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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燕馆的宦官们在一刻后围了庄夕臻的住处,婉兮在两刻后也到了颖淑宫门口,告诉卫妁该交代的事皆已吩咐妥当,温徇也已在进宫途中。
同时,将一小册誊抄的典籍交到卫妁手里。
管小酌接过来翻着,目光停在了已近最后的一夜上,仔仔细细地在心中默读了两遍,手上册子一合:“去把掌管小厨房的齐氏给我叫出来。”
“诺。”婉兮立即去了。不过片刻,带了一看上去已有四十余岁的年长女官出来见她。
“婕妤娘子万福。”齐氏一福身,脸上显有惊惧。估计是那进去围了庄夕臻住处的宫人气势不小,着实吓到了人。
管小酌将那侧典籍收在袖中,睇着她清浅一笑:“齐氏,入宫二十三年了,资历当真不浅。给个从四品容华掌管小厨房,委屈了。”
齐氏轻一颤:“婕妤娘子……”
“我有件小事要问你,你如实告诉我。尚食局四司还有空着的位子,我可以跟管尚仪说说话,让她跟尚食女官打个商量。”她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和好处,齐氏面色白了一白,躬身道:“婕妤娘子请说……”
“庄容华从家里带进来了四个丫鬟,哪个最得她信任?”管小酌挑眉问道,齐氏一讶,显未料到她是要问这个。怔了一怔未敢作答,低着头避开卫妁的目光。
“你是宜宁人,家中为农,一兄一弟都靠着家里地为生。”管小酌沉了口气,悠悠又道,“宜宁那一带和卫家交好的粮商可不少,你别逼我往宫外递什么话。”
这话自然是假的,她鲜少关心卫家的事,长阳城中的势力还勉勉强强知道些,远在千里之外的宜宁……
她也就是吓唬吓唬人。
齐氏却被惊得登时慌了神,忙跪了下去,匆匆一拜:“婕妤娘子恕罪,奴婢方才只是……在想婕妤娘子的问话。庄容华带进来的四个宫女里,最得她信任的是……是桂枝姑娘。”
“很好。”管小酌点了头,视线微抬定在眼前宫门匾额上的三个鎏金大字上,蕴着笑意,走进了颖淑宫。
里面安静得很。这颖淑宫中只有庄容华一人居住,除却她的霁云苑,其他宫室都空着。是以管小酌直至走到了霁云苑门口,才又见到侍立的宫人——还是她婉燕馆的人。
“婕妤娘子安。”门口的两位宦官一揖,而后其中一人禀道,“如婕妤娘子所料,方才容华娘子确是想去宣室殿来着,让臣等挡下了。”
“可差了宫人去禀事么?”她追问一句,那宦官又道:“暂还没有,但容华娘子生气得很,方才臣在此候着都能听见斥骂声。”
“她还有脸骂?”管小酌清泠泠一声笑,搭着婉兮的手,又迈过一道门槛。绕过假山穿过前院,霁云苑的正厅便在眼前了。
管小酌却停了脚,视线向两旁一划,叫了两个宦官过来:“庄容华身边有个叫桂枝的宫女,去把她给我带来。”说着语中一顿,又续说,“我去侧间等。”
自是不必等太久的。在侧间中落下座,刚接过婉兮沏好的茶抿了一口,就听到外面传来女子挣扎着的叫喊。
搁下茶盏抬起眼眸,管小酌静看着宦官押着人进来,桂枝仍在惊恐地喊着:“你们疯了不成……这是霁云苑!”
“我知道这是霁云苑。”管小酌恰到好处地开口接了话,桂枝一懵,愕然抬起头,忙拜了下去:“婕妤娘子万安……”
“免了。”管小酌一笑,“遇到件小事要问问你,你说清楚了,我立时三刻带着人走,绝不为难庄容华。”
桂枝屏着息未敢吭声。
“嫔妃么,就算防心再重,身边也得有个真正信得过的人帮着打点上下、帮着出谋划策。”她说着笑睇婉兮一眼,很快又重新看向桂枝,“我知道庄氏最信得过的人是你,霁云苑中的事你必定知道。那么你告诉我,两年前,管尚仪交给庄氏一件东西,她搁在哪儿了?”
桂枝后脊一凉,抬头看了一看卫妁,银牙一咬:“婕妤娘子在说什么……”
“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管小酌厉然道,“告诉我那东西在何处,我没时间跟你耗着。”
“奴婢不知道。”桂枝垂首答道,管小酌低低一笑:“若找不到,你信不信我一把火烧了霁云苑?”
