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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苏沐上了车辇绝尘而去,司徒墨言这才认命直接转身进入了行宫之中。
自濮阳瑞修公开了自己身在冀州的消息,司徒墨言前来觐见直接就成了每日必备。这么一来二去,甚至是行宫中究竟有多少七弯八道,他几乎都是摸了个一清二楚。
他觉得自己真就没见过这么会折磨人的主。
说得好听些自己的父亲是大权在握领军抗敌,自己是钦点御医随军出征;说得不好听些,自己父子二人直接就是他濮阳瑞修抛到辰国大军面前的诱饵兼替死鬼。
区区二十万大军想要对抗辰国百万雄狮,不是痴人说梦又是什么?
自家父亲大人是身在朝堂生不由己,可他司徒墨言绝不甘心就此屈从。所以,今日从进入行宫的大门他就开始三跪九叩,鬼哭狼嚎。他就不信他濮阳瑞修是铁石心肠,当真会忍心把自己这救命恩人往绝路上逼。
可结果依旧是不如他所愿,任由他如何鬼哭狼嚎撒泼打滚,甚至还把先皇后搬了出来,濮阳瑞修终是未有任何要改变旨意的迹象。
司徒墨言对着案桌后那不为所动的人咬牙切齿,“陛下,您……”
他觉得这人真是黑透了顶,若不是他身为一国之君自己无能与之抗衡,他是恨不得诅咒这人一辈子孤独终老。
濮阳瑞修从一堆奏折中抬起头面无表情看着他,“若不是顾及母后和司徒府的情面,朕只会给二十万兵马。”
“眼下朝中局势动荡,人心惶惶,若此时将绝大多人马都调到丹州,且不是造成后方空虚给敌人有机可乘?愚蠢。”
“……”司徒墨言黑了脸。
说得多有道理多高深莫测的样子……可前方战事吃紧,仅凭二十万兵马便能抵挡辰国百万大军?他表示自己从未听到过这般痴人说梦的戏文。
濮阳瑞修也不打算就此事多做深谈,再瞥一眼沉默不语的司徒墨言,他沉声道:“此事镇南候早已立下了军令状,若此战战败而归,司徒家便是满门抄斩之罪责。”
“……”
这人居然黑心到如此六亲不认,司徒墨言也不打算做垂死的挣扎。拍了拍自己凌乱的衣服,他直接站了起来,不以为然道:“事已至此,微臣唯未有领命而为。不过看在微臣救过苏沐几命的份上,还请陛下传句话给她,让她以后每逢佳节给我多烧些纸钱,也算安慰我在天之灵了。”
满门抄斩之后,司徒家也是不能有什么后人了,他估摸着就连司徒家的一条狗也不能幸免。
此话一出,濮阳瑞修脸色转冷,手里的奏折直接便砸到了司徒墨言的脑门上,紧接着,更是熏天的怒意劈头盖脸向着司徒墨言所在的方位袭了过来。
“痴心妄想。”
尽管真有救命之恩,就算是烧纸钱那也绝无可能。濮阳瑞修绝对不承认自己这一国之君事实上是十分的小家子气。
低头沉思片刻,他抬眸警告司徒墨言,“事关苏沐身份一事,此时定不能如实告知于她,待过些时日南宫鳌论罪处斩,朕自会昭告天下苏将军之子苏沐协助擒拿南宫鳌一事早已舍身殉难,事后……”
事后他再寻个贴切的时机把前事系数告知于她,他相信就算自己对她有所欺瞒,她也不会怨恨自己。
他已经想好了,他会告知她,自己当初遇见她是此生所幸,往后的日子她只需心系自己便可。以往那些恩恩怨怨,他是不会再让她去承受分毫。
“陛下想来个死无对证瞒天过海?”案桌后那人依旧面无表情,可此话一出司徒墨言早就猜到他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扯了扯嘴角,他回道:“司马亦如远在辰国鞭长莫及,欲用此计欺瞒于他倒不是难事,只是梁王妃……”
濮阳瑞修冷哼一声打断他的话,“澹台绾芙这般喜好兴风作浪的女子,朕且会任由她留到那时?梁王那边……”
话到此处,濮阳瑞修眼里徒然闪现出些许不忍,后又狠心挤出凌厉的神色来,“梁王密谋造反一事,朕还需细细斟酌。”
自己已是步步为营,可他这次却当真被濮阳瑞仪摆了一道。
走出行宫的大门,司徒墨言这才回想起自己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忘了告知濮阳瑞修,他欲折身回去,却看见安流突然行色匆匆迎面走了来。
他慌忙拉住了安流的衣袖,“快去告诉陛下,苏沐已经去见公主殿下了。”
安流冷睨他一眼,头也不回直接就往行宫里走,“事到如今,多说也是徒劳。”
安流此言让司徒墨言徒然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随后又跟了进去。
……
苏沐再次被仪阳公主带走,这下当真是让濮阳瑞修雷霆大怒到了极致。
毫无例外,不仅是在书房内的司徒墨言感到黑云压城惶恐不安,就连伺候在外的小银子公公也是大气都不敢出。
可安流还在不知死活,继续火上浇油,“属下赶去的时候,苏府的下人说苏公子早已被仪阳公主带走了多时,看上去……苏公子像是心甘情愿的。”
濮阳瑞修满面寒霜,“这事为何早先无人告知于朕?”
