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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九章 焕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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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鉴于身份,萧启不能亲自为叶遮天扶棺,但还是将军务交给赵开疆等人,身着一袭黑衣暗中跟着送葬的队伍,向锦州而去。

    叶雨轩一直体弱,但还是坚持要亲自扶棺,洛烟雨虽然担心,但毕竟不忍扶了她的一片心意,便亲自在一旁好生照料,汤药早晚不断,所幸叶雨轩也知道孩子要紧,没有出什么大事。

    蔽日山庄,一片缟素,天下英豪皆来凭吊,而萧启只能在夜深人静之时,才会出现在叶遮天棺椁前,一跪就是一夜。

    洛烟雨撞见过几次,可从来不会出言相劝,而是跪在他身边,两人默默无语,直到天色微明,萧启才飘然而去。

    就在叶遮天尸身下葬的前一天,灵堂中来了一位不之客,此人身穿一袭藏青色长衫,头高高的箍在头顶,却留了几缕垂在额头,显得放荡不羁,腰间一块玉佩,虽体积不大,却泛着温润的光泽。

    见到此人,接引的弟子恭敬施礼道:“见过焕公子。”

    焕公子微微点头,道:“忽闻叶庄主驾鹤西去,在下悲不自胜,特来凭吊,还望诸位不要嫌弃。”

    弟子口称不敢,低着头就将焕公子迎进院内,进入院中,萧启看清那人容貌,不由一怔,眼神又扫向他的玉佩,只觉一阵寒气袭向四肢百骸,禁不住有些眩晕,那人眼神似是无意扫向萧启所在方向,嘴角满是玩味,继而向弟子道:“还容在下向叶庄主敬上一炷香。”

    弟子忙不迭的将香递上,焕公子接过香,拜了三拜,道:“叶庄主高义,在下与叶庄主虽只有几面之缘,但相见恨晚,还请叶庄主英魂安息。”然后恭敬的将香插在香炉里,转身离去,走到门口,再次回过头来看向萧启藏身的方向,片刻才转身离去。

    萧启略微有些出神,等那人已经离开好久才平复纷乱的思绪。

    是夜,萧启与洛烟雨又并排跪在叶遮天灵前,更深漏断,静夜无声,洛烟雨偷偷看向萧启,只觉得他的身体更加消瘦,挺拔的脊梁也微微有些弯曲,心中有些难受,表哥他只有二十五岁啊……

    忽然,萧启打破了沉静,道:“你认识那个焕公子吗?”

    洛烟雨一怔,道:“并不十分熟悉,只是听闻他两年前出现在江湖,武艺一般,但擅长用毒,很多邪门高手都折损在他手上,而此人也算是亦正亦邪,又来路不明,如果表哥感兴趣,我派人打探就是。”

    萧启淡淡道:“那劳你费心了。”

    洛烟雨还想说什么,但对上萧启寂落的侧影,也将到口边的话生生咽下。

    萧启盯着叶遮天漆黑的棺木,想着白日里看到那人,擅长用毒,号称武功不强,但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自己至今还记得,而且,他的脸……看来,这天下江湖,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

    第二日,叶遮天下葬,十名弟子抬着沉重的棺椁进入蔽日山庄后方的叶家祖陵。天气异常晴朗,白花花的太阳照在黑色的棺木上,耀人眼目的凄凉。

    因为没有人会想到叶遮天会英年早逝,他的陵墓只是刚刚破土动工,如今噩耗传来,民夫们只得日夜赶工,所以陵墓的修造稍稍有些粗糙,但仍不失大家之气。可萧启看到不甚光滑的墓室内壁,心头便有刀扎般剧痛。

    叶遮天的两个儿子叶天麒和叶天麟身穿白色孝服,扶着他们的母亲走在最前面,小女儿拉着母亲的衣角嚎啕的哭着,叶雨轩和洛烟雨紧随其后,叶雨轩的脸色惨白,微微靠在洛烟雨身上,脸上满是风干的泪水,洛烟雨怕她哭坏了身子,但这种时候除了抱紧自己的妻子,他什么也做不了。

