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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银光散去的同时,凤凰大殿外高台上的凤离和凤族长老脸色大变,骤然起身齐皆朝梧桐古林飞去。
殿外一众仙君面面相觑,皆有几分忐忑,还是常沁起了个头,袖摆一甩,愁着脸带着一众心里惴惴的仙君飞向了梧桐古林。
梧桐古林里,祖树周围的梧桐树被白色炙火焚烧得干干净净,平日繁盛葱翠的古林像是经受了一场大难,中心处只留下一株光秃秃的梧桐祖树在顽强地支撑着门面。
树下孤零零地站着一个一身白袍的身影和火彤彤的胖身影,长渊满脸灰,衣服没有一块是好的,反而,炘绝头发散乱,衣袍被烧得面目全非,脸上眉毛都被燃掉了一半,黑糊糊的只能看清一双藏在肉里的小眼睛,他这模样,着实太过可怜凄惨了些。
任是凤栖和一众长老携着冲天怒气而来,在看到炘小胖和长渊转过身可怜兮兮的尊容后,都不免脚步一顿,怒意跌了几分。
他们身后,常沁率领的仙君也落在了梧桐祖林里,被焚烧得干干净净的古林和那两立一睡的身影让所有人止住了脚步。
显然那胖仙君和另一位仙君便是阻挠小凤君涅槃降世的元凶,众仙一闷神,从炘绝那胖胖的身躯和一身花哨又珍稀的佩饰上猜出了他的身份,这胖仙君腰间系着的东珠比几位龙王皇冠上的都要大,仙界里除了清池宫和梧桐岛,也只有大泽山有这个底气了,而另一位仙君五六岁的年纪,精致俊俏的小脸,带了点孩童特有的圆润,一双眼亮晶晶的,勾出微挑的弧度来,身上套着件淡绿色的小马褂,踩着流云靴,头上带着个瓜皮帽,咋呼一看,绝对是个富贵的小公子哥,,这出场虽说诡异了点,但绝对不是一般的讨喜,不少女仙君顿时眼底母爱泛滥,只差把这小娃儿抱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了。
凤族大长老凤云睁着一双老眼,待仔细落在那小娃儿脸上时,兀的一惊,骇得直接颤抖了起来!
虽说有近百年未曾见过,可当年苍穹之境上的长卿真神容颜历历,这堂中的孩子竟和他有九分相似,若说有哪个仙君敢化了这么一副样子来拜寿,他怎么都不信,大惊之下,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梧桐古林中一些仙君自天帝凤栖和凤族大长老凤云面上亦看出了些端倪来,打量那粉雕玉砌的小娃儿眼底不免多了几分狐疑。
大泽山的一众白胡子仙君们知道自家师叔闯了祸,在一旁担心地看着炘绝和长渊惴惴不安,眉毛鼻子只差挤到了一块儿。
人群中的红雀见是炘绝阻挠了小凤君涅槃,一下慌了神,手足无措地朝笈筌看去。
笈筌立在孔雀王身后,神情冷静镇定,但袖中的手却忍不住轻颤,凤皇霸道刚烈,又极为护短,若是知道炘绝来梧桐古林是为自己要火凰玉,那孔雀一族百年内必受整个仙界的冷落……
这炘绝竟能惹出如此轩然大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笈筌朝炘绝看了一眼,眼底划过一抹不耐和怒意。
待欣赏完,众人的目光才朝长渊身旁悬于半空沉睡着的红衣少女看去,只这么一眼,便齐齐顿住了目光。
黑发红袍,锦颜傲眉,堪堪一眼,少女眉目间已能窥见日后冠绝三界的芳华之姿。
这样的小凤君还未降世就已陨落,当真可惜了!
毁了梧桐岛小凤君的涅槃,即便是太仓老上君的幼徒,在盛怒的天帝和凤凰一族面前,恐怕也会被碾压得连渣滓都不剩吧……
众仙叹了一声,有些不忍看接下来的场面。
长渊抓着破碎的火凰玉,远远瞧见凤栖冷沉的脸,朝身旁浮于半空的凤离看了一眼,眼底满是后悔和自责。
若不是炘绝为求笈筌一个笑颜,他不会为了兄弟莽撞闯进凤离涅槃的祖树里,断不会害得她如此。
刚才这场神力冲撞,凤离的灵力被长渊的混沌本源吸干,三魂七魄也随着破碎的火凰玉消散得一干二净。本已平安降世的凤离被他硬生生害得陷入沉睡之中,若魂魄寻不回来,怕是再难苏醒。
这和杀了梧桐岛的小凤凰有什么区别?纵使长渊被家里一众长辈宠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却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知道这次自己闯了大祸。他一脸视死如归,抱着凤隐走向了凤栖,只是还未等他靠近,心急如焚的凤族大长老凤云已经一把抢过凤离,伸手朝她额头探去。
红光隐入凤离额头中,却半点回应都没有。这一探,凤云的脸直接变成了黑锅色,他强压着怒意朝凤栖艰难道:“陛下,阿离体内的灵力全部没有了,三魂七魄也散得半点不剩。”
凤云越说越气愤,猛地抬眼朝长渊望去,怒道:“你是何人,竟敢阻挠我凤族继承者涅槃,说,你是何座山府的弟子,敢如此大胆!”
