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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的花灯会是蓉城一大盛事,尤其是在灾情过后,百姓们更需要这般的盛事来驱散这一年来的阴霾。
入夜过后,蓉城的大街上热闹非凡,各式各样的花灯琳琅满目的,小贩的吆喝声,孩子的嬉闹声,游人的叫好声交织成了一片歌舞升平的欢乐气氛。
来逛花灯会是金熙提出来的,可这也是他第一次逛花灯会,一见了这般热闹的场景,脸上抑不住兴奋起来。
“第一次来?”齐倾见了他的模样,微笑问道。
金熙脸色有些尴尬,他的确是第一次来,父亲在世的时候他年纪小,而且很忙,从未带过他来,至于母亲,她根本就不喜欢出门,更不放心让他出门,后来父亲去世了,那就更加没机会了,“嗯,不过之前问过府里的人哪里好玩的!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玩的尽兴的!”
齐倾轻笑出声,“是你自己想玩吧。”
“齐倾!”金熙有些恼羞成怒,跺了跺脚,“你自己就不想玩了?!”这般热闹的场面,她便一点兴奋都没有?
“真是个小孩子。”齐倾却道。
金熙脸色一僵,他不喜欢说这些话,他现在是不大,可她不也不大吗?十四岁能有多大?“你自己也大不到哪里去!”说完,便执拗地伸手握紧了她的,“走,我们先去吃豆腐脑!管家的说前面的王记豆腐脑是蓉城最好的!”
齐倾笑了笑,任由着他拉着往前走,大约走了一刻多钟,便到了一个摊档前,一旁的布旗上写着王记豆腐脑的招牌,而四处也悬挂着应景的花灯,自然,是最简单廉价的样式,不过这也让这简陋的摊档萦绕着浓浓的节日气氛。
“老板,我们要两碗豆腐脑。”金熙坐下,便扬声道,说完,又转向齐倾,“你喜欢放糖的还是放酱油的?”
“有什么区别?”齐倾挑眉问道。
金熙解释道:“南方人多数喜欢放糖,不过听说这摊档的老板是从北方过来了的,所以也将那边的习惯带来了,他们是放酱油的,不过我没吃过,要不我们尝尝?”
“好。”齐倾颔首。
金熙笑着便又扬声道:“老板,一碗下糖,一碗下酱油!再加两个碗!”
“好叻。”那边忙碌的老板应了一声。
金熙便又张罗起来茶水,“先喝杯茶。”给两人倒了茶水之后,豆腐脑便送上来了,一碗上面洒了白糖,另一碗上则是加了酱油。
“你先别动!”金熙说完,便又动手张罗了,将两碗豆腐脑分成了四碗,那利落的动作不知道的人以为他是经常这般干的,“好了!你先尝尝甜的,要是不够甜,再加糖!”
齐倾笑着接了过来,尝了一口,豆腐脑很滑嫩,不过砂糖却显得有些粗糙,“若是加蜂蜜的话会更好。”
“蜂蜜?”金熙讶然。
齐倾笑道:“嗯。”
“你吃过?”金熙问道,“还是青城就是这样吃的?”
齐倾笑了笑,笑容中有种名为怀念的情愫涌动,“很久很久以前吃过。”
金熙呆了呆,随后便又叫来了伙计,“你们这里有蜂蜜吗?”
“啊?”伙计愣住了,“这……这个没有……”
金熙有些失望,不过会儿便又鼓起了劲,“我们回去自己试试!家里有蜂蜜吗?”
“应该有吧。”齐倾回道。
金熙笑道,“那就容易了,等一下我们回去之后买一碗什么都不加的,回去自己加蜂蜜!若是好吃的话,将来这王记恐怕又会多一个品种了!”
“你知道这蜂蜜怎么来的吗?”齐倾不是想泼他的冷水,可是却不想让他闹出一两银子一颗鸡蛋的笑话,“养蜂人需要从深山处掏出野生的蜂窝,随后驯化,再利用这些野蜂繁殖新的家蜂,这个过程不但时间长,而是危险重重,可以说每个养蜂人都是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的,而便是顺利圈养成了家蜂,这出不出蜜,如何出得好蜜,出蜜的多少,又是一个极具技巧的过程,同时也要看老天给不给脸,若是遇上了去年这般的天,别说是出蜜了,这蜂活不活的下去也不知道。”
金熙脸色有些发烫,“你是在说我不通庶务吗?”
