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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厨房里,几个老妈子及丫鬟还在配合着厨娘忙碌着,即便现在已经过了用晚餐的时间。这是侍郎府里的规矩——灶台前要一直留人,因为谁也说不好在什么时候哪位主子就想吃东西了。
苏云绣向着里面探了一眼,心下忐忑,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药包,然而除了耐心等待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半个时辰后,那些忙碌的下人就端着台子上的碗碟依次离开了。
见着里面没有人了,苏云绣适才蹑手蹑脚走了进去,走到了专门弄药的地方,不知是谁好心生了炉火,刚好给她省去了生火的时间。她将上面的还在熬制东西的锅子取下,换了一只新的,舀了水,把药倒了进去,当打开那一包盛了五钱红花的药包时,她有些犹豫。
不懂药理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什么药,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单独放着。
到底要不要一块儿倒下去?苏云绣的心在摇摆,可摇摆了一小会儿还是决定将药放进去。
“哎哟喂,二小姐你在做什么?”身后突然多出了一个声音,委实是把苏云绣吓了一跳,手里才倒了一半的药差些撒到外面。
“没……没干什么啊……”苏云绣支支吾吾地回答,一边说着一边将包药的药纸小心地团了起来。
这样的回答,显然无法叫刚刚那位去而复返的厨娘相信,她绕开了苏云绣,将目光落在了那只被晾在一旁的药炉上面,脸色顿时变了,满是惊愕道:“二小姐,你究竟在干什么?那是给姨娘准备的滋补粥,要炖煮两个时辰。你问都不问一句就把它从上面端了下来,要是耽误了姨娘进补,该怎么办啊?”
“我哪里知道,就知道这个炉子可以用。”苏云绣应了一句,觉得很是委屈,“再说了,那个秦柳儿就是再得宠也是个妾,犯得着如此紧张吗?”她娘在的时候,也没有见着这帮下人如此上心!
“话可不能这么说,如今姨娘肚子里还有一个呢。在这个府里,除了少夫人外,就属她最为珍贵了。”说着,厨娘又将那只药锅重新放在了炉子上。
“你在干什么?怎么把我的给端下去了?”苏云绣急道,却是忘记了刚刚是谁鸠占鹊巢。
这话倒是提醒了厨娘。
“二小姐在煮什么?”厨娘一边问着,一边揭开了盖子,映入眼帘的是一锅乱七八糟的药材,“二小姐生病了?”
“只是不小心感染了风寒而已。”苏云绣并没有如实回答,说完,她将手伸了过去,想要把药锅抢回,却是没有厨娘的动作快。
“风寒啊?二小姐,越是小的病,越是不可掉以轻心。”厨娘认真道,和谢小桃说话的时候如出一辙,“你呀,还是叫夫人给你寻个大夫好好瞧瞧吧。”
告诉陈玉珍?那自己的事情岂不是所有人都会知道?苏云绣可不愿意,“都说了是小病而已,自己煎服药随便吃吃,就能好了,哪里还需要惊动母亲?”
苏云绣是这样说的,可当看见厨娘眼底的贪婪时,才意识到是自己会错了对方的意思。刚刚厨娘可不是因为关心才会那样说的,换言之,这位厨娘的那一番话可以理解成这样——二小姐你大半夜跑到厨房鬼鬼祟祟的,小心叫夫人知道!
这个老狐狸!苏云绣暗淬了一口,却是无可奈何的从荷包里掏出了一锭碎银子,“方才是我做事唐突了,希望厨娘不要介意。”
厨娘立刻笑逐颜开,“二小姐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不过是一碗粥而已,重新热了就是了。”果然,贪婪的人最好收买,“对了,二小姐需不需要奴婢帮你把药煎了?”
“那就劳烦厨娘了。”苏云绣笑着道,心里却是在滴血,恨恨地问候了这个贪财的厨娘好一阵子!不过既然都付了银子,她要是还跟对方客气,就真的是傻到家了。
……
夜,清冷的风夹着些许的阴寒,透过窗户间的缝隙闯进了屋子乍暖还寒之际,便是那最难忍受的时刻,穿多了会热,穿少了又觉得冷,特别是晚上,总是叫人很难入眠。
陈玉珍在门口站了好一阵子,转过身子,向着回处走,只是那还挂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了些许的不甘心。
“夫人……”习秋轻轻唤了她一声。
陈玉珍恍若没有听见,“替我更衣吧。”
“不等了吗?”习秋问。
“等什么?都这个时候了,只怕那人早就跑到东院去了,哪里还会来这里?”夫妻同床共枕多年,陈玉珍比谁都清楚苏绍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若是真的会来,又怎么可能还拖拉到这个时候?
