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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便能到芦洲城,王君您看,是去城中整顿一番,还是继续前行,到了浮州再说?”往日里路过城镇的时候,安君都会早早吩咐下去,或进城,或继续走,这次,未得她的意思,李管事琢磨了一番,还是来问一问。
安君的手搁在车内矮几上,一下一下的叩着。
芦洲就是沐锦寒在守的城,同浮州一样,是个要塞,当然,这并不是安君关心的事情。
她觉得,经过那么一遭,她再同沐锦寒见面的话,总担心他会尴尬,至于她自个儿,脸皮太厚,无所谓。
当初本以为,他会应了那孟君,去做她的侧夫,瞧着怎么也不是没感情么,却没想到,会是这般,难道因为做不成孟君的正夫,伤心人远走天涯?
去看他吧,怕他尴尬。
不去看他吧,怕回了上京,他曾祖父问起来,自己尴尬。
她这厢敲了好半天桌子,刘管事弯着腰等吩咐等得腰都要折了,才听她道:“明日,便进城去罢,派个人给守城的沐将军送个信,就说......就说京中旧友来访。”
去看一看好了,顺便捎些东西给他,总归不似旁人说的那般,自己其实对他并没有任何意见。
沐锦寒接了她的信,第二日在酒楼为她接风。
沐锦寒对吃食不太介意,便将菜单递给她,让她来点,她哪知道什么好吃?只吩咐下侍捡着酒楼里的特色菜式上几道。
“菜齐了,二位客官慢用。”下侍手脚利索的将菜一道道摆好,哈着腰出了厢房。
安君抬起筷子,夹了块羊肉,略略咀嚼一下便匆忙咽下去,青竹在旁瞧着,忙倒了茶水递了过来,她接过来连着喝了好几口才将嘴里的那股子羊膻味冲淡了些。
在京里的时候她倒是也偶尔吃些羊肉,不过因为水土关系,那羊肉远不如这般膻,加上厨子又处理得好,几乎没膻味,不似这个,味道太重,她完全吃不了。
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沐锦寒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胃口,这会子工夫,就着那重味儿的羊肉都吃下半个馒头了。
安君无话找话道:“西北物资匮乏,倒是让你吃了不少苦头,好容易在上京养的那些肉,又都瘦没了。”
安君认识沐锦寒足足四个年头有余,他最壮的时候就是在上京那段日子,安君日日送去好吃食养的。
自然,其实他并不瘦,只是不如丁山那般块头大,安君心思里觉得自个儿爹爹那身板就是刚刚好,不如爹爹壮的那就是需要补补。
沐锦寒咽下馒头“嗯”了一声,抬头瞧了瞧他,嘴角扯了个笑,然后似不晓得说个甚,又继续低下头吃东西。
要笑不笑的扯着脸上那条疤愈发狰狞了,还不如不笑。
安君也不晓得再接个甚话,索性待他吃完。
沐锦寒吃饭速度一向块,不过盏茶工夫就吃好了,然后就你看我我看你。
所谓,你不言,我不语,便是无语。
终是安君不敌,她搁下手中的茶,道:“近来可好?”
沐锦寒道:“好。”
安君顿了顿,又道:“我这趟里是打算去浮州,正顺道,程老将便托我带些东西给你,一会我派个人给你送到营中去?”其实不是程老将托她带的,只是如今她两关系尴尬着,总是不好再说是自个儿送的。
沐锦寒道:“好。”
安君......
两厢又是无语一阵子。
安君挠了挠头,起身,有些人还是相忘于江湖的好:“你公务繁忙,已经耽搁了这许久时间,可是碍事,不如先送你回去?”
她起身准备出了包厢下楼去,沐锦寒却拉住了她的手,自然,只拉了一下就放开了:“王君,王君可是要在城中再待几日?”
安君哪里还想呆几日,只道:“本应是多呆几日的,,只是我这趟里尚有公务在身,也是不便久留的,得知锦寒一切安好,也就放心了。”
沐锦寒在城中是有府邸的,只是他向来习惯了住军营同士兵们共进退,安君瞧着他想说又不想说的模样,只当他是有他务又不好开口,便十分体贴的送了他会军营里,在城中也耽搁了一日,正好补给一番,明日里启程。
这会子天色也不早了,她便想着同沐锦寒告辞,回客栈好好洗漱一番。
临了,安君将将准备上马车时,沐锦寒问道:“王君缘何对锦寒如此好?”
安君怔了一怔,听他又道:“锦寒自知姿色蒲薄,同王君也无旧情,王君缘何对锦寒这么好?”