“不是教训你。”齐倾淡笑。
金熙松了口气,随后又正色道:“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多学的!”
“嗯。”
金熙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看了一眼那酱油的,“试试这个?”
“嗯。”齐倾点头,看了他一眼,“你也尝尝吧,不是说也没吃过吗?”
金熙笑了,点头应道:“好!”便低头吃了起来,这一吃后,眉头皱了皱眉,似乎对着东西不太感冒,“比豆腐滑嫩些。”
便是说不算是美味。
齐倾笑了,“饮食习惯不同而已。”说完,便将另一碗放糖的推到他的面前,“吃这个吧。”
“嗯!”
今夜的第一餐很快便过去了,不过却不太满意,所以金熙在结账之后便又拉着齐倾往另一个据说是很美味的摊档去了。
元宵自然是要吃元宵的!
这元宵没分南北了,味道倒还算不错,不过金熙却发现齐倾似乎不太喜欢甜食,一碗元宵她也只是吃了几个便不动了,顿时又是一阵气懊,“你不喜欢甜食?”
“还好。”齐倾道,“不过晚上这甜食吃多了会腻罢了。”
金熙更是挫败了,吸了口气,又抖擞起精神来了,“那我们走吧!我带你去吃……混沌!就在前面!”说完,不等齐倾反应,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便拉起了齐倾走了。
齐倾看着这大方的小少爷,不禁暗暗摇头,不过也没再给他泼冷水,没过多久,便到了混沌的摊档了,又是要了两碗。
这次齐倾倒是吃完了。
金熙总算是松了口气,“好不好吃?”
“挺不错的。”齐倾失笑道,没再打击他。
金熙方才露出了笑容,“吃饱了吧?我们去看花灯!听说只要猜对了灯谜,便可以免费送花灯!我们去猜灯谜。”这说完,又扔了一锭银子,风风火火地拉着齐倾往热闹的中心大街去了,这时候,大街上除了各式各样的花灯之外,还有表演各种杂技的杂技团,精彩目不暇接。
“花灯待会儿再去,先看看这些吧。”齐倾见着某人两眼发亮,便开口道。
金熙顿时一喜,“你喜欢?”出来这般久,还是第一次见她对一样东西感兴趣,“你喜欢我们就看看!走,我们走进一些!”说着,便拉着齐倾往里头挤。
耍龙灯,钻火圈……一应杂技看下去,依然是半个时辰过后,等表演完了,金熙又很大方地扔下了一锭银子,这才想起了花灯一事,拉着齐倾去看了,找了人人气最旺盛,花灯也最漂亮的摊档。
这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猜灯谜了,有人猜对了之后便得了花灯高兴离去,而猜不对的,仍是再接再厉,不过金熙的目标便是这些只要猜中了一个灯谜便能够拿走的花灯,而是那盏花灯王。
“这位少爷,要得到这盏花灯王,就必须过三关,这有诗文接龙,对对子,最后才是灯谜,而灯谜一共六道,意为六六大顺,只有全部都答对了,才能得到这盏花灯王。”摊档的老板笑呵呵地道,“小少爷你要试试吗?”
金熙抬头看了看齐倾,一咬牙,道:“好!”
