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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天空中的云翳突然挪了挪,露出大半个月牙来。瞿麦从云子衿的房间中走出,往净房走去,而云子衿依旧在桌前认真地卷着艾条。
这时,一阵风吹来,砰的一声,房门被吹得关上,房门关上时带起的风瞬间将桌案上的烛火吹灭。
沐疏正打算离开,却听见云子衿房中传来压抑的低呼声,心中一动,正打算跳下去看时,云子衿的房门突然从里面被撞开。
只见云子衿跌跌撞撞逃也似的跑了出来,酿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来到柳树下,背靠着树干,蹲坐了下来。她的头埋在膝盖里,双手紧紧抱腿,圈成了小小的一团,微微有些抖索。此时的她,褪去了平素微笑中带着疏离的外衣,真如单纯无助的小女孩一般,让人心生怜惜。
她怎么了?她的身上还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沐疏的眉头深深蹙起,本以为重生之后,一切都如拨云见日,然而,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他根本不了解她。而当年她对他,也从来没有坦诚过。
该死!这样的认识让沐疏有种挫败感,就好像本已经掌控在自己手中的局面,突然变得扑朔迷离一般。
而此时,从净房回来的瞿麦见云子衿独自蹲在树下,连忙过来拉起她道:“小姐,怎么出来了,还不披上披风,虽说春天不冷,但是早晚还是凉的。”又见屋内的烛火灭了,疑惑道:“咦,蜡烛烧完了吗?我刚刚走时候还有一长段呢!”
“被风吹灭了,连门也被吹得关上了……”云子衿有些撒娇似的道。
树上的沐疏听得心头一颤。
“哦,原来这样,我们进去重新点上。”瞿麦拉着云子衿走进房中,很快,案上的烛光又亮了起来。
云子衿没有再继续裹艾条,而是站在关着的窗户前静静地思考。
沐疏望着窗纸上落下的纤细暗影,心中深吸一口气,眸子又冷了下来,低低自语道:“不管你过去发生过什么,当日对我的背叛却是真真实实的,我前世经历的,定要让你今世也尝尝!”
没过一会儿,窗上的影子往里走去,逐渐消失,沐疏看了一会儿,便一个提气,也消失在了夜色中。
既然有了对未来的计划,云子衿首先要做的,便是将房中那个“内鬼”揪出。只有身边去掉了大太太的眼线,才能放心地为将来的创业做准备。
由于最近家里生意较忙,连大太太也动用了娘家的关系四处走动。因此,原本每日晨昏定省的惯例,都暂时取消了。云子衿难得睡了个懒觉,梳理完毕后,同屋里的几个丫鬟一起用过早餐,便回到自己卧房中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没多一会儿,云子衿从箱底取出一对成色极好的白玉镯子,对瞿麦耳语了一番。
瞿麦接过镯子,十分夸张道:“七小姐,您真考虑清楚了?这对镯子还是夫人当年留给您的,就算您再需要钱,也不能把它当掉啊!”
云子衿一把按住瞿麦的手,将玉镯圈在她的手心,目露责怪地低声道:“你那么大声做什么?东西需要时候便该拿出来用,否则放在柜子里一辈子,等着生霉么?”
“可是……”瞿麦仍在犹豫。
“你多去几家当铺看看,哪家出价高,便放在哪家吧!只希望将来还能将它赎回来!”云子衿似下决心般毅然道。
“好吧,听小姐的便是了。”瞿麦依旧有些不舍。
“你得了银子,就……”说着,云子衿又在瞿麦耳边嘱咐了一番。
瞿麦终是彻底应了下来,只是面上带着一丝不舍与无奈。
三日后,大太太房里的秋菊又来了,言道大太太于百忙之中抽得空来,说很久未见七小姐,希望过去一起用茶。
云子衿闻言,心中轻笑,果然如她所料,那么,就等着看好戏吧!
随秋菊来到雪昊院,云子衿见大太太并不在房里,而是难得的坐在院中晒太阳,于是福身请安道:“子衿见过母亲!”