世上确实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另一个人好,但是她却不好直说,思量了一番,于是道:“其实,我同你还算有一段前缘。”
她未等沐锦寒问出口,又续道:“四年前在清河时,我曾救过你一命,那时,我只当那小儿郎是你的儿子,怕惹了闲话,后头便再未有去寻你。”
沐锦寒有些激动:“原来,那人竟是王君么?”
她这般一说,倒叫沐锦寒自个儿脑补出一段一见钟情的故事出来。
她这趟终归是有正事儿,也不便久留,别了沐锦寒,往浮州去,路程不过七八日。
那位蒙慝都尉瞧着年岁四十左右,脸上都是被风沙吹皱的沟壑,将那封密函打开一瞧,额头上的纹皱得愈发深沉了,磕着手指头敲了好半天案几,才抬起头来道:“本官这儿尚有些事务要回禀帝君,只是一些细枝旁末尚未处理好,须得劳烦王君多等些时日,这几日不如本官派几个侍卫,陪同王君将这浮州城好好逛上一逛,这漠北虽不如上京那般恢弘,但也自有一番景色,且看王君意下如何?”
安君自然是无不允的。
晚上的时候,蒙慝在都尉府为她设宴接风,吃烤肉喝烈酒着实不是她所爱,饮了两杯,便用不胜酒力推辞了,自回客房去。
叫下侍打了水,她去了衣裳,跨入桶中,几杯烈酒下喉,加上浴桶热气一蒸,叫人有些昏昏欲睡,便眯着眼,趴在浴桶边小憩一番。
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有下人进来添热水,她以为是青竹,便也没多在意,来人添了水,又伸手进桶里试了试水温,然后那起搁在桶边的帕子,帮她擦背。
她略微觉着有些奇怪,转过身一瞧,竟是一长相俊朗、身量挺拔的面生少年,她将身子略微沉下一些,呵斥道:“你是何人?”
那少年瞧着她转过身来,脸腾的一下红了,握着巾子的手上下摆了摆,乍然反应过了,行了礼道:“小的名叫图凡,是都尉大人派过来服侍王君的。”
安君颦了好看的眉头,略略思量一番,才反应过来这个服侍是什么意思。
按着这世道的风俗倒是也正常,她一女君,这趟出来连个小侍也没带,都尉尽尽地主之谊,往她这儿送个人,也说得过去,不过她并不需要,同那叫图凡的少年道:“我历来不惯旁人伺候,你且下去罢。”自从同成瑜瑾表了心意后,她洗澡时,连青竹几个都没让近身,何况是这么个旁的人。
第二日无事,便在蒙都尉派过来的几个侍卫的陪同下,在这浮州城逛了一逛,如这般过了半个来月,那蒙都尉还未同她提信函的事情,她也有些急了,这么座光秃秃的城,瞧了这么些时日也是够了,况且,一个人出来这么久,她有些思念家人。
上门访了两次蒙都尉,他都凑巧因着公务出门了,安君也只能托了副官去问问他,过了三日,得了答复,说是再过六七日便可处理好,她便开始让下人着手弄好东西,准备回程。
回程颇为不顺,一会是车坏了,一会是马惊了,反反复复又折腾了半月,弄得她颇为烦躁,好容易都收拾好,将将准备启程,侍卫又来禀告道说是前头管道塌方了,路行不通。
不知道为甚,最近她觉得心里慌得厉害,偏偏又没法子通信,想赶紧回去吧,归途又如此坎坷。
在下侍第三次禀告到道路未通,她着实是急了。
本来以为一来一回最多不过三月余,这趟只是在浮州便耽搁了两月多,她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而自己被蒙在鼓里。
“青竹,你去将青木请过来。”她不愿再等了。
青木过来,恭恭敬敬的站在下手,她也不多啰嗦,直接吩咐到:“青木,你去点上二十护卫,我们抄小道,走山路回去,余下的部队待路修好了再行出发。”
青木支吾了一番,道:“王君千金之体,怎可如此行事,这怕是不妥,望王君三思。”
安君盯了青木好一会子:“青木,你不想我回京里去?”
青木慌忙跪下:“属下不敢。”
安君骤然加重了语气:“你是真的不敢,嗯?”
“属下奉命保护王君安危,确无二心!”
“你奉了什么命保护我的安危?我瞧着蒙都尉治下有方,西北挺安定的啊。”
青木道:“王爷忧心西北恐有流寇作乱,特遣属下前来随护王君左右。”
后头随她再怎么问,青木都是这一句话,她瞧着自己也确实不是威逼利诱的好手,便放弃了这一途径:“我知了,你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