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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丞相府,濮阳瑞仪早已带兵而至,偌大的丞相府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早便有此预料,苏沐也不惊慌,深呼一口气走过去,“梁王殿下这是亲自来抓捕苏某归案么?”戏虔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一袭白衣在烈日之下随风舞动,一如当年初遇时的模样。
濮阳瑞仪转身看她,眸中神色幽深,压抑不住的情愫浓烈得像化不开的纯酿,“你是故意的。”
昨日她带着密信来找他,让他把这能还她清白的密信交给小银子公公当众宣读。他便以为她早已胸有成竹为她自己开脱,而为他洗脱嫌疑不过是不想欠他什么。哪知她却是故意让自己把她的一切罪证呈到天下人的面前,这样一来他再无嫌疑,她自己却独自承担下了一切。
思及此,眼睛微眯,执着那皙白手腕的手指渐渐收紧,“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苏沐抬眸看他,依旧笑得风轻云淡,“梁王殿下做事一向滴水不漏,臣又如何能知晓些什么。臣是罪有应得,万事难辞其咎。”
紧逼近她,濮阳瑞仪一向温润的外表终是皲裂,声音急切近乎低吼,“本王不信。”生死存亡怎可儿戏?他根本不信她不知道什么还会做出如此举动。
思忖再三,终是不能眼睁睁看她自取灭亡,不管不顾拉着她转身便走,“本王此刻便带你离开,天涯海角,你想去哪便去哪儿。”
她恨他也好,怨他也罢,他心心念念要保护的人绝不能就此丧命,就算是再多的生不由己他也绝不允许。濮阳瑞修舍不得让她受伤一分,她又怎知他能忍心让她受伤分毫?
什么罪大恶极,什么罪有应得?在他的心中她永远是冀州那毫无忧思的女子。
一侧的将领见状,惊呼一声立即跨步挡住,“殿下,圣上此举便是为了试探您的忠心,此事万万不可啊!”
濮阳瑞仪目光转冷,拂袖出掌那将领便口吐鲜血退到了几米开外,引得众将士阵阵呼。
“将军!”
濮阳瑞仪面色更是冷冽,“忘记本王说过的话了么?本王的命令何时能任人违抗?”
众将士面面相觑,顷刻间齐刷刷跪了一地,“忘王爷三思。”
苏沐站着不为所动,“梁王殿下想带苏沐远走高飞?”
濮阳瑞仪神色凄苦,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沉声:“当年在冀州本王没能救下苏闫将军一家,事到如今更不能眼睁睁看你命丧黄泉。”
若他知道当年没能救下苏闫一家会让自己与她失之交臂,令自己抱憾终身,当年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苏家家破人亡。他没输给濮阳瑞修,却是输给了他自己。
失神之间,大队人马又纷蹋而来。领头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大理寺丞。
见濮阳瑞仪态度依旧不容抗拒,苏沐暗叹一声,忽地从袖中抽出匕首,众目睽睽之下……狠心插入了他的胸膛中。
他不忍心,她便只能逼着他狠心。
耳边皆是一阵惊呼此起彼伏的呼声和抽气声,甚至还夹杂着女子的嘶喊,“王爷!”
濮阳瑞仪手扶刀柄踉跄后退,满脸的不可置信,“为什么?”开口瞬间嘴角流出大片血迹,滴落在衣摆上宛若簇簇红梅。
苏沐负手而立,态度傲然。
“为什么?”濮阳瑞仪神色凛然,极尽阴冷的语气暗藏不住的颤抖,“你究竟要做什么?”
苏沐抬眸看向他,绝然的话语掷地有声,“殿下虽是一国王爷,但可不要忘了我苏沐可备受陛下恩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丞相。想让我认罪伏诛,且又是你一个王爷力所能及。”
如此言语,狂妄炫酷,目中无人……当真是对得起这晋隋宠臣的称号。
……
丹州之战报捷之后,晋隋皇城内又多了一项茶余饭后的谈资。
晋隋第一佞臣苏沐私通敌国,意图谋反。被当今圣上下入狱中,不日处决。梁王殿下因提供呈堂供证揭露阴谋有功,赏黄金万两,出入宫中可车辇而行。
晋隋城中无人不欢欣鼓舞,拍手称快。
濮阳瑞修到死牢中时,苏沐正盘膝端坐在地上。看清来人,苏沐动也不动,但眼中还是抑制不住荡漾起化不开的笑意。
她便知到了此刻他依旧未曾想过放弃她,真好!