    再后面,便是蔽日山庄弟子门客,也是身穿白衣,满脸哀戚之色,不少受到叶遮天照顾的弟子也不住的抹着眼泪。

    队伍行进至叶遮天墓室前,棺木刚刚放入墓室,叶遮天妻子便疯了一样甩来两个儿子冲上去,想一头撞向棺木,洛烟雨有心阻止,但怀里抱着叶雨轩,等回过神来,已经慢了半拍,而两个儿子虽然习武,但猝不及防被母亲甩开,竟然齐齐跌坐在地上,见母亲想要殉情,爬起来已经来不及,而其他人都离得较远,想上前帮忙也有心无力,一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夫人的背影。

    这时,一个黑影飘到叶遮天棺木前,双手扶住冲向棺木的叶夫人,叶夫人被人阻止,抬起头看向来人,对上骇人的面具,登时冷了脸色,粗暴的甩开萧启的手,叶天麒叶天麟也反应过来,双双上前搀起母亲,向萧启微微点头示意,然后扶着母亲离开墓室。

    萧启也不便久留,刚刚走出墓室,就听见一个女声响起:“咯咯,破口袋,你还活着啊!”

    这个声音与现场压抑的气氛毫不相符,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年轻的弟子不由皱了皱眉头,道:“这是谁家的孩子,来这里捣什么乱……”

    “闭嘴!”站在身边的卫长立刻出言阻止,一脸敬畏的看向那个女孩儿。

    叶夫人动了动嘴唇, 道:“你也来送他了。”

    “是啊!”小女孩儿拍拍手大摇大摆的走上前,看了看叶夫人,然后拉着萧启的手把他拉出来道:“他把内力全给你了?”

    萧启只得硬着头皮对上叶夫人杀人的目光,点头道:“是。”

    “我说破口袋怎么变新了呢?那火凤凰你也用不上了,不如给我如何?”

    “活不救前辈想要,自然从命。”

    “算了。”活不救撇撇嘴道:“我要是拿了,郁矜飏还不杀了我……”然后向叶夫人道:“姐姐,节哀吧。”

    叶夫人看向自己的妹妹,猛的跪下身道:“求你……救救他……”

    “人都死了快一个月,怎么就?我与不是神仙!”活不救甩下一句话,又看向萧启,等埋好了讲给我听听他是怎么死的。

    叶夫人绝望的看了一眼自己生性薄凉的妹妹,叹口气,向弟子们道:“时辰到了,封门吧……”

    墓门缓缓合上,扬起阵阵尘烟,一代江湖英豪终究阴阳两隔,萧启感到自己体内的真气在急流转,这是叶大哥留给自己的关怀和纪念,他的恩义,百死难偿。

    是夜,叶夫人一家坐在桌前,默默无语,唯见如豆灯光在微微跳动。

    叶雨轩疲惫的靠在洛烟雨怀里,娇俏的睫毛微微的抖动着,洛烟雨紧紧抱着自己的妻子,一向善于言辞的他也保持沉默。

    叶天麒叶天麟兄弟站在母亲身后,闪烁的灯火下,衬得两人的面色更加惨白,他们的妹妹已经靠在活不救身上睡去,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活不救绕了绕手指,看看众人,终究没有吐出一个字。

    这时,房门忽然被打开,一个消瘦的身影走了进来,不一言便跪倒在地。

    看清来人,叶夫人愣了一下,便凄厉的叫了一声,扑向来人,却被叶家兄弟扶住。叶玲珑被母亲的喊叫惊醒,炸了眨眼,嚎啕大哭起来,叶雨轩直起身,上前抱起叶玲珑,看向自己的丈夫,等洛烟雨点点头,她才抱着叶玲珑出去,并转身把门关好。

    叶夫人见女儿哭泣,也平静了下来,冷冷向来人道:“你滚,我们一家人都不想见到你。”

