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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涩的药液从口腔流进喉咙，进入身体之后渐渐变得温暖起来。雷溪起身离开凛都，走到一边，长长地嘘了一口气以后，倚靠在墙边默不作声，暗暗咬着牙。
凛都躺在地上，感觉刚才失去的力气又慢慢回来了。他挣扎着起身，低头看见自己的双手已经恢复了皇族状态之下的年轻，衰老现象停止了。他皱了皱眉，抬头问雷溪：“你刚才……那就是曜仪为了皇族叛党所开发的秘密药物？”
雷溪扭着头不想看他，冷声说：“是的，当初我们离开帝国以后就抛弃了进化键，为了治疗由此带来的衰老后遗症，曜仪先生才开发了这种药物。但是药物的效力并不能完全替代进化键，它会带来各种痛苦的副作用，而且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失效。最终，我们都会变回原本的平民状态，然后在自然衰老的状态下最终死去。”
凛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问：“为什么……要这样？”
雷溪冷笑了一下：“这还用问吗？那正是为了今天的这种局面！你刚才听到了吧，王都的守备军已经开始与青松星域边境的守备军队自相残杀，这就是你心目中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所犯下的罪孽！他想要以凡人的血肉之躯控制宇宙的根源，控制主级世界的主宰，控制粒子意识，而这就是粒子意识所给与他的惩罚！”
凛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雷溪看着他：“你是不是也对这个世界的秘密有所了解了？既然初源任命你为星曜巡航军的总指挥官，他应该也告诉了你不少事情吧？他想要摆脱粒子意识对世间万物的控制，想要代替他成为新的主宰。整个皇族都是他的试验品，他在皇族身上植入了进化键，强制改变皇族的生理构造和体内的粒子能量波动，令皇族脱离粒子意识所创造的生存规则，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和漫长的寿命。但是，曜仪先生早就料到初源终有一天会失败，而这一天如今也到来了。”
“初源如今下落不明，也许是精神力量到达极限而被困在主级世界，粒子意识一定也已经脱离他的压制，重新夺回了所有次级世界的掌控权。皇族的存在违反了粒子意识制定的生存规则，所以它必须要清除你们，将这个世界调整回到原来的轨道。原本，初源可以利用进化键使得自己随意侵入任何一名皇族的思维，而现在这个道具已经被粒子意识所使用了。如今，粒子意识正在利用进化键操纵皇族自相残杀，也许在消灭皇族以后，它也会继续杀戮平民，直到将这个错乱的星耀帝国完全毁灭，重新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凛都静静地听着，而后开口问：“这一切，都是曜仪先生早就预料到的事情吗？”
雷溪说：“曜仪先生只是相信初源一定会失败，开发药物的初衷也只是为了我们这些皇族叛党能在脱离进化键的状态下，继续存活一段时间。在没有彻底击败初源之前，夜鹫不能灭亡。”
凛都轻声说：“但是现在，初源先生已经失去了力量吧……？”
雷溪看着他：“那又怎样？一切并没有结束。”
凛都幽幽地叹了口气：“其实，在皇帝陛下返回王都并且销声匿迹之后，我就曾经怀疑过这其中的问题。击败夜鹫是他多年的夙愿，一般的情况下，他根本不可能放弃前线的指挥权而独自回到后方，他那样固执的性格，拼死也会与曜仪先生做出一个了断的。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回事……”
雷溪问他：“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继续为帝国卖命吗？你所侍奉的皇帝陛下已经不在了，皇族的成员们也接连受到粒子意识的感染，会成为失去理智的怪物。帝国和夜鹫的战争是不可能持续下去了，即使曜仪先生立刻停战，皇族也会走上自取灭亡的道路。”
凛都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初雨在哪里？”
雷溪一怔。