这诗文接龙,对在褚家书院呆了两年,且是下了狠功夫的金熙来说不算什么,很顺利便通过了,不过这对其他人来说却是甚是轰动。
因为方才不少念书的人来对诗文,大多铩羽而归,过了的基本都是二十多岁,不知道浸*本多少年的读书人。
当然,这也与湖州这地方有关系,这里本事商贾聚集之地,贱籍的,最厉害的也只是念了几年书,不至于当个睁眼瞎罢了,而良籍的,在这般的氛围之下,读书的成效自然也不大,所谓的名师,更是不用想了。
虽然诗文都只是靠记忆,可资源也是一大问题,若是连些诗文的书籍都不全的,便是记忆再好也是没用。
金熙感觉不到这些,不过齐倾却是知道,这也是她将他扔到了褚家书院两年的原因之一。
第一关过了,金熙更是有信心,开始挑战第二轮。
而这时候,不少人都已经围了过来,有震惊的,有好奇的,更有些心怀不甘的,不过不管是哪种的,都是想看这小毛头能够走到哪一步。
齐倾也是想知道,虽然她很清楚他在褚家书院的一举一动,但是他到底得到多少,却是未曾检验过,如今倒是一个好机会。
金熙严阵以待。
老板取了对子,念了第一题的上联。
金熙思索半晌,给出了答案。
不难。
比起书院夫子给的可以说是很容易,尤其是当初他学对对子的时候狠狠地下了一番功夫,在褚家书院他虽然被排挤,虽然被整,虽然被鄙视,但是一个学生该学的,该被教的,他从来没有被露过,只要他愿意努力,便能够学到东西!
第二题,比第一题难,金熙思索半刻钟,给出了答案。
随后引起了众人的欢呼。
因为之前每个来挑战的人都是败在了这一题中,如今却被一个小孩子对出来了,如何不让人吃惊?
便是摊档的老板也是如此,不过他也是高兴,拿出花灯王出来便是希望被拿走,而这些难题,并不是为了拦倒所有人,而是为了制造传奇!
有了传奇在,他的生意便更好做!
第三题,金熙思索了一刻多钟,便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失败了的时候,给出了答案,对的不算是很好,但是却无错处,顺利通过了第二关。
这第三关便是灯谜了。
这灯谜跟对对子,若是真的要对比,该是对对子难写,可这第二关却设为了对对子,也便是说这灯谜的难度会很大!
当然,也不是六题都很难。
灯谜开头三题是猜物品,难度不大,金熙顺利通过,第四题,猜字,金熙思索半刻钟,顺利猜出,第五题,猜一句诗文,这更容易,不过会儿,便猜出了,第六题,也是最后一题,又是猜字,而用来压箱底的,自然便是最难的。
金熙开始紧张了,思索了很多个答案,可是都一一否决了。
这是众人也纷纷开始紧张起来,现场一片安静。
又多了半刻钟,金熙仍是无法给出答案。
大家开始觉得这场挑战最终还是要以失败告终,便是摊档的老板也是如此认为,围观的人开始了窃窃私语。
有说可惜的。
也又说已经不错了的。
当然,也有恶意的,冷言冷语的。
金熙攥紧了拳头,脸色开始有些不好看。
一旁的齐倾见了,叹了口气,伸手拉过了他的手,摊开了他的掌心。
金熙愣怔地看着她,满目诧异。
“知道吗?”齐倾笑道。
金熙眸色变了好几变,方才点头,随后转向那老板,说出了一个字,一个方才在掌心中描出来的字。
“这……”老板怔住了,错愕不已。
众人也是如此。
“老板,这答案对不对啊?”
“对啊老板,这小友到底猜对了没?”
“是胡乱给出一个答案吧?”
“才多大点人!”
老板错愕的神色转为了喜悦,忙笑道:“对了!答对了!这位小少爷答对了!这可是我求了许多人,才请到了褚家书院的大学子给设的字谜,没想到真的有人猜对了!还是……还是这样的一个小少爷!”
“哇……”
老板的这话过后,现场更是轰动。
这褚家书院是什么概念?那是文人的圣地,这小少爷才多大竟然猜出了褚家书院大学子出的字谜?
面对这般的轰动,金熙的脸却有些滚烫,心虚弄得,不过在看向身边的齐倾,心中却涌出了一股热流,眼神也随之热切。
“小少爷,这是你的花灯!”老板这时候已经将那花灯王给拿下来了。
金熙接了过来,小身子接过那偌大繁复的花灯有些艰难,不过却还是稳稳地拿着,随后像是在进贡什么宝物一般,递给了齐倾,“送你。”
齐倾笑了笑,伸手接了过来。
“原来小少爷这么用心要赢这花灯是为了送给姐姐啊。”这时围观的人群中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当然,是好意,是赞扬金熙小小年纪不但聪明,还懂得爱护姐姐的。
可金熙一听,脸却变了,“她不是我姐姐!”
什么姐姐!?
他们那点像姐姐了?!