魂魄尽散,简直回天乏术。凤染紧皱着眉朝古晋看去,眼底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和怒意。
她知道炘绝惯来无法无天,却没想到他竟顽劣至此,带着长渊惹出这等祸事。凤离涅槃的炙火焚烧万物,她便未让长老守护在一旁,却忘了长渊和君墨体内的混沌之力。
凤止手一扬,燃着烈火的灵绳朝古晋绑来。凤族长老一身灵力堪比半神,这一击夹着澎湃的怒意,若触到长渊,少不得伤筋动骨血肉模糊。
大泽山一众老仙君们急得跳脚。
长渊自知做错,不躲不避地立在原地,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众仙不忍去看,甚至有不少惊呼起来。
却不想片刻过后,如想象中一般血肉烧焦的景象却未出现。古林里仍是安静异常,悄无声息。
众仙抬眼望去,纷纷愣住。
一双修长的手握住了凤止手中咆哮的炙火灵绳,灵绳只堪堪逼近长渊的衣角,便再难进寸步。
众仙惊愕至极,只因那握住炙火灵绳的人,竟然是天帝凤栖。
若说上下六界里,护犊子护到毫无章法的,凤栖认第二,绝没人敢认第一。她这样张扬刚烈的性子,竟然会护下毁小凤君魂魄尽散的人,简直匪夷所思。
凤栖做事一向有自己的章法,绝不会随意姑息冒犯梧桐岛的人。凤止见凤栖出手,尽管不情愿,还是收回了炙火灵绳。
凤栖看向一脸视死如归的古晋,沉声道:“怎么回事?你和炘绝代你师尊来道贺,怎么会出现在凤离的涅槃之地?又怎么会让凤离魂魄尽散?”
这一声喝问没有惊到众人,只让笈筌主仆脸色一变,很是紧张。
只是凤栖这话也让众仙琢磨出了点门道,天帝和太仓上君情谊匪浅,怕是连带着对他这个幼徒也存了手下留情之意。
炘绝和长渊是凤栖一手带大,凤栖疼他们跟疼眼珠子似的。他们何时听过凤染如此严厉的声音,心里不免有些难过,垂下眼,低声道:“陛下,我……”
炘绝朝笈筌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神情紧张,他轻轻叹了口气,拉住长渊,回:“陛下,我听说小凤君的火凰玉是上古异宝,想朝她讨来玩赏,我和长渊一时莽撞,闯进了小凤君涅槃的梧桐祖树里,打破了她聚魂的火凰玉,才害得她魂飞魄散,不能涅槃。”
炘绝朝凤栖和一众愤怒的凤族长老弯下腰:“炘绝大错铸成,……”他诚恳道,“希望各位长老能让我弥补错误,允许我和长渊把凤离的三魂七魄找回来,待我们找齐魂魄后,一定亲上梧桐岛向陛下和诸位长老请罪,任凭诸位惩罚。只求不要降罪长渊和大泽山同门及家师无关,还请陛下和诸位长老不要迁怒我大泽山。”
炘绝虽然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犯下了大错,但面对暴怒的凤族长老还能不卑不亢地说出这番有担当的话,已然让众仙刮目相看。
“混账,魂魄消散千年难聚,就连茗涵真神和沐兮真神当年也寻不回长卿真神和清潇真神的魂魄,更何况是你,我们难道还能放任你逍遥千年不成!”脾气火暴的凤族长老凤止正在气头上,想也没想就严词拒绝了炘绝的请求。
炘绝和长渊听见这话,脸色猛地苍白起来,两垂下眼,眼底罕见地划过一抹伤感和倔强。
倒是大长老凤云听出点门道来,他拦住就要上前暴打炘绝的凤止,眯着眼朝炘绝看去。凤离涅槃时的白色炙火可焚烧三界万物,除了凤皇根本无人能靠近,可这仙君却能破开炙火,近到凤隐身边,莫非……
凤云仔细打量了他们几眼,倒吸一口凉气,猜出了刚才凤染手下留情的真相。
炘绝虽然胖得不成体统,但仔细瞧着,还是有当年清潇真神的几分影子,而长渊更是和长卿真神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胖一瘦这组合。
凤皇哪里是给大泽山的太仓上君面子,她分明是舍不得伤了自己养大的两位上古神界的小神君!
