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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阴阴的天下起了雨,“噼里啪啦”敲打着车窗玻璃。唐之桥回转头望着离他们越来越远的小山村。此刻那山隐进缥缈的云雾中,连着小山村也不真实起来。
唐之桥呆楞半响,想到一句诗“云深不知处”。
“别看了,再看眼珠子就掉出来了,再说帅哥可坐你旁边啊!后头可只有山跟树,前头也有。”荣嘉实调侃道。
唐之桥没理他,调转视线望向前方。雨幕下,整个山林变得更加苍翠欲滴起来。
“嗳,荣嘉实,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呗。”
唐之桥说:“你怎么想到要去山上为老人们做义诊的?”
荣嘉实淡淡一笑,戏谑地问:“你想听官方的还是非官方的?”
“还不同么?”
“那当然。”
唐之桥说:“那就先官方的吧。”
“官方的就是,青春是我们的名片,服务是我们的志愿,以己之力,为社会上需要帮助的人贡献一份力量。”
唐之桥听完不由地笑了,这样的措词明明像是广告语。“那非官方呢?”
荣嘉实耸耸肩,极轻松地说:“想做就去做喽,没有想那么多。”
唐之桥不由赞道:“这么爽快,够酷呀!”她想不到荣嘉实的人生原是这么豪迈自在的。
荣嘉实又突得收起玩笑之心,正色地说:“其实山中的那些老人挺可怜的,没医没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走了都没人知晓,有些老人连见子女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唐之桥听完荣嘉实的述说,心情也有一些沉重。以前她可能还不相信,现在亲眼所见,发现那些生活在深山里的空巢老人的晚年生活确实让人堪忧。
唐之桥瞥了一眼荣嘉实,说:“看不出来,你的情操还蛮伟大。”
荣嘉实听完后,得意洋洋地说:“是不是对你的前夫另眼相看了呀?是不是觉得跟我离婚的举动挺错误的啊?我勉为其难,怀抱随时等你投入哦!”
唐之桥无语望天,“荣嘉实,你果然是辩论社出来的,少贫嘴了,好好开你的车吧。”
两人一路再无话。
车子开到路口后,大家道别,相约哪天再一起回山里,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差不多经过窑厂路段时,荣嘉实想起早上送去的东西,不禁问唐之桥,“要去趟窑厂吗?”
唐之桥看了眼窗外越下越大的雨,摇摇头说:“不用了,改天我再抽时间去吧,现在雨下太大了。”
荣嘉实点点头,状似很随意地问:“等下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唐之桥想了想,答应了,心里却吐槽,不要再遇到林琼雁才好,有种跟荣嘉实吃一次饭就吃怕了的感觉。
两人又开始沉默。车里开着收音机,里面正在播放路况信息,哪哪又堵车了,哪哪又发生交通事故了,哪哪要上高架桥……现在正好是饭点时段,感觉哪哪都拥挤。
郊区的公路没有路灯,有点黑,荣嘉实开得小心翼翼。
“今天几号了?”荣嘉实不经意问了一句。
“呃?”唐之桥正望着如墨的夜色神游太空,荣嘉实一问,她有点回不过神来,定了定,翻出手机的日历,看了一眼,才道:“今天20号了,12月20号,哎,时间过得好快啊!”
“12月20啊……”荣嘉实喃喃道:“那离圣诞节不是很近了?”
“嗯。”
荣嘉实轻吐道:“圣诞节那天你有什么安排吗?”
唐之桥一愣,“怎么?”
荣嘉实面无波澜地说:“要不……咱们一起去看电影吧?”
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卧了个大槽,他这是在干什么?居然约唐之桥圣诞节去干这么浪漫的事。可结婚那会儿也没这么积极热情过啊,现在婚都离了,两人也没有毛线关系了,而且恩爱戏码也演完了,不是该离得越远越好么,可是自己居然还要往前凑,这是几个意思啊?
完了完了,自己有点不正常了。
上次就说要去看神经内科的,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说出的话能收回么,如果可以,他要收回刚才的相邀喂。
可虽然心里是这么想,他却又忍不住斜瞟眼去看唐之桥的表情,她是会答应还是拒绝呢?如果她答应了,自己该高兴吗?哪果她拒绝了,自己该伤心啊?
