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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血残阳遥挂西方,余晖遍洒高耸城墙。干涩秋风席卷过塞外,吹拂起些许沙粒击在脸庞上,边塞将士们纵然早已习惯这里的严酷气候,却不得不以手遮目,以免沙子迷了眼睛。
这里,是大漠边界的玉门关。关外,则是一望无垠的西域沙漠。
在茫茫沙海的尽头,昏黄沙暴终日不散,城墙上站岗的士兵将目光自那片朦胧世界收回,随即落在西下的残阳上,心里感慨着一天又要过去。然而片刻之后,他们却神情一凝,眼神齐刷刷地锁定于沙海之中。
那里,隐隐有一道人影缓缓现出,不多时,那个头戴斗笠的纤细身影,已是来到了关前。
好快!
那人自始至终都在悠哉漫步,并不曾稍微加快步伐,却在短短时间内便行了近半里路程,眼下已是抵达了城墙下。士兵见状无不骇然,其中一人鼓起勇气朝下方吼道:“玉门关不再放西域人入境,速速离去!”
城墙下的那人只是沉默,随即斗笠微抬,似乎是在打量着什么。
城上警备的士兵们被那人目光依次扫过,即便相隔如此距离,他们依旧觉得心头大寒,当即纷纷交换了眼神。
片刻之后,伴随着一阵沉闷声响,高耸城门微微开启,一骑快速来到那人面前,在距离其一丈开外停下,挺枪遥指那人道:“近日不再放任何人入关,速速离去听到没有!”
那人听在耳中,足下却无稍动。直到骑兵居高临下地厉喝了第三遍,她才伸手略抬斗笠,露出下方那双冰冷肃杀的眼瞳:“为何?”
那双眼眸中的森然杀意,纵使相隔老远距离,众士兵依旧心头发寒。只是常年征战沙场的他们,对于杀气多少有些麻木了,这才不至于太过难堪。但见那骑兵持紧长枪,冷持道:“让你滚就滚,哪来这么多的废话?”不料话音方落,他只觉眼前白光一闪,继而胸口猝然遭受猛击,整个人顿时自马背上滚落下来。
“哼,啰嗦。”她冷冷瞥了一眼痛得缩成一团的士兵,再度抬眼之际,才发现城墙上方已有一排弓箭蓄势待发,只需一声令下,无数箭枝就会暴雨般倾洒下来。
见得如此严密阵势,她的脸庞上掠过一丝疑惑,心头略略权衡之下,末了还是转过身去欲要离开。就在此时,一旁传来一熟悉的男子声音:“诸位军爷,敢问此关为何这般严戒?”
她心头一颤,嘴巴因惊愕而微微张开,随即扭头循声望去,只见一队人正朝关前赶来。当先的男子着一身飘逸白衣,眼下正扶起那被自己击倒在地的士兵,并和颜悦色的与之交涉,希望能够得到入关应允。只不过看众士兵的肃然神情,怕是不会为其言语所动了。
她浅浅一笑,即刻收了离开念头,就这么静立一旁。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即便已被人教训过了一次,那士兵的态度依旧强硬,他利索地翻身上马,根本没有一丝服软:“赶紧滚,否则刀剑无眼!”
此言一出,以白衣男子为首的一干人等尽皆现出隐怒神情。白衣男子见状眉头也是皱了一皱,然而即便心头不悦,他环视城墙之上的一排强弩,末了只能轻叹一声,欲要率众离去。就在此时,队伍中的一位少年忽然道:“这位军爷,烦请您将此物呈予卫恒将军。卫将军若见此物,定会网开一面放我们入关。”
士兵将信将疑地以长枪挑过少年手中的一块牌子,略略审视片刻,蓦地神情大变,诧异地望向少年:“您……难道说……?”忽然他调转马头,匆忙纵马入关,只留下一句“稍等片刻”,那般急切模样教众人暗暗吃惊。
箫梁直直盯着小龙的脸庞,若有所思道:“你那是?”小龙即便不回头,也能想象到身后众人望向自己的神情,只怕和箫梁也没什么差别了,当即笑叹道:“看样子,这下是瞒不过去咯。好啦好啦,都别这么看着我,稍后我自会解释。”
小龙遥望前方,敛容静待。不多时,玉门关关门蓦地大开,士兵们鱼贯而出,更有一骑一马当先,气势若虹直奔此处。
“将军,近来可好?”小龙负手傲立,高声道。
“此人便是玉门关守将卫恒?”箫梁见那人长髯飘飘,面容甚伟,金铠灿烂,座下骏马丰神俊朗,自有其大将风采,不禁暗自赞叹。此人甫一来到众人面前,只是一个劲地端详小龙的面容,对余下人等瞥都不瞥一眼,蓦地滚鞍下马,单膝跪地恭敬作揖道:“末将程宏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士兵们见状,立刻齐齐跪下,同样大行跪拜之礼。
这位唤作“程宏”的将领动作极快,自下马到跪拜不过一息时间,小龙便是阻拦也来不及,无奈只能叹道:“程老将军请起,为何不见卫将军,莫非他此刻不在关中?”