凛都摇了摇头：“初雨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他一定正在做些什么，是不是？”
雷溪说：“如果顺利的话，他现在可能已经进入主级世界，尝试与粒子意识沟通。”
凛都想了想，突然笑了：“这真有意思，我好像明白了。虽然初源先生和曜仪先生已经成为了死敌，但他们心中的想法依然有很多相似之处。”
雷溪看着他：“什么意思？”
凛都说：“初源先生任命我为总指挥官，这件事一直令我十分困惑。论资历和智谋，我都不是最优秀的，但是现在听你说了这些，我似乎明白他的用意了。也许，在他心底有着跟曜仪先生同样的担忧，他虽然看起来不可一世，但心里也在怀疑自己会不会最终失败。他知道，如果失败的话，就会受到粒子意识凶残的反击，普通人面对这样的力量一定会吓破了胆，抛弃帝国和皇族的身份逃往夜鹫，但是我不一样。”
说着，凛都抬起头看着雷溪，一字一句地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尽力保护自己的家乡，无论敌人是谁。初源先生想必是明白我的想法，才会做出这样的人事安排吧。”
雷溪微微皱眉：“……你这个傻瓜，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保护那个苟延残喘的怪物国家？没有人可以抵抗粒子意识的侵蚀，整个帝国，所有的皇族，每一个皇族士兵最终都会失去理智！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能有什么用？”
凛都微微一笑：“我并不是一个人，如果你所说的和我所猜测的都是真的，那么帝国与夜鹫的战争也就变得毫无意义了。我并不憎恨夜鹫，也并不憎恨你或者曜仪先生，我的敌人只是那些对帝国有所不利的人。而现在，对帝国有所不利的是粒子意识，因此，我也没有必要再继续与你们为敌，而你们，也同样不需要将这场战争继续下去了。”
雷溪有些吃惊：“你的意思是，你想与夜鹫和解？”
凛都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不是那种喜欢犹豫和踌躇的人，该下决断的时候有所迟疑，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雷溪看着他，神情似乎有些无奈：“真没想到你会这么说，原本，我只是打算将你强行带回夜鹫，剥夺你的战斗力，让星曜巡航军群龙无首而已。”
凛都笑笑，转身向门口走去：“你太天真了，我没有这么笨。时间有限，我会马上回指挥室与曜仪先生联络，在初雨压制住粒子意识之前，我们必须制定出阻止皇族自相残杀的对策。”
雷溪看着他背影，耸了耸肩：“好吧，一切都听你的，这次……我好像又输给你了。”
***
当凛都少将果断改变作战策略的时候，粒子意识正在帝国五大星域疯狂地进行思维侵蚀。皇族士兵就像是遭到可怕的病毒感染一般，失去理智地自相残杀，并且使用飞行工具前往邻近行星进行袭击，加速了思维侵蚀的进一步扩散。
在王都，梅菲斯特公爵看不到其他星域的情况，但是王都的整个天空都已经被浓郁的黑雾笼罩。地面上，到处散落着机械人偶破碎的肢体，就连机械也逃不脱思维侵蚀的力量，在粒子意识的操控之下，机械人偶互相厮杀，曾经宁静美丽的帝国王都，已经几乎成为了一座死城。
目睹着这番惨状，梅菲斯特公爵也陷入了困境。猛烈的狂风让他无法靠近初雨身体的身边，而他的呼唤也毫无作用，初雨真正的意识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他哑声喊着：“初雨！快醒醒！”
粒子意识回过头，漆黑如墨的眼底带着一丝烦躁。
他冷声说：“你还真是不知疲倦，我的本意是看在初雨的份上愿意饶你一命，但是你这么吵，会影响我的精神集中力。所以，你也加入自相残杀的皇族中去吧，我不想再听见你的声音。”
他扬手一挥，包裹着雾气的黑刃划破空气朝梅菲斯特公爵袭来。
梅菲斯特公爵俯身一躲，黑刃擦过他身边斜飞出去，然而在风中旋转着又迅速折了回来，转眼间已经接近了梅菲斯特公爵的面前！再躲已经来不及了，梅菲斯特公爵咬牙勉强集中精神，他知道黑刃会在瞬间夺走他的自我意识，这个时候也只能以精神力进行对抗了！
他咬着牙闭上眼睛，感到眼前闪过一道白光。
瞬间的静默，预料中的精神冲击并没有发生。梅菲斯特公爵难以置信地慢慢睁开眼，看见眼前漂浮着一个熟悉的背影，周身弥漫着耀眼的银色光芒。
那背影发出有些困惑的声音：“这怎么回事，什么东西……”
