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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涂。”
这是纪芙看着宋刻沉默良久后吐出的唯一一句话。
宋刻愣了半晌。“纪芙!”
纪芙打断了他:“王上要真如你所说英明神武,就不会任由许泞在朝堂上参我们,更不会派来宦官贾士安探查。”
他能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君王年少,太易受人蒙蔽。
太后一党刚本朝臣逼退没多久,王上重新掌权,却对朝堂之事知之甚少。宋刻指望年少的君王明鉴?
太难了。
王上要是那么能明鉴,大业就不会混乱成今天的模样,不会需要她一个女人来带兵打仗。
王如今也有十六七岁了,可他却从来都没有踏出过宫门一步。
太后一党为了执掌大权,控制君王,日日在他面前说外面的世界有多危险,才至王上寸步不敢离宫。王上不敢离宫,身边的人又都是太后安排的,哪里能知天下事?
君王眼底看到的世界,根本就是他身边的人为他描绘的模样。
现在贾士安又被宋刻冒犯了,他回去以后只消在王上面前讲几句宋刻的坏话,王上就会以为宋刻不是什么好人。
她早知道帝王愚昧,之所以不跟随亲王们起反叛之意,不过是不想给百姓再带来更多的灾难而已。
宋刻还想相信王上的英明?
真是太年轻了!
宋刻的心一紧,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纪芙的拳头捏了捏:“贾士安已经言明要我们跟他回去,你我只能去咸阳等候王上查问发落了。”她看向宋刻:“你以后断不能再像今日一般鲁莽了!否则就算是我也护不住你!”
咸阳城里危机四伏,看她不顺眼的人多了。宋刻再像今日一般意气行事,随时可能被人置于死地。
宋刻羞愧地低下了头:“我知道了。”
北盟的信笺是不能送了,几日后,宋刻跟纪芙一起跟随贾士安的队伍去了咸阳。
临走前她把军中事务都交给了军师看管,承诺月余必归。
贾士安虽然是个阉人,但心气甚傲。因为宋刻得罪了他一次,他回去的路上便再也没有给过宋刻一次好脸色。
宋刻想着纪芙临行前的教导,虽然心底看不惯那个阉人的作风,但还是忍了下来。
入咸阳城的当日,他们并未见到王上。
纪芙当晚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总觉得事情越拖越容易生变。一夜的时间,够人们做太多事了。
翌日,王上在咸阳宫召见了他们。同来的还有骠骑大将军许泞。
一见到他,纪芙的心就咯噔了下。
许泞就是参奏者,如今自己带着嫌疑来面见圣上,他岂不是更要煽风点火?
王上从大殿外走进来,玄中带金的衣摆随意拖在地上,显出几分与天子不符的慵懒。
大抵他是天子,就算做得不对,也没几个人敢说他。
这不是纪芙第一次见天子,上一次见王上还是在年关,她回京述职,在大殿里曾草草见过皇上一面。
那时君王的脸上还带着几分不知事的懵懂稚气,和成熟完全沾不上边,现在也是一样。
思绪飘转间,王上已经走到她面前,“听闻纪将军犯了错,朕心甚痛。特来相见,听将军有何辩解。”
纪芙低头,避开了王上的视线:“王上明鉴,微臣与宋刻确实没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王的语气很快冷了几分:“可贾士安却说亲眼看到了你与宋刻私相授受。”
人都有七情六欲,他理解。他本想着,若是纪芙知错认错,他看在纪芙从前的功绩上,还能从轻发落。
可纪芙要狡辩,他就不是很高兴了。
纪芙道:“回禀王上,宋刻当年是微臣从凉州救回来的,待微臣自然亲厚些。前些日子微臣派他去北盟办事,宋刻要离开一段时日,心中觉得不安定,才给微臣送了个小物件。”
“小物件?你说的小物件便是这种攒花的芙蓉金簪吗!”
王上忽然从袖中甩出一支簪子,看样式,那簪子竟然与当时宋刻送给她的一般无二。
纪芙心底一惊,才一晚的时间,竟就有人寻到了同样的东西送到了王上手里?
王上冷笑道:“朕派人查问过,这种金簪价值不菲,其工艺必定是在平京城的匠人才能做得出。这种簪子一支怕是抵用宋副将的一年的俸禄!宋刻送你这个,还不是对你有心?”
王上说道:“你也是女子,男人送女子花簪是什么意思,就不用朕多说了吧?”
男人三妻四妾,但正妻只有一个。
当一个男子送女子簪子时,自然是要娶她为妻的意思。
纪芙看着面前的金簪紧紧皱起了眉:“王上……”
“混账!”
王上怒目圆嗔地看着她,就差一脚踹到她身上泄愤了,“朕待你不薄!即便你是个女儿身,见你有雄才大略,朕照样破格提拔你。可你在朕的军营里都干了些什么龌龊事!”
许泞站在一旁,看着她,嘴边露出了得意的笑。
纪芙霎时明白了,昨日王上不见她们,大抵是贾士安在其中动了点手脚。
用这一宿的时间,他和许泞已经串通好,找来同样的金簪打听清楚其中价值,以此坐实她和宋刻的关系。
纪芙道:“王上,此事瓜田李下,微臣自知解释不清。但还请王上听臣一辩。宋刻常年被微臣带在身边,见微臣是个女子,想送些首饰给微臣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他常年身处军营,对首饰了解甚少,恰好送了个簪子,也可能是巧合啊。”
若王上真是好奇她与宋刻的关系,认了也就认了。
但现在王上分明是气恼自己作为臣子不好好带兵打战,还秽乱军营。此事若是认了,往小了说,是目无法纪。往大了说,那就是欺君罔上。借着职位之便,乱了军营。
是要杀头的!
此事断断不能认!
王听她说完似乎也冷静了些许,他转头看向了宋刻,问道:“她说的,当真?”
宋刻的唇紧紧地抿在了一起。
他不想将自己的感情全埋在心底,今日一旦否认了这件事情,往后他就再也不能宣誓这份爱意了。但眼下的情况,他哪怕只是说错一句话,都可能害死纪芙。
他的后槽牙咬得咯咯响,半晌,宋刻磕头道:“当真。那个簪子,只是微臣把她当做啊姐一样爱戴,想送给她当日后出嫁的嫁妆而已。臣对纪将军绝无男女之情。”
王上说:“你只把她当阿姐?”
他的话打消了一部分王对纪芙的猜忌。但君王多疑。王上还是不放心。
他试探地说:“若你真是送给她当嫁妆的,那不如朕现在就为她指一门婚事,全了你的送嫁之心?”
宋刻瞳孔一缩,猛地抬头:“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