程宏起身答道:“卫将军自是片刻不离玉门关,只是近日来,西域来客中不时有狂人伤及守城将士,已然引起了些许恐慌。卫将军思量再三,这才下令封锁玉门关,同时将那些被斩杀的狂人们送往军医处研究,以期寻出应对之策。”
小龙奇道:“狂人?什么狂人,且详细说来。”说完他见程宏现出为难神情,当即拍了拍脑袋,笑道,“是我太急了……一切待入关再说吧。将军,这些人都是朕的朋友,保证没有一点问题,还请放他们也入关。”
一直冷眼旁观的戴斗笠女子见状,心知时机已到,当即上前道:“既然如此,还请放我也入关,可好?”
她甫一出声,众人的目光自然纷纷凝在她身上,程宏打量她一阵,肃然道:“本将得下属报告,姑娘方才对我部兵士悍然出手,此事是否属实?”
女子闻言一滞,随即点头道:“不错。”
程宏见她承认得这般干脆,当即多看了她一眼,眼神随之冷了下来。小龙见气氛紧张,当即道:“程老将军,那人也是朕的朋友,还望不计前嫌,让她也一并入关。”
得小龙出面,玉门关面对众人大开。戴斗笠的女子缓缓踱至箫梁面前,低笑一声道:“可真巧呢,居然又在这里碰面了?”
箫梁乍一见她身影,其实就已然认了出来,此刻见她主动和自己打招呼,自然不会少了礼数,遂作揖道:“随我们一起入关吧,蓝蝶?”
“好。”她缓缓摘下斗笠,现出那张熟悉的冷艳容颜,在夕阳的映照下,更有一份别样美丽。
箫梁等人甫一入关,便被安排在距离兵营不远的一处宅院内居住,小龙则是立即随程宏一道面见卫恒,对于方才之事,他连个解释的时间都没有,这多少教人疑窦丛生、难以释怀。
屋内,待所有人都已坐定,箫梁开始询问对面的蓝蝶:“好些日子不见你,都去哪里了?”蓝蝶都不用正眼瞧他,只顾低头品茗,直到气氛尴尬得无以复加,她才慢条斯理道:“你说我啊……我么,自然是被灵枫给抓去囚禁了许久,否则也不会在三天前才得知你箫梁尚在人世,并没去阴曹地府投胎转世的消息了。”
箫梁道:“你既然被他囚禁许久,是如何得知我并未死去的消息,又是如何逃出来的?”他问这话之时,一桌子人的疑惑目光也都扫了过来,显然对她的际遇颇为好奇。
“我么,自有我的办法。你先告诉我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吧,”蓝蝶并不愿多浪费时间,只是微微整理了一下脖子系着的一条丝巾:“你把那日遭了灵枫毒手后,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说出来吧,啰嗦点也没关系,我会耐心听。”
箫梁道:“好,正好大家都对此事有些兴趣,我就大致说上一说。”他也不废话,当即将自己在危难关头如何为剑神搭救,如何在泰山派以段世箫的身份生活了一段时日,并在恢复记忆之后参加了昆仑之会,之后远赴达摩教,目睹了生身母亲的去世,最终抵达了沙漠腹地的韦蜃城,取得了腾蛇镇柱上的神器青冥。一桩桩,一件件,事无巨细,统统说予蓝蝶听。
不过短短一年,事情发生得委实太多,讲述起来颇费时间,但众人均是侧耳倾听,并无一丝不耐烦,这过程中他们还不时交流一下眼神,无声地发表着各自的看法。
一个时辰眨眼便过,最终,箫梁以茶水润了润口,方道:“以上,便是箫某这一年内的所有经历了。”
众人仔细品味着他所讲述的内容,一时间神情各异,只有蓝蝶神情冷漠得不带一丝情感,聆听过程中她唯一的变化,大概只有那骤然攥紧的拳头了。
箫梁所说之事,有不少乃是众人亲身经历,所提听来并无太多惊讶。但蓝蝶被灵枫囚禁许久,这些事情统统与她无缘,短时间内了解到如此多的真相,尤其是邵玉茹一事,就算表面上再怎么故作镇定,她心中一定已是天人交战。
正是明白此中缘由,故而一时间场内气氛沉重如铁,好半晌过后,冯岚才试探性地对她道:“姐姐,我听爹说了,你的本名是冯翩……”
“我姓柳名蓝蝶,以前是,以后也是!”蓝蝶瞥都不瞥她一眼,只是冷冷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