“啊……”众人错愕了。
那老板发现了齐倾梳妇人发饰,似乎明白了什么,虽然有些惊讶,不过却还是笑呵呵地道:“小少爷是送给母亲的吧,小少爷还真是孝顺。”
众人了然,不过看向两人的眼神便有些怪异了,这继母继子感情这般好的恐怕是极少的,当然,或许眼前这母慈子孝的不过是在做戏。
说不定这小少爷这般不过是为了讨继母的喜欢,或者是讨继母的男人,他的父亲的喜欢。
这般一想,怪异便转为了怜悯。
而金熙的脸更是黑沉的可怕了,抬头狠狠地盯着那老板,像只炸毛的公鸡,“什么母亲?!她是我的妻子!是妻子,结发妻子!”
他们的眼睛瞎了吗?!
一言惊了满堂人。
夫妻?
这两人是夫妻?!
“这……这……”摊档的老板懵了,这老夫少妻的不少,可大妻小夫的……还感情这般好的,这什么时候听过的?
不对……
金家的少夫人跟少爷不就是了?
难道这两人就是了?
“小少爷是……是金家的少爷,不,小爵爷?”老板即使错愕又是着急,他该不会是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了吧?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震惊。
不论金家这些日子闹出来的动静,便是金家在蓉城的地位,金家主母与少爷这是何等尊贵的身份,更别说现在这两人一个是爵爷,一个是有了诰命的孺人。
“关你什么事!”金熙余怒未消,一把抢过了齐倾手上的花灯,扔给了那老板,“不要你的东西!”说完,拉起了齐倾的手,“我们走!”
齐倾没阻拦他,任由着他拉着,在众人的错愕之中离开。
虽然没有承认,但是众人也都是相信了这两人便是蓉城的传奇人物,金家主母与金家爵爷。
“难怪小小年纪便这般本事!”
众人惊叹。
摊档的老板却捧着那花灯,苦笑不已,他这真的是无妄之灾啊。
金熙憋着一口气一直将人拉着走了许久,直到已经脱离了那群人的目光,这才停了下来,然后盯着齐倾,心里忐忑地警告道:“齐倾,你不许听他们胡说的!”
那日柳莲的那些话后,她本来就已经介怀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如今又被那些人这般说……
“他们的眼睛瞎了,你不要乱想!”
齐倾却淡淡笑道:“我乱想什么?”
“总之不要听他们的就是!”金熙咬着牙,“你是我的妻子!等过个几年我长大了,就不会有人说这些荒谬的话了!”
他现在太小才会如此,等他长大了,他们之间的察觉便不会像现在这般明显了,什么他长大了她就老了,这怎么可能?
母亲如今的年纪也不小,可不也是不显老吗?
她才大他几岁?
二十岁跟二十六岁看起来根本就没有区别!
“刚刚你那般行为,会被人说金家没有教养。”齐倾却是岔开了话题。
金熙一哽。
“以后不要这样了。”齐倾继续道,“乡男的爵位虽然是虚爵,但是毕竟是担着这个名,既然领受了这个虚名带来的好处,也便该为此付出,更何况,你的一眼一眼本就代表这金家,而如今的金家,所需要的便是好的名声。”
金熙握了握拳头,“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自己的情绪也控制一下。”齐倾继续道,“如今你年纪小还可以说是不懂事,可过几年,便不能用这个借口搪塞了。”
金熙又是一哽,“我知道,喜行不怒于色,爱恶勿让人知!我会记住的!”
“倒不需要到这个程度。”齐倾笑了,“能够掌控自己的情绪,勿让人随便挑拨便成了,至于你所说的,那是权臣皇帝的要求,你不需要。”
金熙面色一紧,“我……我就是说说……”
“褚家书院教的很多东西都是有用的,但是也不全是有用,得看看自己适不适合。”齐倾道,顿了顿,又道:“不过也不着急,等我给你找好了夫子,你再慢慢学。”
“你给我找了什么样的夫子?”金熙问道,随后又道:“不如你教我?”说完了这话,自己也是诧异了一下,不过很快便觉得这个注意不错,“你连那个灯谜都会了,必定不比夫子差的!”
而且这般,他便能够时常与她一起。
“我不行。”齐倾笑道。
金熙不信,“怎么不行?”
