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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内廷阴诡,出宫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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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新醒神的荷花香被那隐隐作祟的甜腻沾染,顿时便带上了滟泽惑人之味,夏侯云曦由着灵儿扶着,每走一步面色便更冷沉一分,从回到长安以来,她再不曾在何时露出过如此容色,钟啸久经宫事,如何不知这香是何物,眼看着夏侯云曦往里走,眼神之中又是担忧又是愤恨,一时之间竟是有些失措起来。

    走过层层帘幕,待眼前的璀璨珠帘与旖旎罗帐消失的那一刻,夏侯云曦心中即便有所定却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激出两分意外来,她在内室口站定,赫然入眼的便是以额触地跪在室内正中的凝香,那纤细瘦弱的身量佝偻成一个绝对臣服的形状,或许是跪的太久,那极力克制却仍旧止不住的震颤在夏侯云曦看来是如此的明晰,从她这个方向看去,更能看到凝香手中正握着一枚压裙用的鎏金玉环,凸起的金边纹饰深深的卡进她的掌心,随即那魅香之中变多了两分淡淡血腥。

    转眼向左看去,南窗之下的锦榻上万俟宸正冕服未除端坐榻间,修长的双腿搭在塌边,撩黑的丝滑衣襟垂在膝上,其上九爪蟠龙正身姿狰狞,他好看的凤眸半眯,线条分明的侧脸滑出锋利的形状,目光却带着寒冰凛冽,寒刃一般的落在凝香的背脊上,一场无声无息的拷问被夏侯云曦的突然出现打断,察觉到入口之处的动静,他眸光幽黑的转过头来,看到是夏侯云曦他眸色募得一缩,继而下地大步的朝她走过来——

    “钟能!”

    一声断喝守在外面的钟能立时快步进了来,仍是弓着身子站在夏侯云曦身后,出口的声儿都带着颤抖,“皇上?”

    万俟宸已经走近了夏侯云曦,大手将她一揽就欲要将她往出带,“摆驾太极殿!”

    钟能得令立刻转身而去,万俟宸二话不说揽着夏侯云曦就往外走,夏侯云曦被他半揽半抱的带出几步,眼看就要走进那夹道了,一直跪在室内不发一言的凝香却忽然膝行两步向着夏侯云曦的方向切声一唤!

    “奴婢失职,求娘娘给奴婢一次机会——”

    夏侯云曦顿下步子不说话,转头看向万俟宸,见他面色如常心中微松,这边厢钟啸眸光深沉的看着凝香,又看了看万俟宸和夏侯云曦,等着他们二人开口,万俟宸看了看夏侯云曦,“再选个得力的便是。”

    夏侯云曦握着他的手摇了摇头,遂转头看向凝香,“本宫给你机会,两日之内将此事给本宫一个交代,否则,本宫自是留不得你。”

    “多谢娘娘成全——”

    凝香受了长时间的魅香折磨,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却依旧沉静平稳,唯有这第二句,带着明晰的颤抖和哽咽,前者是因为万俟宸之威而生的畏惧,后者,却不知是不是因为夏侯云曦这个机会,万俟宸看着夏侯云曦侧脸似有一叹,所幸打横抱起了夏侯云曦几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吩咐,“钟啸留下善后,皇后今日宿太极殿。”

    万俟宸脚步极快,椒房殿之外御辇已经制备妥当,虽然两殿同宫,可是因为太极殿坐书房之用时常有外臣进来,所以和着寝殿是有距离的,夏侯云曦被万俟宸抱上了御辇,又沉声吩咐钟能,“宣十五来!”

    夏侯云曦看他紧张的样子轻声笑开,忽然直起身子半趴在了他的肩头去,万俟宸本是倾身吩咐外面的钟能还未来得及收回身子,被她温香软怀的一靠立时转头看了过来,这一转便对上一双漾漾水光的眸子,他眸光半眯,火星簇闪。

    夏侯云曦眉眼带妩,灼热的呼吸落在他耳际,“你不必紧张,那香中的东西会引人情潮,对孩子却影响不大。”

    夏侯云曦一手揽着他的脖颈,下巴搁在他的肩头,丰满松软的酥胸紧紧的贴在他的臂膀上,随着御辇走动起来的细微颠簸在他臂膀上磨来磨去,万俟宸的半个身子都麻了,背脊越挺越直,只差将她推脱开去,见他这副样子夏侯云曦面上的笑意愈发兴味,轻轻的对着他的耳蜗一吹,软语娇嗔道,“皇上睿智神武,心性更是坚韧至极能忍旁人所不能忍,臣妾好是佩——”