果不其然,凤栖眉头一皱,朝凤止扫了一眼,凤眼里满是威仪。
凤止被瞪得一愣,自知刚才自己失言,讪讪地退到凤云身后不敢再言。
满场上下,恐怕只有凤栖知道凤止刚才这句话对他们的伤害,见他俩低着眼一言不发,她眉头一皱,忍不住有些心疼。
凤离难以涅槃,虽说是长渊之错,但或许也是她命中注定的劫数。
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娃娃,看不得他们半点难过。
长渊还好没有继承茗涵玩世不恭的秉性,可君墨的性子,若不吃点苦头,将来保不出还会惹出什么大乱子来。
更何况凤离是凤族的宝贝疙瘩,他害得凤隐魂魄尽散,惩罚轻了,也难对凤族上下交代。
九天雷刑、冰锥鞭打这些仙界一贯用着的刑法在凤染心里麻溜地过了一遍,但又毫不留情地被毙得干干净净。
恰在凤栖为难之际,一道浑厚的神力带着阵阵煞气从天际划过,遮天蔽日的白泽神兽伴云而来,顷刻间便覆满了梧桐林上空。
晚霞蔽天的半空中,成片的火烧云悄然退散,古老的梵音自四海涌来。突然,银光划破天际,一座石门毫无预兆出现在空中。
上古梵文雕印,墨黑神力缠绕。
众仙朝天空望去,层层叠叠的浓雾散开,深沉的暗黄帝袍迎风而展,明黄色的锦带勾勒在腰际,金色的凤冠摇摇欲坠,璀璨而神秘,漆黑的瞳孔深邃悠远,鲜红的彼岸花印记在额上,赫然立在云端。
瞧着一身帝袍的茗涵神君,众仙实在惊讶得紧,茗涵神君百年前关闭上古界六界八荒以为……
众仙心底囫囵过了遍儿,也没寻出啥合情合理的话来,这不,瞧着炘小胖和长渊的眼神都带了点微妙的嫉妒。
“见过茗涵神君。”其他仙君规规矩矩的请安,个个低着头声音颇有几分忐忑不安。
茗涵!
“本尊不知道沉睡三十万年,这六界都把本尊遗忘了,茗涵成了这六界之主?”荼靡茗涵回转身,神情莫测,望着天后,目光灼灼。
什么?
众仙面色惶然。
吸气声此起彼伏,满林的仙君看着这一幕,皆面露愕然,回过神来后一个个骇得立时跪倒在地,话不成语,而那个的凤族长老更是如遭雷劈,瑟瑟发抖,面色惨白。
他们当然知道,六界之中能如此说茗涵神君,唯有几十万年前消散六界的荼靡帝尊而已,只是,荼靡如今怎么会突然出现。
梧桐古林落针可闻,半响后才听到荼靡淡淡的声音传来:“凤兮?凤栖确实是个好名字,只可惜……”
笈筌一愣,抬起头,恰好见到荼靡垂眼朝她望来,眼中有着万年不见的怅然。
怎么回事?
茗涵虽然傲慢,却不会这么无事找事,她不是茗涵吗?凤栖栖默默注视着茗涵。
“本尊是荼靡,你们的茗涵神君自毁神格,成为一介凡人,再无资格位列真神,本尊已将茗涵驱逐。”茗涵食指稍合,轻叩在石桌上,见瑾萱神情怔然,淡淡道:“这次觉醒的时间过长,这三十万多年里发生的事我并无记忆。”
什么!母神自毁神格,成为凡人,母神被驱逐出神界,父神不在,她一人何去何从。
长渊掩在古袍下的手猛的握紧,神情惊愕万分,见她神色不似作伪,……原来重新觉醒的母神根本没有母神的记忆!
不对,三十万多年……那就是说眼前之人不是母神……
“那茗涵神君她在那……沐兮神君为何没有告之六界……”长渊抬头压抑住悲伤,轻声道。
“你就是长卿茗涵之子?”茗涵看着长渊神色变幻伸出手,突然挑了挑眉,道。
“是”长渊怔怔的看着她,朝握着他的那双手看去,触感温暖清爽,不由得抿住嘴,一声不吭,他眼中的雾气慢慢驱散,反而生出了些许倔强。
毕竟是长卿的孩子,六大真神存世千万载,还从来没有衍生过后代,就出了两个难免要看得娇贵些,荼靡心底罕有的生出了几许疼惜来,孩子还小,心底脆弱难免,她想了半天大人之间的事不能发泄到他身上他若是愿意叫我一声母神我会把他当视如己出,才道:“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