死牢之中阴冷黯沉,那盘膝坐在地上的人面色煞白,一袭白衣在这幽暗之中格外刺眼。
濮阳瑞修环视一周,面色阴郁,“谁让你们把她囚禁在这种地方的?”
一旁掌管刑部的官员后背冷汗直落,“陛下,这奸人已认罪画押,不关在死牢臣也不知要押往何处。”
此言一出,不等濮阳瑞修说话小银子公公便是一声冷呵,“大胆,陛下面前且容你造次。你等暂且出去,陛下对苏丞相有话要问。”
众人嘘嘘,莫非犯了这麽大的事陛下对苏丞相仍不死心?
一位随行的老臣忍不住提醒,“陛下,苏沐私通辰国罪大恶极。”
濮阳瑞修眉眼含怒,“此事朕自有分寸,用不着老爱卿来提醒。”话罢,“砰”的一声劈开门上铁链大步而入。
一旁的小银子公公欲言又止,最终仍是跟着众人退了出去。
但是陛下您能稍微低调点么?
待众人退出,濮阳瑞修终再压抑不住心中苦涩,俯身一把把地上那纤弱的身影拥入了怀中,“明知留下是万劫不复,为何那日不跟他走?你明知……朕无论如何也不会怪罪于你。”
那日事情揭露朝堂上下一片震怒,他顾不得许多,只想让她好好活着。所以借口濮阳瑞仪去拿她,让他带她离开。自从知道上次濮阳瑞仪逼迫于自己不过是为了替她承担这一切罪责,他便知道濮阳瑞仪与自己一样不会眼睁睁让她赴死。谁想他有意放她离开,她却给自己来这么一遭,后来还口出狂言说出那一席激怒群臣的话。
这样一来百姓怨声载道,他更是没法再为她开脱。
思及此,心尖颤了颤,语气却极尽轻松,“舍不得朕?”
苏沐轻嗯一声抬眸看他,笑意盎然的眼眸一片真诚,“微臣走了陛下怎么办?”话落,哽咽,脸颊贴到那熟悉的胸膛中,双手把眼前之人环抱得更紧,“陛下不是要微臣随一陛下起回宫么?微臣舍不得离开,还想与陛下百子千孙,白头偕老。”
百子千孙,白首偕老……奢侈得恍若梦境。
濮阳瑞修呼吸一滞,搂着怀中之人的手臂越收越紧……越收越紧,恨不得融进自己的骨血之中,不死不休。
原来不只是爱,而且深爱已入骨髓。
片刻眼眸低垂,眉眼里又荡起笑意,“静儿,替朕生个皇儿吧!”
苏沐的心尖颤了颤,呼吸也在发抖,“好!”
这两人……何苦自欺欺人!
