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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城,街上不时经过些巡查队,连着摆摊卖琵琶的小儿郎脸上都难得地露出些慎重表情,安君一思量,打听消息这等子隐秘事儿,做得不经意才是最好,是以,她并没有大喇喇的拉着些陌生人特特询问。
绕着城中几条热闹的街道慢悠悠晃了一阵子,入耳的全是些鸡毛蒜皮的零碎事儿,独独火爆些的,不过是城中某有头有脸人家的夫郎出墙同另一家的夫郎两人私奔的消息,若是旁日,她少不得也要跟着碎嘴子一番,可恰不逢时,如今她并没有这等心思。
走过这条街尾,正好瞧见家茶楼铺子,她走得有些疲乏,也有些口渴,便进去要了些茶点,打算歇歇脚,润润喉。
下侍将将把茶点端上来,外头便阔步走入三个莽实大汉,其中一人持一柄阔口大刀,一人持剑,另一人在背后背着两长柄斧,打扮得着实有江湖味儿。
持刀那位将刀‘哐当’一身扔在桌上,荡得桌子晃了三晃,下侍兢兢颤颤地挪过来,扯着十分职业化的笑容,细声细气问道:“三位大侠要点什么?”
那位背着双手斧的大侠反手从背后将双手斧取下来道:“店中有甚好酒,上一坛,再切二斤牛肉,上几个小菜。”下侍得令,小步跑去后头传菜去了。
候菜期间,那三位大侠便互相问些近来如何的客套话,便见那持剑的大侠翁声翁气道:“呸,真他大爷的倒霉,前些日子老子不过是路过上京,去城里头买几斤干粮,便被困在那足足十来日,前两日开了城门,我才得出了城,也是我的错,白白叫两位兄弟担心这些时日。”听到他提了上京,安君不免竖起耳朵,打算听听下文。
背斧子的大侠恍然大悟道:“噢,难怪贤兄前些日子突然无了音信,我就说,兄台定不是那等子无故爽约之人。”三人又是一番子互相安慰道歉的话,然后估摸是三人跑甚的生意,那位爽约的说,这单生意,他只拿两层,算作他给耽搁二位的补偿,三个人又是一番退让,说来说去,直到他三位吃完,拍拍屁股走人,也没说到上京究竟是为何闭城一个月。
安君想了想,既是闭城一月,如今已然开了城门,那定是事态平息了,许她可以乔装着入城自去看看。又思及,曾祖父年事已高,这等子变故,自己竟然靠不上,还得劳他老人家费心照料自己,且爹爹如今有孕在身,也不知这几月过得怎样,思来复去,徒生不少愧疚在怀,此般心境一生,归京之心愈胜。
日夜颠簸了四日,总算在今儿个天色全然放黑下来,见着了上京的城墙,可惜她晚了片刻,城门已关,要想入得城去,还需等明日才行。她瞧了瞧自个儿如今一身行头,想着,今日不入城倒是也好,虽然她天生丽质,可此般折腾下来,与个逃荒难民也无二般,须得好好拾掇拾掇才是,免得明日里入了城,叫着家人瞧见了忧心。
却说上京城这头,帝君原先有个昏睡多年的睡美人姐姐,这个事情安君知晓,不过她并未有放在心上,那位原太女醒来后,也是一派天真烂漫地形容,是以,帝君也未有过多地方在心上。且说,如今的皇室一贯善于以蛊控人心,那位之前一派天真烂漫与稚子无异的原太女,有一日在院子里头扑蝴蝶时不小心磕碰了头,待她醒来,一改之前的痴傻相,变得十分的机智精灵。
这位原太女一夜之间如云台拨雾,在她身旁伺候多年的几位老宫人那是十分地开心,且说,这几位普通的老宫人,其实也不普通,乃是原太女她爹爹细心为她挑选的,忠心能干不必二说。这几位宫人将原太女爹爹留下的那些个势力利利索索地都交给了她,然后又细细同她交代了不少前朝的权势瓜葛,且,有几位权臣乃是先帝的忠蛊之臣,只要得了这几位的支持,那谋划一番,将如今这位在位的假帝君推下来不在话下。
确说他们这般谋划谋划着,并未有想过,那位帝君是不是真的就不愿意让位,皆因这当中还有一道隐秘,当今这位帝君,同原太女并未一夫同胞的姊弟,他们以为这位帝君已经知道,但其实这位帝君并不知道,总之这么啰啰嗦嗦下来,在帝君第三次遇刺事件之后,发现乃是那位亲姐姐想要自己的性命,也不禁是心寒,待他在略微一查探,自然也发现这位姐姐身后的一大摊子烂事情,且不说他内心如何纠结痛苦,总之一番纠结以后,这位英明的帝君一拍案,你既不仁,我便不义。