习秋默默的随着陈玉珍向着屋子里走去,走到梳妆台前,开始为其摘去那些精致的饰品。
陈玉珍也是没有说话,就那么安静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慢慢褪去了所有的装饰,看见的是一个由华丽走向衰败的过程。
到底是老了!以前,就算她不用这些东西,也是个倾城的美人儿,现在终归还是败给了时光荏苒,败给了岁月沧桑。
看着铜镜里面那个有些陌生的自己,陈玉珍终于是知道了为何这些年来她的夫君苏绍花费在她身上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谁都有年轻过的时候,但从来没有人会一直年轻。与那个还如花似玉的秦柳儿相比较,陈玉珍的确是没有了什么可以叫嚣的资本。
“夫人,您在想什么?”习秋试探着问,此时此刻,她已经将陈玉珍头上的所有钗子发饰全都卸了下去,一头披散的长发便是缓缓落在了陈玉珍的肩上。
“我是不是老了?”陈玉珍对着镜子端详起自己的脸来。
习秋微微一笑,“夫人一点儿都不老。”
“都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了,怎么可能还不老呢?”陈玉珍心知肚明,“说到底,那个秦柳儿还真是年轻漂亮。”加上又出身于风尘之地,笼络住男人的心还不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简单?
跟随陈玉珍身边多年,习秋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夫人,如今老爷对那个柳姨娘只能说是新鲜,等过了这段时间,怕是他的心思就不在了。”
“理是这么个理,但现在她肚子里不是还怀着孩子吗?”其实,陈玉珍最为担心的还是这个,“如果叫她一举得男,只怕在府里的地位会更加巩固。”
“一举得男又能如何?别忘了,您才是正室,是后宅的女主人。她就是真的生了男婴,也只能说是个庶出,能有什么大的作为?”习秋开解着说,更何况府上还有一个苏景康的先例在。当初,苏景康生下来的时候,苏绍还不是宝贝得不得了,但瞧瞧现在已经不闻不问了。
陈玉珍也是明白这个道理,但在这个世上又有哪个女人会愿意跟他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呢?
见着陈玉珍脸上那愈演愈浓的哀愁,习秋的心也是被揪了起来。从她跟随陈玉珍的那一天起,还从来没有看见过自家主子有如此伤感的一面呢。“夫人,看开点。咱们只要熬过这段时间,那位柳姨娘就不再是威胁了。”
“熬过这段时间?要熬到她生出孩子吗?”陈玉珍反问,心底的哀怨却是越级越深,最终化作了一声无力的叹息,“如果那个孩子生不出来,该有多好!”
声音一落,习秋就是被吓了一跳,但想到如今的陈玉珍被一个妾室处处压制,也就能理解这位当家主母的心情了。
生不出来,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意外滑胎,一个则是胎死腹中。两种可能当中属第一种来得相对容易一些。可那孩子终归是长在秦柳儿的肚子里,也不是说遇见意外就能遇见得了的。
想着想着,习秋忽然想到了什么,“夫人,其实您完全可以不用担心。相反,奴婢觉得最应该担心的应该是柳姨娘自己。”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陈玉珍隐约听出了几分不一样,但至于是什么,却是没有深究,抑或是说想从对方的口中得到答案。
“夫人大可想想看,那位柳姨娘虽然风头正盛,但终归是一个雅伶出声,有什么能耐能承受老爷的眷顾?夫人大可想想霜姨娘,之前也是这样得宠,可到头来呢?”
“你以为她秦柳儿会和银霜一样好摆弄吗?”陈玉珍欲哭无泪,说到底银霜的骨子里是懦弱多一些,哪怕是看着自己的孩子认别人当母亲,也依旧不敢反抗。
习秋当然也知道秦柳儿与霜姨娘不同,“夫人,话是这样说的,但你就没有想过,现在的秦柳儿会不会他人嫉妒?”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陈玉珍越听越糊涂,在这个府里除了她会嫉妒秦柳儿外,还能有什么人?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习秋也不打算隐瞒了,将之前在别人给苏云绣送的药包里面发现红花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说完,还不忘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二小姐也是个庶出,又比别的小姐更懂得去争取对自己有利的东西。当看见同样出身卑微却深的老爷宠爱的柳姨娘时,难保不会想起她的娘亲杨姨娘,何况这些年来,杨姨娘始终都是她心中的痛。”
“你的意思是,云绣会暗害秦柳儿?可方才你说的那一切都是你的猜测罢了。”陈玉珍并不会因为习秋的一两句话就感到开心不已,“好了,不提这个了。这两天帮我好好留意府上的情况,特别是绾绾那边,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习秋颔首,准备服侍着陈玉珍上床休息,门外却是传来了一阵急切的叩门声,打破了夜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