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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的,红儿的心头掠过一丝不祥,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将苏婉怡的问话反反复复琢磨了好几遍,越琢磨越觉得自己要大祸临头。
登时,双腿的骨头好似被人剔了出去,软绵绵地跪在了在地上,“五小姐,奴婢不是有意的……”
“哟,我说什么了吗?你干嘛非要做出这样一副惊慌的样子?”苏婉怡不解,说出来的话也是怪里怪气的,“是不是你跟着四姐姐久了,也学会这套装可怜的本领了?”她抖了抖帕子,不悦地朝红儿脸上甩了过去。
如果这是一条鞭子,一定会将红儿的脸抽得皮开肉绽。
见着红儿不搭腔,苏婉怡继续道:“看来,你和你家小姐的关系真不是一般两般的好啊。”说的时候,脑海里浮出了前几日时,谢小桃为了保护红儿而不惜大闹苏府的画面。当时,她可是亲眼看见谢小桃一改往日柔弱的模样,对着那个女骗子又是瞪眼又是喝斥的,样子凶得都可以吃人了,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区区一个小丫鬟,能叫你家小姐如此奋不顾身的,你也算是咱们苏府的头一个了。”苏婉怡笑着走到了海棠树下,掐下一朵开得灿烂的海棠花,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红儿的头垂得低低的。那日,当她看见谢小桃不惜抱着与众人为敌的危险,也要为自己挺身而出时,她才知道原来府上真正对自己好的人只有谢小桃一个。
那一刻,她的心里犹如被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我家小姐待我的确很好……”说的时候,红儿眼底蕴出一层晶莹的水雾。可惜,她以前只以为谢小桃是个没出息的庶出小姐,一辈子不可能出人头地。
“那你怎么不跟着她一块去建福庵呢?”苏婉怡微笑着问,声音温柔却又要比刀刃还要锋利,直直地向着红儿内心处最柔软的地方划了上去。
红儿被戳中了痛处。是她不好,不该吃着锅里的,还要惦记着碗里的肉;是她不好,不该对主子存有二心;是她不好,不该希冀着飞上枝头变凤凰,以为跟了苏景坤就能摇身一变成为苏府未来的女主人……
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源自于她的贪念。如果她不贪,就不会落得现在的下场——拖着病怏怏的身体在府里做着粗重的伙计。
“哦,对了,我忘记了,你好像又从大丫鬟调回了粗使丫鬟。”苏婉怡将海棠花插进了红儿光秃秃的发髻上,以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好一番打量,连声啧道,“好一个标志的小美人,难怪会叫你家小姐为你拼命呢。话说我倒是很好奇,你家小姐不是一直想法子护着你么,怎么会答应你又当了粗使丫鬟呢?”
红儿被迫扬起了头,却又不敢直视着对方。谢小桃是一心想着要护自己周全不假,但毕竟还是个庶女,能护得了一时,却护不了一世。
“这一切都是奴婢咎由自取……”红儿默默地闭上了眼睛,不想叫人看见她眼底的无助。“奴婢不该生出不切实际的念头……”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以后,她便已经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是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命,不是你的,就算被强求过来,也注定会成为一场镜花水月的空梦。
“不切实际的念头?什么念头啊?”苏婉怡故作不知。
红儿有些为难了。她已经被苏景坤害得够惨了,好不容易才克制自己不去想他,现如今又被问到了,无意义剥开血痂,往伤口上撒盐。“奴婢……”
“到底是什么念头呢?”苏婉怡继续逼问着。
几经挣扎,红儿终于开口道:“奴婢不该有非分之想……”
“啪——”
好大的一声巴掌声!声音落下,连一直隐匿在树影的知了都齐刷刷地停止了鸣叫。
“还算你有自知之明!你这贱婢,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连我哥哥的主意都想打!”见着红儿被扇倒在地,苏婉怡不但不同情,还怒目相对,指着她的鼻尖,斥责道,“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自己,凭你这长相也能入得了我哥哥的眼睛?”
红儿挣扎,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奈何身体太过虚弱,一连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在听见苏婉怡的话,竟是连最后一点力气都被抽走了,整个人又如一滩软泥般地摊在了地上。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豆大的泪珠便沿着双眼皮之间的缝隙淌了出来。
“你知道你做的最错的地方是什么吗?”苏婉怡微微收敛了愤怒,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甜美的微笑,细细看去,却也会叫人生出恐惧之意。未等红儿回答,她又道,“你做的最错的地方就是不该随便拿着自己肚子里的野种要我哥哥对你负责。”
野种?红儿苦苦一笑,如果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那么播种子的人又是什么?