    来人低声道:“叶大哥的死,我难辞其咎……”

    “既然知道就不要再来,念在你是遮天的兄弟,我不会杀你,但也不会原谅你。我不管你是不是什么七将军,你必须离开。”

    萧启道:“在下罪孽深重,此次前来,并非求得原谅,只是想为叶大哥尽一尽心,并且在此以性命担保,定手刃仇人,为叶大哥报仇。”

    “报仇的事情不劳烦七将军,蔽日山庄不才,但也能查明真相。”叶夫人冷冷看向萧启,眼神中满是怨恨。

    “娘……”叶天麒犹豫片刻, 还是上前道:“这件事恐怕怪不得七将军,父亲离去,七将军也很是伤心,娘……”

    “闭嘴!不许替仇人说话!”

    叶天麟也道:“娘,既然爹临死前还是将一身的内力给了七将军,可见他并没有怪罪七将军,娘这样爹会伤心的。”

    “你爹分明是他害死的!”

    “娘,爹的死是个意外!”叶天麒跪倒在地道:“娘,我听闻七将军曾经救过我叶家的性命,想必当时七将军也没有想到日后之事,更谈不上利用爹搜集情报,让爹拼上性命。”

    “他分明早就看中了蔽日山庄的势力!”

    “七将军手握重兵,怎会看得上我们这些不入流的江湖势力啊娘,朝廷命官最忌讳与江湖生联系,可七将军仍一直与爹交好,可见他与爹感情至深啊!”

    “原来如此……”叶夫人站起身,道:“原来是怕皇帝老儿知道你和江湖有关系,才急于出去我家遮天,七将军,你好狠的心!”

    萧启低头不语,此时的他,不想做任何辩解,但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洛烟雨不便插言,只是关切的看着萧启,萧启慢慢站起身,道:“在下告辞。”

    叶夫人别过脸,不愿看他,而叶氏兄弟的眼神却一直烙在萧启踉跄的背影上。

    夜色深沉,却不见星月,前方一片黑暗,萧启身体火热,可心下却是一片冰凉,他不求得叶家的原谅,但求得以报得大仇,让叶大哥的英魂永远安息。

    萧启没有骑马,提着一口气一路向北疾行,行至半夜,忽闻有人传音入密:“七将军请留步。”

    萧启一怔的空挡,便感到有人从身后急奔而来,身法轻盈,气息丝毫不乱,想必是少见的高手,登时心生警觉。

    不出片刻,来人便出现在萧启身前,摘下遮面的黑布,竟然是叶天麒。

    叶天麒躬身行礼道:“见过七将军,或许晚辈应该称您一声七叔。”

    “不知叶公子赶来有何指教?”

    “晚辈想求七将军一件事。”

    “只要能办到,定全力以赴。”

    “还请七将军答应晚辈与七将军一同前往战场。晚辈要手刃仇人为父亲报仇。”

    “你娘她……”

    “娘亲深爱父亲,一时难以接受,还请七叔不要介意。”

    萧启叹口气道:“你是叶大哥的长子,我怎能让你以身犯险?”

    “想必七叔也知道,即使七叔不答应,晚辈也会自己去做,不若跟着七叔,也好有个照应。”

    萧启审视叶天麒良久,艰难点头道:“走吧。”

    叶天麒满脸感激,道:“谢谢七叔……”

    “不必谢我……关于焕公子,你知道多少?”

    “焕公子……他擅长施毒,亦正亦邪,本性不坏,人也聪明,与家父有过几面之缘,我也没想到他会来凭吊。”

    “你可知他有何来历?”

    “他忽然出现在江湖,没人知道他是哪里人,也没人知道他的出身,就和七叔当年样神秘。”

    “听他的口音似乎是上京人。”

    叶天麒一怔,道:“不说晚辈还不觉得,仔细想想,真的是上京一带的口音。”

    萧启心事重重的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夜风习习,清新而凉爽,而两人的心情却出奇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