他使劲一挥手，黑刃被击飞出去撞在墙壁上，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梅菲斯特公爵有些难以置信：“……血曜梵天？”
千钧一发之际，出手相救的居然是本该失去意识的梵天。
梵天回过头来一脸困惑的：“哦，禽兽公爵阁下，我感觉好像睡了很长一觉。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我年轻的主人看起来怪怪的，你又惹他生气吗？”
梅菲斯特公爵立刻意识到这是初源的精神力量变的衰弱，导致梵天脱离了初源的控制恢复本性。他一把抓住梵天：“变化机甲形态，我们得离开这里！”
梵天嘟哝着：“为什么嘛，你又不是我的主人……”
粒子意识看着他们，冷冷一笑：“星曜级智能机甲……初源和曜仪理想中最接近我的生命形态吗？真无聊。”
他再次扬起手，指尖凝聚起浓郁的黑雾。
下一秒，只听一声巨响，储藏室房间整个炸开，剧烈的浓烟席卷着黑雾四散开。强烈的震动引发了皇宫上层的崩塌，整个建筑摇摇欲坠，无数砖块瓦砾倏倏落下，曾经华美的宫殿里到处弥漫着飞扬的尘土。
在剧烈的爆炸中，一道银光跃出滚滚浓烟，是血曜焚天的机甲形态。它划出长长的弧线飞向天空，周围的守备军飞艇立刻在粒子意识的操纵下紧追不休。双方缠斗了数分钟以后，梵天成功摆脱追捕飞向数万米的高空，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梅菲斯特公爵坐在驾驶舱内，在确认雷达范围内没有任何飞艇的踪迹以后，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在梵天的帮助下，他终于从那个可怕的房间里脱身，也成功离开了已经沦陷为死城的王都。
梵天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这是夜鹫攻来了吗？我感觉空气中有好多失控的能量波动。”
梅菲斯特公爵说：“其实，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帝国发生了很多事情……”
他将梵天被初源控制，帝国与夜鹫开战，初雨进入主级世界，以及粒子意识控制初雨身体的事情都简单地解释了一遍。梵天听完以后，沉思一会儿，说：“哦，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梅菲斯特公爵敲了敲操作台：“你不着急吗？初雨现在可能很危险。”
梵天说：“星曜级智能机甲是没有主观情绪可言的，只会依照客观事实进行合适的判断。不过，给你们带来了麻烦还是很抱歉，作为一件武器我还不够合格。”
梅菲斯特公爵说：“你能够及时清醒过来，也算是帮了我的大忙。粒子意识想要消灭皇族和帝国，初雨在主级世界的情况也不清楚。我想要知道目前帝国和夜鹫的战争情况，你能接通曜仪的通信线路吗？”
梵天静默了一会儿，说：“很遗憾，不能。遭受粒子意识侵蚀的皇族士兵，本身的战斗力和经验并没有受到影响。他们在经验的驱使之下早就已经在星域散播干扰信号，阻止星域之间的联络。”
梅菲斯特公爵皱起眉：“这样的话，就没有办法知道曜仪那边的情况了。”
梵天说：“您不必担忧，弥漫在王都的异常能量波动，似乎到了青松星域就停止了。可以判断为意识侵蚀现象被某种方法阻挡在了那片区域。我想，曜仪先生应该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他说着，似乎有些感慨：“诶，曜仪先生，好久没有提过这个名字了。”
梅菲斯特公爵问：“你的记忆库是不是恢复了？”
梵天又沉默了一会儿，说：“刚才进行了快速检测，好像是这样的。在初源先生使用我的期间，我的记忆库与他的精神领域发生了一定程度的重合，生体系统主动搜索修复了一些被删除的记忆数据。唔……我现在好像回到千年之前的巅峰状态了，这种感觉真是舒爽啊。”
梅菲斯特公爵又问：“我不是很清楚你被制造出来的细节，对于现在的状况，你有什么判断？”
梵天想了想，说：“我认为，您也应该前往主级世界，除了精神增幅以外还有另一条路，您也应该知道的吧。”
梅菲斯特公爵抬起头，看着在王都星域的背后，那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据说，这片黑暗是阻拦在神灵与人类世界之间的屏障。所谓的神灵就是指粒子意识，只要突破这片黑暗，就能到达粒子意识所在的主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