桂枝一僵,惊诧不已地看着卫妁,觉得她必是疯了。
“反正那东西若被庄容华呈到宣室殿,我就是一死——如此,还不如先送她上路,我也算不亏。”管小酌语气森然,说得字字切齿。还不敢真对桂枝动刑,若当真招出来那符咒搁在何处,下一步还不好走了。
她说她“没时间耗着”,其实还就得耗着。
“奴婢不知道……”桂枝还是这句话,紧张与气愤掺杂着,嗓音听上去有些低哑。
时间一点点流逝,二人在这一方侧间中僵持着,满室气氛肃杀。管小酌拿捏着分寸,一句句问得听似狠厉,却又无甚能真正让她觉出威胁的话语,便持续着这一个、质问一个应付的状态,直至那一声“陛下驾到”传进来。
管小酌无声地舒了口气,冷着脸站起身向门口走去。经过桂枝身侧时足下一停,猛一扬手,使了十分的力气一掌掴下去。
响声清脆,连离此处还有七八步的霍诚都听得清楚,迈过门槛抬眼一瞧面前的情状,便知道是卫妁动手打人了。
“陛下大安。”管小酌平心静气地福□去,霍诚睇一睇她:“怎么回事?”
卫妁没有说话,身旁的桂枝满带委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她转过身,膝行着上了前,“重点”挑得十分合适:“陛下……陛下救命,卫婕妤说、说要一把火烧了霁云苑,死也要拉容华娘子陪葬……”
周遭一静。原打算等在门外、如无大事便不搀和的温徇皱起眉头,看一看房中,思量再三终还是走了进来。一语不发地看着卫妁,实在不明白这“一把火烧了霁云苑”又是哪一出。
“求陛下去看看容华娘子……”桂枝跪伏在地,未多做耽搁就把霍诚往庄夕臻那里引,说得实在机灵,“卫婕妤突然带了人来,容华娘子难免受了惊吓,求陛下去看看……”
霍诚叹了口气,而后看向卫妁,轻道了声“婕妤”,便向外走去。
管小酌会意地跟过去——虽然即便他不叫她,她也会跟过去的。
庄夕臻正在房中哭得梨花带雨。
身边有两个宫娥轻声细语地劝着,见皇帝来,忙退到一旁,庄夕臻泪眼迷蒙地看了一看,踉踉跄跄地行了过去,话语委屈而柔弱:“陛下为臣妾做主啊……”
霍诚却始终没伸手扶她,觉得这一出来得太过突然,心下暗暗提醒着自己谁对谁错还不一定。稍一颔首,问得平淡:“怎么回事?”
“臣妾原想去宣室殿同陛下禀一件事情……不知怎的,卫婕妤却先一步知道了……”庄夕臻泪眼婆娑地说着,轻咬着下唇的贝齿不住地颤抖,“还好……还好陛下来了……”
管小酌心底淡一笑。
一切目光都聚集在庄夕臻身上,她抽抽噎噎的,从袖中取出一只信封:“原是想……想将这个交给陛下。”
霍诚疑惑地接了过去,拆开信封,面色陡沉。
那两张符咒一模一样,中间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文字,都非汉语,只有开头结尾的两行字他是认识的。开头是管小执的名字和八字,结尾……是管小酌的名字和八字。
“这是什么?”他皱着眉头问道。虽则看出似是道符咒,却不知是干什么用的符咒。
“这是……”庄夕臻流着眼泪想要解释,管小酌当即出言阻了她的话:“这是臣妾昔年做出的错事。”
庄夕臻一愣,霍诚也一愣。
“臣妾自己都不记得了……经婉兮提醒,才知道还有这么一桩事。”她神色黯淡地一笑,顿了顿,续上一句解释,“拜那场急病所赐。”
适当地提醒在场众人她才其间失过忆,管小酌带着三分思索,慢条斯理地说了下去:“按着婉兮所言……是臣妾当初听信了宫中传言,觉得陛下总念着柔嘉皇后是因柔嘉皇后魂魄不散,就求了符咒来驱魂。本是听说亡者亲人下咒才有效,便设了计让尚仪女官亲自在纸上书下名字和八字。结果……”
她笑音一哑:“尚仪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这符咒的用途,便没有把她交给臣妾,而是直接给了庄容华,想让她帮忙毁了。”
她徐徐说着,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平淡无奇的陈年旧事。说到后面终于面色微泛了白,敛裙跪下,伏地一拜:“今天……今天突然听说庄容华要把这东西呈到宣室殿去,臣妾怕了……”她的声音中有了些哽咽,“臣妾知道虽然事情未成、自己也已全然忘了此事,可诅咒柔嘉皇后必是死罪,便想、便想放手一搏……先将这符咒找出来、拿去毁了,此后便再无人能拿此事相要挟了……擅自搜宫陛下顶多治臣妾的罪,总好过平白牵连尚仪。”
作者有话要说:
霍诚:这事儿是你干的?
小酌:是的呢。
霍诚:咋今天突然提了呢?
小酌:之前不是失忆了嘛!
霍诚:对哦失忆了……那我怪你比较对还是不怪你比较对?
小酌一跷二郎腿:自己看着办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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