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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学院领导权利归置之后,全国所有光辉过的私立院校就全部变成了公立,雅盛苦苦支撑了多年,也不过是夕阳最后的余晖而已。或许洛老爷子自己也早已看透,交出管理权是迟早的事情,大势所趋,时代洪流,没有谁可以躲过历史车轮的碾压而独善其身,这是一个时期的必然,和当年自己揭竿而起的决心,说到底是一样的。洛老爷子放不下的是心中的不甘和不舍,而这是他的情怀,不是洛绍谦的,老洛院长说的对,洛绍谦应该追求他自己的人生。
事到如今我已经不太在乎洛绍谦的离开方式是否体面,因为他辞职演讲的画面已经永久定格在我的脑海里,慷慨激昂,是非成败,无论别人如何看他,他永远是我的英雄。但豪门子弟永远躲不过世俗的议论和框架,洛老爷子一生被禁锢,老洛院长以健康相要挟,而洛绍谦就是要那一亿两千万来撑住门面,既然洛家觉得需要,李雅一家就成全了他。
事后我才知道,李雅做酒店管理,但也是金融投资专家,骄阳集团贪腐案一出,她就嗅到了医学院暴风雨将至前的那股霉味。投资圈没有秘密,骄阳集团的轰然倒塌早就是意料之中早晚的事情,如何收拾残局才是业内人士围观的事情。
是欧阳老师主动找到了洛绍谦,此事竟还在洛绍谦提交辞呈之前。欧阳老师伸出援手,放下颜面几经周转,通过朋友,学生,恩师等多重关系找到了几家规模庞大,效益良好,社会责任心强的医疗设备企业,又让李雅从中斡旋和操作,才谈下了最终六家企业共同出资的结果。洛绍谦本是百般推辞,因为说到底,此事于他自身利益,能有多大点关系呢。
是主动离职还是被扫地出门,多年付出功过如何,其实他人的眼光并非那么重要,自己问心无愧即可。
欧阳老师问他,为洛家声誉如何?他婉拒,说都是虚名。
欧阳老师又问他,为自己前程如何?他也婉拒,说重头再来也并不可惜。
欧阳老师再问他,为文彤又如何?
只此一句,洛绍谦便答应了。
其实欧阳老师一家做的,远不止这些。调查组入驻学校后,李院长就已经动用自己政法界的关系,了解案情,查询相关法律文件,保障洛绍谦的既有利益和人身安全,防止一些不必要措施发生。他们二老离开A大多年,但声名卓著,无论是为人处世,还是专业领域,都深得好评,从此事就能看出,即便离开了A大,根基深厚的人,触角还是可以相当深远。
他们没有向我吐露过一句,甚至连我数次见到李雅,她也都只字未提他们来之不易的努力。我知道,洛家于他们并无牵扯,一切都是为了曾经差点成一家人的文彤而已。
我想,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吧……
晚餐的前半程哄闹非常,而后半程却变得十分玩味。
洛家老爷子一言不发,只在大家提起一些事情的时候,适时地插两句闲嘴,大家不愿意接他的话茬,他便知道自己是那个老是自讨没趣的人了。
文宏伟退休了,洛院长也退休了,一个抱怨医疗环境的差劲,一个嫌弃医学教育的迂腐,本是两个行业,却被他们聊得像是一样一样的。
周主任先是抓住欧阳老师谈了许久,关于李俊,关于我,关于洛绍谦怪异的性格和辉煌的本科时期,洛绍谦在自己母亲眼里,早熟,沉稳,聪慧,唯独少了一个孩子该有的机灵。她们先前并不认识,欧阳老师在A大教书育人,周主任在B市救死扶伤,她始终责备自己过去的软弱,让洛绍谦打小就过得不开心。
张修然终于还是免不了被拉过来谈儿女的终身大事,她喜欢洛绍谦,却讨厌洛老爷子,周主任也喜欢自己儿子,讨厌自己的公公,有了共同的敌人,一切都变得好办起来。
张修然对我即将开拔的爱尔兰之行耿耿于怀,周主任却十分开明,“爱尔兰我去过,美女如云,帅哥像下饺子,城市处处有音乐,蓝天白云下面孩子和白鸽一起起舞,浪漫到不可方物,文彤是可以去看看的呀!”
张修然本想拉着长辈们一起挽留我,但无论欧阳老师还是周主任,都觉得文彤应该成全一下自己。涂涂怎么办?不存在的问题……可爱的孩子人人都喜欢,连李雅都喜欢举着冷冰冰的手指头在他头上绕来绕去,“要不要跟阿姨回家啊?”
好意的邀请从李雅嘴里说出来就变成了威逼利诱,别说小孩子了,我都觉得渗人……
外公乐呵呵的还是只顾着大快朵颐,似乎已经忘了上半场热火朝天干嘴架的事情,外婆着急忙慌地劝他少吃点,慢慢吃,洛老爷子端起桌上的酱排骨递到外公面前,“桌子转来转去的光盯着这排骨,喏!全给你了!”
一片祥和……
“喂,准备好了吗?”洛绍谦轻轻地附到我耳边,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准备啥?我扭头一脸疑惑地看他。
眼前的男人从兜里掏出一枚戒指,单膝跪地,目光里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文彤,请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每个女孩都幻想过那么一天,无论是简单还是隆重,低调还是热闹,那个对你无限热爱的人,会乘着五彩祥云,翻越万水千山,来承你一世之约,一瞬间空气会变得清新甜蜜,一切光亮都像是闪耀的星星,过往的苦难疲惫都消失殆尽,也许是平生以来第一次,你感觉到心灵被情绪暴击,那散落一地的感动,惊讶,泪水,笑容,五味杂陈,应接不暇,不知该先捡起哪样。
“我愿意。”
我笑了,我也哭了,我望向疼爱我的父母长辈,望向支持我的欧阳老师和李院长,我看见李雅一直恃才傲物的高冷之下,流露出一丝温暖和柔情。
我的余生,正儿八经,不是一个人了。那些油盐酱醋,茶米油盐,也终有勇气再走进去。
一场夜宴酣畅到十点多钟,很多人拉着洛绍谦开始不停地唠叨他,一个人与我有了牵扯,于是一瞬间多了很多个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