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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恕堂的正堂里,含光与令仪两个跪在地上,老夫人端坐在上位怒道:“你们两个平日里把家训记到哪里去了!一脉同气,伯埙仲篪。同气连枝,兄友弟恭。”老夫人气得直揉太阳穴,铁青着脸道:“幸亏令玥后脑的伤口不深,血已经止住了。你们两个即刻去祠堂给我跪着,每人把家训抄上五十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出来!”
老夫人如此动怒,郭氏与林氏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被吴嬷嬷领着朝祠堂走去。
南音阁里,穆氏坐在床边端起刚熬好的药,吹了吹送到令玥的嘴边说:“玥儿乖,把药吃了就不疼了。”令玥趴在床上红着眼眶,呜咽着道:“娘,我想回去了,我不要在这里,这里一点也不好!”穆氏放下手中的碗,一手轻抚着令玥的背道:“好玥儿,乖!再等等,过完生辰咱就回去!”双儿这个时候进了屋子,贴在穆氏的右耳轻声说:“太太,老夫人罚二小姐、三小姐去祠堂跪着了,说是不把家训抄五十遍不准出来。”穆氏抿着唇道:“哼!倒是便宜了那两个小丫头片子!”转头对着女儿轻声道:“玥儿放心,那蝶儿母亲已经让人拖出去发卖了,暂且让小荷跟着你。”小荷倒是机灵地站上前跪在了地上道:“奴婢小荷,见过小姐。”令玥又气又疼压根儿就懒得理会这些,还是穆氏开口道:“你先下去吧!”小荷才退了出去。
瞧着令玥这架势,算是同含光与令仪结下了梁子,只怕日后这几人有的是折腾了。
日暮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莫宅正北方临山的祠堂中。彼时,祠堂的正堂里早已燃了煤油灯,只见含光与令仪一左一右跪坐在牌位的两侧提笔写着莫家的祖训。莫家的牌位供奉与别家也是不同的,毕竟他们家传承了几千年,这片小小的祠堂自是放不下的,于是祖制上就写了祠堂里供奉着上五代的牌位,其他的牌位则是收置起来的。不过上五代的牌位加起来也是不少的,百来块整整齐齐的列位在正中,灯火通明,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肃穆感。
因着祠堂向来是莫家的重地,所以从不让府上的仆人靠近,照看祠堂的只有四个人。她们是从莫家世仆的后代中精心挑选的女子,终身不嫁,五岁的时候便会被送去后山习武,待她们年满十六了,便会派两人下山来跟着前面一代的两人共同坚守祠堂不让外人进出,以及平日里照看着祠堂,直到她们年满四十的时候,族长便会让她们退下来,送去后山荣养。她们的名字在上山的时候就已经被定下了,是赐了主姓的,叫莫观莫言莫思莫行。这四个名字是轮回替用的,目的是想让这四人时刻铭记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不该想的不想,不该做的不做。
在缥缈的灯光下,令仪一边揉着腿一边抄着祖训,嘴里不时念叨:“祖母也是,又不是我们害她摔下来的,还非得让我们来这里抄家训,我腿都酸了。”含光拿着毛笔蘸蘸墨水,瞟了她一眼道:“仪妹妹,你还是少说两句吧!祖母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
只怪她们还太小,不懂她们祖母也有她的难处。一来莫令玥之所以摔了,还不是因为她们姊妹之间攀比较劲儿,互不友爱和睦;二来,那穆氏虽说只是人家王师长的干女儿,但是师长的面子再怎么也是要给的,更何况那还是她大儿的顶头上司;三来,与其等穆氏回过神来给俩孩子按罪名,还不如老夫人自个儿先罚了她们,名义上是把她们关在祠堂,事实上两个孩子进去了,便是有人想害她们的也下不了手了。
令仪听了含光的话,皱着眉朝她做了个鬼脸道:“含光,你还真是……”其实平时私下里,令仪都是这般叫含光的,她觉得反正她与含光只差着几个时辰,在长辈面前虽叫着姐姐,可打心底却一直不认的,总是懊恼自己怎么就不早几个时辰出来。而含光对什么都看得淡淡的,毕竟家里同龄的女孩就她们两个,又经常搭在一块儿玩,故也从没在这些上面与她计较过。
瞧着时辰不早了,莫观立在正堂外道:“两位小姐,晚饭已在东厢房备好了,请随奴婢来。”因着祠堂轻易不许外人进出,所以祠堂的饭食都是她们四人自己做的,赶大厨房的伙食差了不少,二人只是粗略的吃了些,便没下筷了。莫观进来瞧了瞧,倒是没多嘴说些什么,只是谦卑道:“二小姐,您这几日便憩在东厢房,三小姐,您这几日便憩在西厢房,可行?”
