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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前任大姐夫张永靖被迫离婚,还是净身出户,因为惧怕贺景瑞的势力,不敢报复钟家。可他心里毕竟憋着一股气想要发一发,实在无法可施便化身疯狗,在村里揭了沈清源的底,甚至爆料沈清源已经被人包/养多年,以兔子的身份替钟家挣回了一份家业——他家那幢楼就是他寄钱帮盖的,那就是一兔子窝!
总之,语言之恶毒,爆料之下流,沈母都不忍复述了。
杨柳村似乎跟“兔子”颇有渊源,老人们数得出来的长辈,几乎每一代都有那么几只狐媚的公兔子,简直是杨柳村秘而不宣的悠久传统。
而与这传统一脉相承的就是村里人对兔子的反感,每一代的兔子都遭到了严酷的打击。以前兴游街、浸猪笼、上鞭刑,如今搞这一套是犯法的,但语言上的侮辱以及隔离冷漠一类的冷暴力还是免不了。
钟家想到贺景瑞对二弟那种好得过分的态度,自然信了张永靖的“谣言”,钟家两父女心理上就觉得矮了一截,吵架都吵得理不直气不壮,这几个月颇受了一些打击。特别是钟秀芳,老公是个渣兔子背着自己搞男人不说,弟/弟竟也是这样,谁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点儿瓜葛?
沈母也是没法儿,心里替儿子委屈,可又能做什么?大环境就是这样,身在其中的人除了忍还是只能忍。
老太太把满腔的愤恨全放到张永靖身上,咬咬牙切齿地骂:“这个挨千刀的狗杂毛!他对不起秀芳还敢到处编排你,祖宗没积德让□□了才生出这么个烂心烂肺的东西(以下省略一千字)……”
沈母平时多温顺老实一个人,骂起张永靖顿时化身最毒舌的泼妇,那一溜诅咒估计能把张家先人气得从坟里跳出来。
沈清源的心情只能用无奈一词形容——大姐无辜被骗婚,他被殃及池鱼,除了张永靖还真找不到埋怨的对象。可张家远在县城,也只能骂一骂过嘴瘾而已。
他轻拍着母亲瘦削的肩膀安慰:“算了,反正已经离婚了,以后也不会再来往。他这种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是气他连累你,”沈母握着儿子的手腕,有几分羞赧地说:“你别怪你大姐,遇到这种事她也可怜。”
“我不怪她。别人说什么您不要放在心上。我是不在乎的,说就说呗,又不会少块儿肉。”
儿子的豁达态度让沈母更难过了。她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半晌才说:“你要是留在城里就不会有这些事……干脆你住几天……回去吧。”
沈清源一团心事无从说起,望着窗外逐渐黯淡的天色,叹了口气,喃喃道:“等贺景瑞把他的事处理完,我就回去。”
沈母知道贺景瑞那样的出身,必然有不少不得已的苦衷,她一个局外人说不上半句话,又不想给儿子增添烦恼,除了一声叹息,真是半点力都使不出。
沈清源不计较不代表就可以相安无事的过日子。到吃晚饭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其实也不是大事,就是钟大富收拾碗筷的时候,悄悄把他用过的碗扒拉到一边,甚至还细心地放了片干草做标记,洗碗的时候把他碗筷单独拿出来洗。钟秀芳一把抢过碗筷丢进垃圾桶,啐道:“还洗什么洗,扔了算了!”
钟大富跺脚道:“他每天在家吃饭就扔个碗?家里有多少碗可以扔?败家玩意儿!”
“那让他自己洗,凭什么我们要伺候他?!”钟秀芳不客气地说。
钟大富再不待见沈清源,也做不出让他自己洗碗这种事,为难得直叹气,自言自语地埋怨:“在城里呆得好好的,回来干嘛?”
这一幕好巧不巧被沈清源看到了。他的心再大,到这时候也受不了了!
这么被嫌弃谁受得了!
这地方好歹也是自己称之为“家”的地方,竟好像他是瘟神一样巴不得他永远也不要进门!
一口气把梗得他气血翻涌,立在窗外把牙齿咬得嘎嘣响,才勉强忍住进去吵一架的冲动。
他转身快步走回房间,将白天才打开的行李又草草装好,背包拖箱地敲开的母亲的房门。
“妈,”他站在门口一幅说完就走的样子,“我想回老屋住。”
“好好的干嘛要去那边?”沈母摸索着走到门边,垮下脸问:“是不是他们又说你了?”
沈清源忙拦住她,说:“没有,他们什么也没说。我就是想着住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都不自在……”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贺景瑞来看我的时候,住那边也方便些。”
这是个比较有说服力的理由,沈母扶在门框上的手颓然地垂下来,带着压抑的难过,说:“好吧,你要是缺什么东西跟我说。”
“那我走了。妈,您早点休息。”
沈清源转身要走,被沈母拉住,“小源……”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儿子好容易回来了,却一晚上都没住又要走,尽管只是走到村子的另一头,可沈母还是心如刀绞,伴随着对自己软弱的不满,以及钟家父女不近人情的怨怼,心情复杂到无以复加。
沈清源很明白母亲的心情,忙加了一句安慰,“贺景瑞过几天就要来,家里也没地方给住。”
沈母叹了口气,从贴身的衣服里摸出一串钥匙,摁在他手上,嘱咐道:“我那屋的柜子里有新被褥,你拿出来晒一晒,到时候给小贺用。”
离开钟家的小院,沈清源呼出一口气,心里竟有些轻松。
他想,家这个东西其实在哪里都一样,关键是有“家人”在。
好比钟家院子,生活这么多年还是觉得那是别人家,竟比不上荒废如鬼宅的沈家老屋亲切。
沈清源的外公外婆早过世了,唯一一个舅舅在县城买了房子,全家搬到县城,每年只在上坟的时候回来。分家的时候,舅舅分了田地,把老宅留给瞎子妹妹。
老屋位置偏僻,地方不大,房子也老旧,除了地皮值点儿钱基本没啥用处,被用来堆钟家的杂物。
沈清源把母亲的房间打扫出来,随便铺了被褥便躺上去。
被褥略微散发出霉味,但松软厚实,他陷在里面就生出倦意来。
他在上面翻了个身,爬起来拿出贺景瑞的照片放到枕头上,睡了一会儿仍感觉不踏实,干脆把照片搂到怀里才算是舒坦了。
在他眼里,老屋其实比钟家更好,至少可以光明正大地摆上贺景瑞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