记忆他就像只刚出壳的小鸡仔一样对林州充满依赖,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到现在不过两个多月,林旗仿佛已经迅速地完成了从无助到成熟的褪变。他仍旧十分安静沉默,在和林州的相处之中却渐渐取代了主导地位。
林州对他的称呼也从“林旗”变成了“旗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转变的,等发现的时候他叫哥已经叫得十分顺口了。
夏去秋来,田野果林硕果累累。秋收之后村民们照例到城里卖粮食卖菜,有几个年纪大的老人却出了点状况,在市场上碰到几个骗子,以换整钱为由把老人们卖菜卖果子所得的几万块钱全部换成了□□。
林家村都是老实的庄稼人,连身为村长的林父除了进城卖粮买种子之外也没怎么出过村子。几万块在他们眼中着实是一笔巨款,眼下全成了□□,报警之后林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办案民警也说很可能追不回来,林父面对哭得快要昏倒的几个长辈只能蹲在路边啪嗒啪嗒地抽烟。
林旗让林州劝长辈们先回村,他和林州一起留在县里。
“大爷大娘们放心,我和州儿一定把钱一分不少地给你们带回去。”向来沉默的林旗这一次鲜少地站了出来,只说了这么一句,却让几个老人渐渐收了眼泪。
林州和民警谈过,这种诈骗每年都会有好几起,能追回来的聊聊无几。但是林旗这样一说,连他也觉得心里有了主心骨似的。
林旗身上一直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气质。
聚在集市里哭号的老人们在几个年轻人的安慰下,最终还是平复心情,跟着村里人出城回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