“你坐吧!”大太太扫了她一眼,接过旁边陈嬷嬷递来的茶,轻轻喝了一口,摒退了左右,将茶盏往旁边的高几上一搁,淡淡道:“子衿,你今年也有十二了,转年便是十三了。想我当年,便是在十三岁时,和你父亲订了亲。”
云子衿心中一跳,难道不是查她的账,而是要给她指一门亲事么?于是,依旧静静坐着,微笑地等大太太继续说。
大太太道:“最近云家的生意做大,不过我们根基尚浅,也就是从你父亲和你几个叔伯分家之后,才开始将米粮生意做大的。虽然在云川城中首屈一指,但是毕竟比不上别的世代商贾之家。如今摊子铺得大了,自然别的路子有些不太能跟上。”
云子衿点头附和:“这段时间辛苦母亲和几位哥哥了。”
大太太将目光落在云子衿面上,像是深思熟虑后般:“再过一月便是你父亲的生日,到时会有不少生意上的朋友会来。我与你父亲便商量着,你年纪也差不多了,到时给你指一门亲事,也能让你将心安下来。”说着,脸色一变,字字句句掷地有声:“我云家虽不是什么名门世家,不过该有的脸面还是要的,作为云家子弟,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云子衿蹙眉,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大太太见云子衿一脸茫然,又自行端起旁边的茶盏喝了一口,道:“你每月的月银去了哪里我不管,但若是你将攒下的银子拿来偷汉子,真被我撞见,不管老爷保不保你,我也定然让你不容于云家!”
“母亲,您可能误会了!”云子衿连忙从座上起身,跪在大太太面前,望着她,一脸坚定道:“我不知母亲为何如此说,不过,子衿从未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请母亲明鉴!”
“没有就好!”大太太将手中茶盏重重一搁:“一月后你父亲的生日,你好生给我准备着!”说完,便往屋里走去。
云子衿低声道:“母亲,那子衿这便告退了,母亲好生歇着。”
从雪昊院出来,云子衿不禁纳闷,这子虚乌有的罪名是怎么加诸她身上的?难道那日出府时同沐疏在一起被撞见了?可是,大太太却说的是什么“攒下的银子拿来偷汉子”,那个汉子,自然不可能是沐疏。
心中万般蹊跷,准备回香芹院中问问瞿麦。不过,云子衿唇角微勾,她房里大太太的内线,倒是浮出水面了。
回到香芹院,云子衿唤来瞿麦,在房中低声将大太太的话讲了一遍。瞿麦是云氏在青楼时的一位姐妹生下的孩子。当年云氏已经嫁给了云琅,也有了云子衿,一个大雪天,她过去青楼的朋友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来求她收留,她一时心软,求了云琅好些天才将瞿麦留在了府中,和子衿一起玩。而瞿麦的母亲却很快便因为痨病而死,后来瞿麦便成了云府中的丫头。可怜五岁的小女孩连自己母亲最后一面也未能见着,不过还好逃过了沦落风尘的命运。
瞿麦听完云子衿的转述,想了一会,突然面上一白,扑通一声跪下道:“小姐,当日是我疏忽了!我依照小姐说的,故意拿着镯子去了几家当铺,然后随便去了一家没人居住的空宅院停留了一会儿,这才回来。如今一想,那个宅院我进去时,分明有一双男人的鞋晾在了屋外,看来根本不是没人住,而是有人出去忘了锁门而已。”
云子衿连忙将瞿麦扶了起来,温和道:“你当时也是着急,所以没注意也不怨你。想必他们要为我指定亲事也不是因为这件事而引发的。而且,我们不是找出了谁是那个内线吗?”
瞿麦想了想,点头道:“那小姐打算怎么处理?还有,一月后老爷的生日,若是真给小姐指了一门亲事,又该作何打算?”两人都明白,什么指定一门亲事,实际就是为了生意将云子衿卖掉而已。自古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商旅百姓,多少女子都免不了沦为家族利益的工具。
“好歹我还只有十二岁,即便如今指了亲事,也得等到十五岁才能出嫁,这当中还有三年时光,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先不用担心这个。”云子衿道:“既然父亲生日大家都很是重视,那么,我便定要在那天,将身边的人清一清!”
说着,云子衿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木盒,打了开来,露出整整齐齐的数十根艾条,笑道:“你那天不是问我做什么用的吗?我这便亲自教你!”复又悄悄在瞿麦的耳边道:“等你学会了,每隔七日便去帮我娘调理身子,到时候就指望你帮我尽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