“因为我会把你给教歪了的。”齐倾道,偶尔指点倒是可以,若是让她言传身教的,对他的成长没有好处。
她的思想,观念,便是已经与这个世界找到了契合点,可是思想一旦形成,便很难改变,而她也不想完全被同化了。
若是由她教他,必定会不知不觉地灌输。
而他不需要这些。
与别不同,是异类,而金熙,金家没有当异类的资格和资本!走符合他的身份,他的责任的路子,方才是他成长的正确方式。
金熙无法知道她的心思,“怎么会教歪了?你……”
“好了。”齐倾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花灯现在没了,接下来要去何处?还是直接回去?”
金熙有些失落,不过看了看她,还是压下了心里的失落,“听说还有放河灯祈福,我们去放河灯祈福吧。”
“好。”齐倾颔首,随手伸出了手,“走吧。”
金熙看着她伸出来的手,心里的失落消了,笑容回到了脸上,“我们走!”
“姐姐”“母亲”的不好插曲,在齐倾的主动示好之后很快便揭了过去了,金熙兴匆匆地拉着人到了河边。
蓉城内也便只有一条河,虽然如今旱灾过去了,但是水位还是没恢复到旱灾之前的,不过这并不影响众人放河灯的兴致。
“城西这里是上游,我问过了,放河灯还在上游放,然后我们去下游接河灯!这样整个祈福过程才算完成!”
“接自己的?”齐倾还真的不懂。
金熙摇头,“不接自己的,就随便接一盏。”
“这算是祈福?”齐倾笑道。
金熙愣了愣,“反正大家都是这样做的,我们也一样!”说完,拉着齐倾往河边那卖河灯的摊档走去,“走,我们去买河灯!”
而便是在这里,也是又猜灯谜送河灯的,不过经过了方才的不愉快,金熙直接放弃了,花银子买了两盏,还租了一个写心愿的摊档,“把心愿写在许愿纸上,然后放在河灯里面!”
齐倾接过了笔,“心愿?”
“嗯。”金熙点头。
齐倾看了看他,笑了笑,方才低头在那张红色的许愿纸上写了两个字。
“回家?”金熙愣住了,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这算是什么心愿?”说完,便想起了一件事,她的身世!
她是被父母卖了的,还是卖去青楼……
“你……你别难过……”
齐倾一愣。
“金家就是你的家!齐倾,金家永远都是你的家!你是我的妻子,是金家的主母,没有人会再……”遗弃二字怎么也说不出来,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字地保证,“如果你想回青城看看的话,我陪你去一趟!”
当初她父母卖她不就是因为家境困难吗?
现在她是金家的主母,他们应该愿意认回她吧?虽然这般的相认有些可笑可悲,可正如柳家一般,他们养着他们就是了!
齐倾这才明白过来,不禁失笑,“你想多了,我没想过找回他们,他们对我没有异议。”
这话若是从别人的口里说出来自然是赌气,可金熙却听出了她不是,她是真的不在意,可这两个字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随便写写罢了。”齐倾看出了他的心思,“若是真的有什么心愿,不是向天许愿,而是用自己的努力去实现,这方才是正道。”
金熙愣了愣,随后正色点头,“你说的对!”
“好了。”齐倾收了笔,“我写完了,到你了。”
“不写了!”金熙却笑道,“反正写了也没意义,不写了!”
齐倾失笑,“既然是要玩,便该玩完,写写吧。”
金熙看了看她,这才接过了笔,不过却没有下笔,而是对齐倾道:“你先去放,我待会儿就跟来!”
齐倾岂会看不出他的心思,心里失笑不已,却没有戳穿他,拿了河灯先去了,金熙低下头,郑重仔细地在许愿纸上写了一行字,也许下了一辈子的承诺。
待我长大,护你一世。
两盏河灯先后落下,而两个愿望却是背道而驰。
她想回家,便必须离开。
他想护她一生,便得毁了她的愿望。
而这些,此时两人都不知道。
“我们去下游接河灯!”放了河灯之后,金熙便拉着齐倾又飞奔往城东跑去了,蓉城从城东到城西不近的,不过这顺着河道与一众同样去下游接河灯的人走着,感觉上都倒也不算是很长的路程。
到了下游,便又租用用来接河灯的长杆摊子。
金熙租了一杆,“你先接!”