牢中黯沉,一片沉寂,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贴耳附在这人的胸膛上,说不出的心安。苏沐内心突涌而来阵阵酸楚,抱着濮阳瑞修的手臂越是收紧,“陛下,微臣舍不得死。”
她从未有什么时候像此刻一般恐惧死亡的来临,她舍不得他,舍不得这终其一生只为暖她心扉的男子。
可是她别无选择,她必死无疑。她知道丹州之战暂且水深火热,丹州捷报不过是他用来麻痹群臣的幌子。镇南候率领的大军被司马亦如的五十万水军打得节节败退,大齐也未曾出兵援助,因为大齐国主收到了和亲公主并非仪阳公主的私信。被如此愚弄,大齐国主早便雷霆震怒,扬言晋隋丞相不死他决不善罢甘休。
试问为人臣子,她如何又能做出携带和亲公主私逃的戏码?仪阳公主的怒意,终是把她毁得干净,一点后路也不留给她。
上一世仪阳公主因他而死,和亲不成,晋隋被齐国与辰国两面夹击,内忧外患。濮阳瑞仪自愿承担了一切罪责她依旧是逃不脱凌迟处死的命运,因为她忤逆了那人,就算没有仪阳公主的推波助澜那人也没想过要她活。
这些……也便是她当初不遵从濮阳瑞修的决定假死的原因。
她也没告诉濮阳瑞修,其实她早知道知濮阳瑞仪是太后的亲子,是昌邑候南宫鳌的外侄。她知道南宫鳌私通敌国便是太后授权,目的是制造内乱让濮阳瑞仪重夺皇位。所以当初来京城的时候她才会找上了他,与他合作。只是她没料到濮阳瑞仪早便无心皇位,一直只是在两面周旋保护她。
如此用情至深之人,她又如何能让他再次为自己而死。
怀中之人眼含无尽眷念,濮阳瑞修更是浑身颤粟,忽觉自己的心活生生被挖去了一角。良久,颤声,“静儿不想死,朕便不让你死。”
苏沐笑得眼泪直流,“陛下何苦自欺欺人。”虽说人非圣贤,但不是所有的错误都可以原谅不是么?
濮阳瑞修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痛意,抱着她便想走,“朕即刻带你离开,什么天下朕都不要了,朕只要你活着,好好的活着,陪朕永生永世。”
他以为她答应要与自己回宫,便再也不会离开自己的身边了。没想到她此番回来却是抱了必死的决心。身为一国之君竟被逼迫得连自己心爱之人都无力保全,要这至高无上的皇权又有何用?
苏沐扯住他的衣袖,语气带了些许执拗,“陛下,把微臣放下吧。”
濮阳瑞修语气冰寒刺骨,“他们逼朕,你也来逼朕。你何其忍心要让朕亲手处决自己心爱之人?”
苏沐轻笑,伸手抚上他紧蹙的眉头,“陛下,臣罪有应得,甘愿赴死。臣死了齐国才能出兵,丹州之围才能解,陛下也才有理由处死澹台绾芙。臣死了梁王殿下才会离开朝堂,晋隋才能又恢复平静。”
苏沐深呼一口气,笑得欣慰,“死臣一人换得天下安宁,臣死得其所。”
濮阳瑞修唇瓣在颤抖,“你怎么知道这些?”
苏沐失笑。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些话说出来果然没人相信。但事实上除了梁王离开朝堂是她以命相赌,其余均是前世早已发生。但是……她不能说。
收回心思,伸手搂上他的脖子,学着他的语调附到他耳畔语气低柔,“微臣不会告诉陛下……这均是微臣梦中所得。”
这样的话谁又能信?但看怀中人儿神色得意,濮阳瑞修仍是不愿拆穿。眼眶微湿轻吻上那光洁的额头,心痛更胜万箭穿心,鲜血淋漓,原来她此举尽是为自己考虑。
“那静儿有梦见与朕百子千孙白首偕老么?”
苏沐忽觉浑身无尽疲惫,埋首靠在他的肩上,语气低缓,“梦见了,微臣梦见自己与陛下白发须眉,游尽了晋隋的万水千山。”
脸上忽觉有异物滴落……苏沐笑笑,终是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气,“陛下。”
耳畔是低柔的回应:“朕在。”
“让微臣自我了断吧,凌迟处死的滋味太难受了。”
“好!”
眼前人影恍惚,只有无数泪水滴落在自己的脸上。苏沐心中无尽苦楚涌动,伸手抓住了那人的衣袖,“陛下不许为臣伤心。”
话落,再次换来轻柔的回声。
“好!”
恍惚似有微风拂面,繁花飘落。
她看到了屹立在荷塘岸边的那女子——白衣胜雪,数十里怒放的白莲也敌不过她分毫。身后不远处的男子眉眼含笑,如墨幽深的眼眸均是涌动的情意。
那受尽磨难的女子……终是能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