夜间的祠堂虽是灯火通明,但含光与令仪总归是小孩子,晚上还是怕的,特别是想着穿堂的风声时不时呼呼的刮着,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阴森感。令仪立刻道:“不!我怕!我要和含姐姐一起睡!”莫观听了这话犹疑地望向含光,含光也有些怕的点着头表示她也是这么想的。于是莫观妥协了说:“那两位小姐便一同在东厢房休憩,一会儿我让莫思与莫行来伺候小姐洗漱。”说完便收拾好餐食,退了出去。
晚上,含光与令仪两个躺在床上,互相拥着,因着第一次在祠堂过夜害怕的紧,到底躺了半天还是睡不着。令仪颤着开口道:“含光,你怕吗?”就着月光,含光回望令仪,咽了咽口水说:“我,我应是不怕的吧!”她这句话倒是把令仪给逗笑了,气氛才缓了缓。令仪瞅了瞅四周,悄声说:“含光,我听有些老仆妇说,咱们莫家上五代以前到牌位都放在祠堂地下供奉着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思忖了片刻又道:“你说咱家祠堂下面会不会还有棺材啊!晚上老祖宗们会不会出来闲逛?他们应该不会伤害我们吧!我,我都不敢去想了。”含光听了觉得怪阴森的,“令仪,你能不能别瞎想,安分点儿睡觉不行啊!再乱说我就去告诉观嬷嬷,让你一个人睡西厢房去!”“好好好。我不说了,睡觉睡觉。”令仪生怕含光把她赶走,只得妥协道。
因着二人实在是怕,白日里便拼命的抄写家训,过了一周,含光与令仪两个总算从祠堂里出来了,她们两个看上去倒是消瘦了不少。而这段日子,令玥的伤口也结了痂,能下床走动了。
又过了三日,老夫人一大早就把家中的几位夫人,小姐都唤到了忠恕堂。穆氏娘俩是最后到的,一进门,令玥就瞧见穿着一身玉子黄的令仪正坐在老夫人身边耍着宝,哄得老夫人笑开了花,着实扎了她的眼。正待上前说话,左手却被穆氏轻轻地捏了捏,想起来之前自己母亲交代的,这里是祖宅,不是上海,我不能像在家里一样胡来,这里是祖母说了算的,我还没入族谱,不能惹了祖母的不快,才顿住。
穆氏站定后拉着令玥给老夫人见礼道:“问母亲安。让大家久等了。”
老夫人笑着道:“坐吧!”看她们坐好了,望着众人才缓缓开口说:“按说玥丫头也回来些时日了,昨晚我与族长商量了一下,想着明日开祠堂让玥丫头认祖归宗。”听到这个消息,最高兴的莫过于穆氏娘俩了,令玥蹭的一下站起来,见她众人望过来,觉得有些失礼又坐了下去才开口问:“祖母,是真的吗?”老夫人难得见她这般模样,和善着说:“当然是真的!这丫头莫不是给高兴坏了!”“正是呢!她盼着这一日不知道盼了多久。”穆氏有些欣慰的附和道。
老夫人听后,对令玥倒多了几分怜爱,朝她挥了挥手,说:“好孩子,快坐祖母跟前来,让祖母好好亲近亲近。”转头又对着吴嬷嬷,“枝儿,去把我那只雕着蝴蝶的白玉石坠拿来。”
待吴嬷嬷从内室里拿了白玉石来,老夫人满眼含笑的接过,将它环佩在令玥的腰间,那白玉蝴蝶坠在右边配着令玥今日这身石蕊红,竟消了几分病气,衬得她精神极了。老夫人看了直点头,说了句“好好收着”,这也算是她对令玥这么多年没入族谱的补偿了。令玥一边欢心地谢着老夫人,一边寻了个旁人看不着的角度,直对着令仪得意的扫了一眼,气得令仪只差一脚将她从榻上给踢下去,因着含光不留声色的扯了扯她的衣角,到底是忍了。
随后,老夫人又拉着郭氏、穆氏与林氏商量起了明日入族谱需要的物件,进出的人员规制,直到几人陪着老夫人一同用了午食才散场。期间令玥都认真的听着,生怕自己明日弄错了,到时候丢了脸,叫含光与令仪两个笑话。直到晚上睡前还拉着穆氏问个不停,给穆氏烦得头疼。逼得穆氏说,她再不睡,明日起不来可就丢人了,才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