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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让。”
满红沙面上全无喜悦,昂起头便往外走去。
刘粟与彭震对视一眼,彭震点头之后,二人便一齐跟在满红沙身后离开了彭来客栈。两大世家前来助阵之人,除楚粲与诸葛辉一个眉头紧锁,另一个面无表情看着这三人远去之外,一个个都目瞪口呆。
“孟元信守承诺,不愧为‘江淮仁侠’关门弟子。”冀华廉一拱手,也不吝啬溢美之词,这个结果他早已料到。
“就这么放他们走?”一直无言的詹云秦此时终于发声,毕竟他与江湖人不同,若这么将贼人放走,詹云秦在官场上名声只怕会就此毁于一旦。
“詹捕头,实在抱歉,在下技不如人,没料到他这能胜我。”司空孤面带微笑,没有半分懊悔,仿佛只是放走了三只蝼蚁一般,根本无伤大雅。
“你们江湖协约,与我何干?”詹云秦已隐隐察觉出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搞不清楚自己为何有这种感觉,在犹豫片刻之后,又补充道:“官府办案,本也不必理会江湖规矩,司空少侠,詹某得罪了。”
言罢,便欲转身,而司空孤话语也传入众人耳中。
“我司空孟元既然敢与他打赌,那么自然要遵守约定,否则日后果真将司空家招牌立起来,又有谁会相信司空家呢?古有商鞅立木为信,方能换得秦国几代富强。今日若我司空孟元弃誓不顾,司空家又谈何复兴?詹捕头,你若执意要去,孟元恐怕与你就做不成朋友了。”
司空孤此言说得大义凌然,又极有道理,詹云秦也缓缓转过身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
“东方堂主的仇,咱们就不报了?”
人群中,一个大约三四十岁的大汉推开挡路者,怒气冲冲来到司空孤面前。此人乃是漕帮余下五人的其中一位,姓寇名德雍,虽说武功平平,但在漕帮之中颇有声望,这一次陪同司空孤同行,也充当东方翎副手,平日里性子温和,待人接物极其稳重。
然而在满红沙三人踏过门坎那一刹,寇德雍才回过神来,确认了司空孤将他三人就这么放走的事实。但他也深知凭自己根本不可能敌得过名人录上任意一个高手,更不用提方才与司空孤杀得昏天黑地的满红沙。即便满红沙此时右臂已伤,但仍是瘦死骆驼比马大。寇德雍一个武功平平之徒,满红沙恐怕凭着那一身内力,用一根手指头都能将他像摁蝼蚁一般弄死,更不用提神门坤堂堂主刘粟与在江湖之中小有名气的“彭氏双剑”彭震此时都毫发无伤。“螳臂当车”四个字该如何写,寇德雍还是极为清楚的。
“待下次见到满红沙,孟元自然不会放过他,那个刘粟与这家客栈掌柜彭震也是一样,伤我弟兄者,如何能够让他们苟安于世?”司空孤眼中寒光分外明显,众人见到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尽管司空孤许下承诺,寇德雍却不打算就这么饶过司空孤,而是又问道:“方才,司空少侠为何放过他们?”
冀华廉却在此时站出给司空孤解围:“这位兄弟,你也不是看到方才那位满使者的功夫,司空少侠此时看着神采奕奕,实则大概已经为剑气所伤。哪个满使者已一臂换得三人生还,这种豪气便是冀某也深感佩服……”至此,冀华廉却露出深深疑惑:“这样的人怎么会行昨夜这种卑鄙之事?实在是奇怪……”
这最后一句声音随轻,众人听得也算真切,那寇德雍却怒道:“神门中人哪一个不卑鄙无耻、道貌岸然?我漕帮当初便被扬刀门算计,这扬刀门与神门之间关系,还用寇某多言?”
“寇兄!”司空孤一声怒喝,既止住寇德雍接下来那些更难听的言语,亦将众人思绪硬生生地拉扯回来,“是小弟方才鲁莽,盲目自大才放走了贼人。我司空孤便在此立誓,若不能让昨夜还是东方兄弟那些人血债血偿,便让在下一辈子都无法为司空家报仇雪恨,便让司空孤永坠十八层地狱,百世不得翻身。”
“阿弥陀佛,司空施主言重了。”门外,一个浑厚声音传来,众人转过头,却见到一个身着棕色僧袍,手持佛珠的老和尚正立于“彭来客栈”牌匾之下。
“淳智大师?你怎么……”冀华廉迎出门外,这句话一出口,许多不明所以之人才明白此人原来是少林达摩堂首座淳智大师,许多人眼中轻视登时变成崇敬。毕竟一个老和尚算什么东西?一位少林尊者,随便放在江湖哪一个地方,都会让人感觉佛光普照,至少许多普通江湖中人都如此认为。
“司空施主妄言誓言,漫谈生死,对于神佛而言岂非不敬?今日司空施主信守承诺,不背诺言,实乃大侠风范,若因此誓言入得地域,岂不是让世人枉怪神佛不公?”
这一番话虽没有深奥佛理,却也听得一些整日喝酒吃肉的好汉们晕晕乎乎,寇德雍更是一头雾水,但见到司空孤点点头道“小子失言”,又见冀华廉连叹几声“佛祖慈悲”,而楚粲与诸葛辉则来拿来呢点头,心中那股怒火莫名却被浇灭大半。
然而,正忙着自省的司空孤此时却心中打着算盘:“这个老秃驴不肯同行,此时又出现在这里,果然是怕神门使者与堂主亡于我手?他显然没料到我有如此手段,明面上借助官府压人,实则是‘挟官府以伸大义’,只半日之内,便将神门这几日布局毁的干干净净。只是这老秃驴之所以欲保下神门,恐怕不是什么慈悲为怀,少林地处嵩山,位于江北,与神门若没有半点交易,那是绝不可能。方才若是我胜了满红沙,老秃驴只怕会站出来支持詹云秦将他们捉拿归案吧?嘿,只可惜老秃驴你没有料到,这一战可是早被算计好的……”
这一战过后,彭来客栈中所有伙计都被詹云秦带去了衙门,而各路人马也一番应酬过后,便各自打道回府。
当司空孤回到云集客栈时,天边已生出朵朵红云。
“孟元,你方才硬生生受了那一招,是否需要我给你疏通疏通经脉?”
“多谢子荣兄,小弟根骨扎实,回房稍加调理便可,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小弟现在所忧心的,不是伤势,而是那些黄金。”
“那些黄金?是忧心那些黄金能不能失而复得呢,还是忧心那些黄金掘地三尺也寻不着呢?”
在司空孤房内,四下无人,冀华廉嘴边也露出一丝奸笑。
“冀兄这么聪明,想来已经知道答案了吧?”司空孤哈哈一笑,却望向天边红霞。
此时残阳如血,天际中那抹艳红,犹如昨夜盛开于楼下的那些血莲花。
只可惜,那些血莲犹如昙花,只开在夜里,还仅仅只有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