“你这种女人,我哥哥连碰都不会碰一下,又怎么可能叫你怀孕?指不定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跟哪个野男人怀上的呢!也亏咱们上京有位刘稳婆,要不我哥哥指不定会被你连累的有多惨!”说到这里,苏婉怡不由得笑了起来,“当然,就算你真的爬上了我哥哥的床,也不可能真的有孩子的,因为这个孩子注定生不下来。”
“为什么?”红儿泪眼婆娑地问。
苏婉怡抿唇一笑,妍丽的小脸上满是讥诮,“你也不想想你自己是个什么身份的人!我哥哥连正室都还没有,怎么可能会叫一个卑贱的下人生出他的第一个孩子呢?”
是啊,一个连婚事人选都没有选定的大少爷,又怎么可能会叫丫鬟生下他的第一个孩子呢?
在泪水中,红儿终于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她笑自己傻,大概从苏景坤开始接近她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迎娶她进门,亏她还为了对方全心全意地付出着。
“是我太傻了……”她幽幽地说,“以为怀着少爷的骨肉就能抓住自己的幸福……”
这话勾起了苏婉怡满腔的愤懑,提起绣鞋,狠狠地踹向了红儿的肚子,“就凭你这破烂的地方,也想母凭子贵?呸,简直是痴心妄想!”她又连着踹了好几下,“看来是你家小姐平时太过纵容你了,才会叫你生出这种念头来。从今日起,你就到我院子里伺候着,四姐姐不会管的人,我来管!”
她想不出办法折磨谢小桃,但至少还可以折磨她的婢女,虽然红儿现在不属于花槿阁了。
红儿只觉得肚子疼痛难忍,抱着肚子如同软虫一般蜷缩起身体,却仍是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她才刚刚失去了腹中的宝宝,又遭到苏婉怡的一阵猛踢,痛得她连嘴唇都变白了。
看着躺在地上不停瑟缩的女子,苏婉怡没有半点同情,“少跟我从这里装可怜,告诉你,限你一个时辰到我院子里来,否则,我就叫人把你吊起来!”
红儿以为自己会痛昏过去,可是没想到自己的意识居然十分清醒,清楚地感受着刚刚那几脚带给她的折磨,也清楚地看着属于苏婉怡的那双绣鞋离自己越来越远。
起风了,在这个仲夏的尾声,连风都有了秋的味道,瑟瑟而过,为那个躺在地上的女子又添了几分寒意。
偶有丫鬟会从红儿的身边经过,除了指指点点外,没有一个人肯出来扶她一把。
这就是侍郎府,毫无人情可言的冷漠之所。
这一刻,红儿才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世态炎凉,与其这样的活着,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来得痛快。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站在了她的面前,“你打算在这里躺多久?”是苏婉怡身边的丫鬟秋鹤,说话的口吻与她家主子如出一辙。
红儿艰难地抬起了头,唇上恢复了一些颜色,然后试着用胳膊将自己撑起来。
“小姐刚刚在湖边喂鱼的时候,不小心将发簪掉到水里了,你现在就去帮着找找吧。”秋鹤命令道,瞧着红儿依然还没有从地上爬起来,又是不耐烦地添了一句,“你快点啊,那可是小姐最喜欢的一支簪子了,要是被水泡坏了,你就是有十条贱命都不够你赔的。”说完,便向着远处走了过去。
秋鹤走到了醉心湖边,与正在喂鱼的苏婉怡汇合,“小姐,奴婢已经吩咐给她了。只是,看她那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恐怕……”
“恐怕什么?”苏婉怡又往水里投了一些鱼食,“你怕她不肯帮我下水找发簪?”她冷哼出声,“一个卑贱的下人也敢违抗主子的命令?只怕她还没有这个胆子。”
“是,小姐说的是,是奴婢多想了。”秋鹤连忙改了口,附和着说,“之前,奴婢就听红儿说过,想跟在小姐身边,奴婢猜想她应该会很乐意帮小姐找发簪的。”
“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苏婉怡笑了起来,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将全部鱼食都投了进去。
秋鹤看着苏婉怡,没有吱声。心里却在想:以红儿那小产过后的身子能经得起这湖水的折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