啊,儿女思情果然是没劲,好费脑细胞。像他这种高大上的人,果然是呆在手术室里或是急诊室里比较好啊,那些东西习惯成自然了么,不用再花太多脑细胞。
唐之桥显然也没想到荣嘉实会约她圣诞节去看电影。去年的圣诞节他们都干什么去了么?哦,她想起来了,他们啥事也没干。因为他们各自活动去了,她约云哩吃饭逛街去教堂参加圣诞晚会凑热闹,至于荣嘉实干嘛去了,天才晓得。
后来两人回到家都深更半夜了,话都没说几句就各自睡觉了。
那时,她跟他怎么会冷淡成那样?还是那句话,天晓得哦。
“那个……”唐之桥舔舔干燥地嘴唇,说:“到时再说吧,反正还有好几天呢。”
显然这是拒绝吧?荣嘉实“哦”了一声,他感觉自己的心还是“嗖”得一声沉了一沉,原来拒绝是会有一丢丢不开心的。不过这一定是自己的自尊心在作祟,跟其它什么爱不爱,情不情一定一定没有关系的。
两人回到市区,随意找了个餐厅吃饭。吃好之后,荣嘉实又秉承男士一贯的优雅作风打算送唐之桥回家。
可是车开到一半,荣嘉实接了个电话,差点给吓尿掉,赶紧将车往回开。
唐之桥一见不对劲,赶忙问:“怎么了?怎么往回开?”
荣嘉实说话时声音都带颤了,“我妈去我家了。”
“啊???”
犹如晴天霹雳。
荣嘉实匆匆忙忙将车子开回家。两人出了电梯时,荣嘉实拉住唐之桥,说:“喂,唐之桥,你说过的,咱俩可是‘帮帮忙’的关系。之前我可是帮过你的哦,现在你可不能过河拆桥,怎么着咱还得将这戏给演好喽。”
唐之桥笑靥如花地挽住荣嘉实的胳膊,说:“放心吧,我可是讲义气的人。开门吧!”
荣嘉实站在门口深呼吸了一下,这才掏钥匙开门。
门开了后,两人在门厅处换了拖鞋,继续手挽手恩爱非常地走进客厅。
一进客厅,古兰听到声响,赶忙从厨房里钻出头,见两人粘得跟蜜似的,不由开心地问:“你们上哪去了?”
荣嘉实:“做义诊去了。”
唐之桥:“吃饭去了。”
古兰一听,怪异地看着两人,心想,怎么两人的答案不一样呢?
荣嘉实同唐之桥两人转头互瞪,挤眉弄眼。于是答案又成了这样……
荣嘉实:“吃饭去了。”
唐之桥:“做义诊去了。”
荣嘉实伸手去拦古兰的肩,打哈哈地说:“妈,其实是这样的,今天我跟小桥先是去做了义诊,然后刚才去吃饭,回来的路上就接到您打来的电话了。”
唐之桥见状,也立马机灵地附和道:“对对,妈,就是嘉实说得那样。”
古兰这才颇满意地点点头。
荣嘉实安抚母亲坐到沙发上,这才问:“不过话说回来,妈,都这么晚了,您怎么想起来我们这边了呀?”
“哦。”古兰经儿子提醒,这才想起厨房里还温着一壶汤呢。她站起身,向厨房走去,边走边说:“还能来干吗呀,当然是给你们送汤来了。”
唐之桥跟荣嘉实面面相觑,也跟着古兰进了厨房。
古兰揭锅盖将汤端了出来,“刚才来时这汤还温着呢,可左等右等也不见你们回来,所以我就放锅里再暖了一下。现在喝,正好。”
说着,将汤盛到碗里,一人一碗端到两人面前。
荣嘉实望着碗里黑乎乎的汤,蓦得就想起之前唐之桥母亲逼他喝的那碗。不是吧,做母亲的是不是都有通病啊,有事没事怎么总喜欢逼人喝汤啊?
汤的气味有点难闻,荣嘉实不禁拿手掩住鼻子,不豫地问:“妈,这什么汤呀?味道好怪。”
古兰白了一眼儿子,没理他,却走到唐之桥面前,很热忱地说:“小桥啊,这可是好汤,妈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熬的,滋补养颜,滋音补肾,喝啥补啥,绝对的极品,你可得全喝光哦。”
“呵呵……”唐之桥面露难色,既然这么补的汤,您干嘛不留着自己喝,还这么辛辛苦苦地端来让我们喝,这汤真有这么好,才怪呢?不过她自然是不敢实话实说的,只得期期艾艾地说:“这汤……有点烫。”
“没事没事,等凉点了再喝。”转头又去逼荣嘉实,“儿子,快喝呀,看什么呀?”
“哦哦……”荣嘉实咽了咽喉咙,闭起眼,视死如归地想,死就死吧,不就一碗汤嘛。
他这刚往下灌,却听古兰幽幽然地说:“这汤啊以后得天天喝,所以妈决定了,每天炖好了送给你们。”
“噗……”荣嘉实喝到一半的汤全给呛了出来,欲哭无泪地问:“妈,您不是跟我们开玩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