齐倾没拒绝,接过了长杆,选了一盏,便用长杆圈住,拉到了岸边,金熙赶紧蹲下拿了起来,“给你!”
齐倾接过。
“到我了!”金熙兴匆匆地自己选了一盏,拿起了之后第一时间便去看里面的许愿,看了之后,面色有些焉焉,“财源广进……”
齐倾失笑出声,“这愿许的实在。”
金熙有些尴尬,随后便去看她的,“你的是什么?”
齐倾这才去看,随即愣了愣。
“怎么了?”金熙凑过去,“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离首?”念完,随即笑了,心情是今晚上最愉悦的,“这个也实在!”
齐倾哂笑,“这东西怎么处理?”
“当然是带回去了!”金熙道,“这样才会有吉气!”
“小迷信。”齐倾失笑,不过却还是吹熄了河灯上的烛火,将花灯给带着,“回去了?”
金熙有些意犹未尽,不过算算时辰,他们已经出来了许久了,“嗯,荣叔他们在中心大街那边等着我们,我们得走过去,你累吗?”
“还好。”齐倾道,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声音有些晦涩,“时辰是不早了。”
“我们走吧。”金熙没听出来,一手拿着河灯,一手牵着她的手。
齐倾颔首。
两人往中心大街走去,而从这里到中心大街,若是走大道的话,便需要绕一个大圈子,金熙自然不想,便牵着她穿小巷子去,可等他看到了忽然冒出来的人,便后悔莫及了。
“齐倾你先走!”金熙挡在了她的面前,神色着急地喝道。
齐倾伸手放在了他的肩上,目光看向眼前的男人,“几个月没见,沈三少似乎过得不太好。”
“拜你所赐!”沈从和冷笑道,神色在昏暗之中显的更加的阴鸷。
“齐倾……”金熙转过身看着她,满目的焦急,“你快走!”
“走?”沈从和哈哈大笑,“金少爷,不,现在该称你为金爵爷了,你认为你们现在还走的了吗?”
“你——”金熙转向沈从和,“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沈从和冷笑,“只是想请两位随沈某走一趟而已!”
齐倾轻声一笑,“沈三少虽然经历巨变,可这狂妄的性子还是一点也没有改变。”
“金少夫人不也一样?!”
“沈从和,你们沈家的事情是你们咎由自取,跟齐倾没有关系!”金熙便是不问他为何来找齐倾也能猜到原因,不就是认为沈家出事是齐倾害的吗?可笑至极,“你若是有本事就去找明昭大长公主,是她下令诛杀你们沈家满门!”
齐倾不过是及时洞悉了危机,豪赌一场避开了这场大祸罢了!
“没关系又如何?沈家灰飞烟灭,金家没有理由继续逍遥快活!”沈从和讥笑,“更何况,有没有关系,金少夫人很清楚!”
“有关系又如何?没关系又如何?”齐倾仍是轻笑道,从容的仿佛眼前的人真的只是来请她做客一般,“沈三少又能如何?”
“你——”
“沈三少,你我也算是老对手了,不会认为我便这般大意的让你逮个正着吧?”齐倾继续道,“沈家的灭亡,我还真的什么都没做,不过你的未来,我倒是可以参合参合,若是能够帮朝廷抓到一个屡次行刺钦差大人的通缉死刑犯,相信朝廷会更加看重金家的。”
沈从和神色一变,当即喝道:“来人,将他们给我绑了!”
堵在了巷子两头的人当即上前。
金熙抓紧了齐倾的手戒备着,听了这些话便是知道她有所准备,可还是抑不住紧张,而就在两边的人就要冲到他们身边的时候,夜空中响起了几声轻响,随之而来的便是人的闷哼声。
后面巷子口冲过来的人倒在了地上。
血腥味随之而来。
沈从和见势不妙,也没有恋战,冷冷喝道:“金少夫人果真思虑周全,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的是机会,慢慢玩!走!”
齐倾没有追,而那暗中放箭的人也没有追,不过却是出来了一个人,金荣。
“少夫人,少爷,你们没事吧?”