是以,有了一场声势浩荡的变革。
那位原太女手中是有些势力的,但是先前的那批人,大都年事不低,其中又以定邦王手中权势最大,当年先帝给他们这群臣子下达的命令是尽职辅佐新帝,保她大楚河山。且说,安君明面上是中了如今这位帝君的忠蛊,在曾孙女同原太女之间,老王爷只思量了一刻钟,便将手中那封原太女写给他的密函上交给了如今这位帝君,反正是保大楚河山,当今的这位可也是姓楚的。
这位帝君也是很厚道,投桃报李什么的也会,装模作样的将安君指到了外头,让她且躲一躲,当时候刀枪无眼,免得伤着她了,左右她也没个旁的用处,若是到时候被挟持了,反而误事。
且说,这场胜负悬殊十分大的战斗,帝君原本计划三两月便能成事,却不想,中途出了点差错,这才多耽搁了些时日,且这些个差错同安君关系有几分大,老王爷怕让她知晓了惹她伤心,便传信给了青木,让他将法子将她留在西北,待事态稳定了再让她回来。
前些日子,事态稳定了,老王爷将将准备书信,让安君回京来,却收到了青木的请罪书,上书他之过错,未有照顾好王君,让小王君一人又跑了。
老王爷起先有些担忧,派了不少人去寻她,然后又有些好奇,她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是如何在青木同沐锦寒眼皮子底下溜走的?且不说他是担忧也好是好奇也罢,派了不少人,寻了她不少时日未果,倒是也叫他心急起来。
安君站在满是残痕片瓦,大门上都落了不少灰烬的墨府前发愣,入了城,便三三两两的听到行人啧声,她从旁人吵吵闹闹的谈话中,听到了‘墨府可真背时,全府上下怕也不剩几个人了。’又有接话道:‘同刘家攀了亲的都背时’
城西的墨府有两家,一是祖母的府邸,一是便宜娘亲的府邸,但祖母府邸旁人惯称墨郡府,是以,这个背时透顶的府邸,只能是便宜娘妻的府邸,说白了她一惯凉薄,便是墨府上下如何了,往日里她最多掉几滴泪,叹一句可怜见地。问题是,丁山他住在墨府,且正有孕在身,这趟个变故,不知,不知,不知他如何了?她有些不敢往下去想。
一个在街口摆个小摊卖豆腐脑的老翁瞧着她在这处发了好一会子愣,左右现在时辰尚早,也没个可人,便好心的挪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问道:“这位小哥,可是还好?”待瞧见安君转过身来的一张惨白的可怜兮兮的脸,不待她答话,自顾着安慰道:“这位小哥怕是有亲人在这府里头当差罢。”叹了口气:“人死不可复生,小哥也莫要再难过,这等子横祸,实乃天意啊。”
安君这些日子吃没吃好,睡没睡好,再被他如此一安慰,脸愈发白了,身子不稳的晃了晃,几乎没当场晕倒下去,拽着他的袖子,张了张嘴,指着墨府大门,酸着鼻子,哑着嗓子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老翁一顿:“小哥原是不知这墨府的变故么?”
安君颤着嗓子道:“烦请阿叔告之。”
老翁一听,拉着她过了买豆腐脑的小摊子上坐下:“前些日子,不是有个皇子造反么,这府中的一位夫郎啊同那位皇子不知怎的勾结上了,具体的老朽我也不晓得,反正他贼胆包头的将那皇子窝藏在府中,后来事情败露了,那皇子也见着无机会了,临了反咬一口,将这府中上下的人杀了个干净,便是后头定邦王派人来救援,也只救得几个人,其余的全丧命了,啧啧。”时下没有言罪,平头百姓说起造反之事来,也是当做个茶余饭后的消遣。
说话间便有客人坐下,老翁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自去招呼客人去了。
待老翁招待完客人,瞧着她的脸色着实不好看,便又好心地盛了碗豆腐脑放到她手里,安君捧着这碗白花花的豆腐脑,泪珠子刷刷的流了下来,老翁瞧着不忍得很,又道:“也有几个幸运的,得以逃生,不知小哥那位亲戚姓甚名谁,不如去当定邦王府寻人打探一番,许其中有他也未可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