聪慧如苏沐,他知道濮阳瑞汐若是告诉她些蛛丝马迹,她一定会顺藤摸瓜查出实情,所以他才会以和亲之名让濮阳瑞汐远赴齐国,未曾想到他还是算漏了苏沐会私自去见她的这一遭。
安流侧目看了司徒墨言一眼,不出他意料立即收到了司徒墨言告饶的眼神,低头沉思片刻,他道:“苏大人行事一向小心谨慎,属下也是从知州府回来的路上才听到的消息。”
看着濮阳瑞修像是又要发怒,司徒墨言赶紧出来打圆场,“陛下,如今之计是要急忙查出仪阳公主究竟把苏沐带去了何处,好设法营救。”他真怕此事再纠缠下去,安流这白眼狼会一个不小心出卖了自己。
濮阳瑞修冷凝了眼眸,“这次想要找到她的藏身之处,怕是没这么容易。”顿了顿,他沉声吩咐道:“立即传旨冀州府派人严格把守各方出口,一经发现可疑之人立即来报;另让人从宗亲之中另选秀女赴齐国和亲,齐国已答应与我军两面夹击辰国大军,此时万万不能失信于人……”
听及此,司徒墨言不禁窃喜,“所以陛下只给二十万大军……是因为还有齐国伸出援手。”辰国大军本就不善水战,如果真有齐国相帮,那二十万大军也是绰绰有余。
濮阳瑞修瞥他一眼,“愚蠢。”
司徒墨言:“……”
待到安流和司徒墨言均退了出去,濮阳瑞修眼眸微冷,紧捏着手里的密信把自己关在书房一下午,终于是下定决心让人把濮阳瑞仪带了来。
迈步进门,濮阳瑞仪淡淡一笑抬眸看向他,“陛下深夜召见,想必是下了决心了。”
这般势在必得,当真是让濮阳瑞修刚熄灭下去的怒火又瞬间全部涌了出来,他冷笑着看他一眼,“皇兄怎知朕会如此轻易下旨定罪?”
濮阳瑞仪笑得温润,“陛下,臣密谋造反之事早已坐实,不早日论罪定处怕是难以堵住悠悠众口。这样一来,梁王府上下皆会因此获罪,梁王妃虽是身为辰国公主,但此时两国交兵,她的生死也是由着陛下来定夺。”
濮阳瑞修气极反笑,“说得冠冕堂皇,但密谋造反何等大罪?你以为定罪之后这朝中便不会有人对此产生质疑?”
“陛下……”濮阳瑞仪无奈摇头一笑,“可您舍不得让她受伤分毫,若此事当真大白于天下,不仅是她在劫难逃,这晋隋怕也是要天怒人怨,终日不得安宁。”
若不是知晓他对苏沐的深情,他也不会敢在此风口浪尖上贸然以苏沐的安慰为筹码与这一国之君谈条件。
笑了笑,他再次看向自己眼前那摸挺拔的身影。纵使是不甘不愿,但此刻他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眼前这在辰国为质几年归来的人,当真是配得起晋隋这一国之君的称号。
濮阳瑞修也抬眸看向他,对面濮阳瑞仪掩去了笑意的眼里瞬息之间竟全是嫉恨,“只不过是因着嫡庶有别,若论资质,本王并不输于你。这一局,本王没输,以后也不会输。”
濮阳瑞修拂袖,同样面无表情看着他,“朕不会给你任何赢的机会。”
其实他心底明白,濮阳瑞仪行事如此谨慎,此次无论是密谋造反一事还是私通敌国一事自是都与他毫无关联。这么急着坐实罪证,不过是他想借此机会金蝉脱壳远离朝堂,之后再卷土重来,可他真还是得给他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