金熙见了来人,松了口气,“没事!”随后看向齐倾,“你没事吧?”
“没事。”齐倾收回了视线,看向他道。
金熙看着她这般从容的神态,还有金荣的出现,心里岂会不明白,“你是不是知道沈从和会出现?”
齐倾皱眉,因为他话中的不满。
“你知道!”金熙肯定道,怒意也窜上心头,便是他知道这般不好,可是仍是抑不住,“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就让她这般信不过?!
“我已经安排好,不会有事。”齐倾回道。
金熙恼怒:“你以为我害怕吗?!齐倾我是担心你!沈从和现在就是一个疯子,就算你安排好,万一出了意外呢?你怎么办?!你拼的过他吗?”
“金熙……”
“就算你不改变计划,那至少也该让我知道!至少我不会傻傻的拉着你到处去!”金熙又是恼怒又是难过,什么都不跟他说,他在她的心里就这般没用,让她什么也不告诉他?!
“金熙……”齐倾还想说什么,却被赶过来的金义与衙门的衙役打断了,衙役来了,金熙自然便只能被忽视,跟衙役说了两句,齐倾便吩咐道:“金荣,你送金熙回去,我跟金礼去一趟衙门。”
金熙听了这话,心里的恼火更重,也没吵着要跟她去,直接甩了袖子走了。
齐倾皱了皱眉,不过也没说什么,跟着衙役去了衙门,将事情简单交代一番,自然,她对沈从和的企图被隐瞒了。
“金少夫人放心,本官会尽快将犯人缉拿归案!”刘晖沉声道,沈从和竟然跑到了他的辖区,也幸好没出事,否则便是明昭大长公主对金少夫人不满,也绝对不会漠视一个朝廷封诰的孺人之死!到时候他这个城守也做到头了,更别说他受过金老爷的恩!
齐倾行一礼,“那齐倾便谢过大人了。”
“这是本官的分内之事。”刘晖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又低声道:“金少夫人,有件事下官一直想找个机会告知少夫人,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
齐倾敛了神色,“刘大人请说。”
“上次海公公无意中透露,明昭大长公主对金夫人似乎……不太满意。”刘晖低声道,“少夫人往后小心些吧。”
齐倾面露感激,“多谢刘大人提醒。”
刘晖也不是官场新人,见了她这般也便知道她心中有数,笑道:“不敢,金老爷对被在下有恩,在下也没有其他可以报答金老爷的,总之,少夫人往后小心便是。”
齐倾颔首,也领了刘晖这个人情。
从衙门回府之后,便容金荣的口中得知了金夫人在知道了金熙遇险一事,便让人将金熙叫了过去,现在还在寿安堂。
“那就让他在寿安堂吧。”
金荣看了看她,“少夫人,少爷很生气。”
“没事。”齐倾并未放在心里,“等过些日子便会气消的。”
“可是……”
“夫人怎么会这般快便知道这件事了?”齐倾没有继续金熙的话题,而是问道。
金荣只好回道:“夫人得知少爷与少夫人出门便很生气,派人在门房这里等着,少爷回府之后不放心少夫人,让家丁去衙门,这才让夫人知道。”
齐倾颔首,“嗯。”
“少爷,那少爷那边……”
“过两天便没事的。”齐倾道,“时候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
金荣见状,只好叹息。
……
齐倾是真的没将金熙的生气放在心里,只当他是小孩子脾气,过几日便会好的,所以,她该忙什么便忙什么,同时也等待着金义那边的进展,不过这进展却不怎么顺利。
而金熙呢,他一直在等齐倾来,没想过她会跟他道歉,但是觉得她应该回来跟他解释解释,就跟之前一般。
可是一等便是好几日,始终没见人来,更是气的要命了!
所以当金夫人说要他陪着她去庙里还愿的时候,他便答应了,她不理他,他便也不去找她,看看谁熬的久!
当然,这是在赌气。
齐倾得知此事,仍是没放在心上,便是金荣说金熙很生气,也仍是没有,因为她很忙,元宵过后,商行的接下来的章程要拿出来,之前吞并而来的沈家的地盘也得消化,沈从和这边的计划也需要调整,可没过多久,齐倾不得不丢下这些事情。
因为金熙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