    天旋地转猛的来袭,夏侯云曦话音未落便被他一个扭转放倒在了榻上,这御辇极大,四周挂着厚实帘幕,虽有低语声传出,但是外头跟着的内侍们无不是当自己是聋子一般气儿都不敢大声出一分。

    万俟宸眼底有火样光芒闪过,逼人的明亮,他避着她的肚子倚在她身边,大手不由分说的从她的裙裾之下探了进去,夏侯云曦眼底本带着笑意,此刻却陡然之间睁大了眸子,正待惊呼出口,樱唇忽然被他含住,正趁着她檀口微张之际探舌而入,顷刻间就将她的舌根搅得发麻,随即夏侯云曦只觉得下身一凉……

    夏侯云曦睁大了眸子,手无力的抵在他胸前,她眼珠子乱转,意思是眼下地方不合适,可是万俟宸丝毫不顾,夏侯云曦浑身一颤,喉间偶尔露出的细音愈发细碎,那原本滴溜儿转的眼珠儿也没力气了,浮起一层水濛濛的雾气半睁半闭着任他采撷,那旧未沾雨露的切切之意看的万俟宸小腹紧绷,连带着那药力一点点的让他愈发控制不住,“皇后愈发惑人了,真是让朕好生喜欢!”

    ……

    御辇还在行进着,外头如何夏侯云曦不知,夏侯云曦面色绯红的靠在他肩窝里,胸口仍是上下起伏不定,额头汗意淋漓,整个人却是脱力了一般的软成一汪春水,良久,他低低的擦着她的耳珠喘道,“朕能抵得住魅药蚀骨,却抵不住皇后软香摄魂,皇后怎地的还不知这个道理?”

    御辇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夏侯云曦又羞又恼,面上却又满是*之后的妩媚,她只撇嘴闭着眸子不去应他,他忽的起身从冕服之下抽出了她的手来,抄起辇中不知作何用的织锦将她打理干净,复又朝外看一眼,忽然抱起她往御辇之下走去!

    夏侯云曦根本不敢睁眼,如此白日宣淫,若是被御史台知道他竟然在她怀孕之时可她在御辇上行那样的事,她和他这开国帝后可又有一桩事要流传千古了,心中腹诽着,直到感觉到有阴影罩着自己了她才偷偷睁眼,越过他的肩膀看出去,却见那些随行而来的宫侍全都立了很远,她这才松一口气。

    万俟宸感觉到她长长叹了口气,语声不由得带了两分笑意,“皇后适才那般热情大胆的勾引朕,朕以为皇后不怕!”

    夏侯云曦在他腰眼一处轻轻一掐,万俟宸的面色登时更暗一分,“此处外殿有臣工等着朕,皇后莫不是想让外臣也知道朕与皇后白日里也鸾凤和鸣如胶似漆?”

    夏侯云曦闻言大大的睁开了眸子,撩眼一瞪,“皇上若是不怕,那臣妾也不怕!”

    万俟宸的唇角便勾了起来,脚下方向一转,直往角殿而去,又低低的道,“好,既然如此,朕自会寻个好地方继续疼爱皇后,可还记得苏逻——”

    万俟宸的声音极低极低,暗哑的魅惑带着一点儿颤巍巍的尾音滑过夏侯云曦的心头,夏侯云曦只觉得小腹之上泛起一阵空风,茫茫无措的让她不安的扭了扭身子,反应过来便止不住的推他,“不去不去,皇上既有要事便去吧,臣妾今日还未午睡,还未喝药,这会儿还觉得肚子饿,只怕孩儿都饿了,皇上——”

    见她眉头微蹙眉眼含情的着急起来,万俟宸捏了她一把,“钟能已经备好了水,洗完了自然让你睡觉用膳。”

    夏侯云曦这还是第一次来太极殿,这大殿以庄肃华丽为主,自是少了几分椒房殿的情趣与雅致,她又红了脸,万俟宸并不在这里住,最多偶尔小憩一下而已,平日里断然不会准备热水,可这会子,显然钟能已经明白他们刚才做了什么……

    夏侯云曦将头深深埋进他的怀里,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烧化了。

    冕服脏了,凤裙也脏了,夏侯云曦面色通红的看着一众宫侍去收拾他们的衣裳,这边厢只埋在万俟宸怀中使足了劲儿瞪他,万俟宸唇角噙着丝笑将她带到后殿寝室安置在榻,另一边十五已经在外候着了。

    诊完了脉夏侯云曦果然无恙,待十五退出去之后她才轻声一叹蹙眉想今日之事,荷花香乃是凝香来了之后才用,一旦这香出问题,第一个问罪的便是她,椒房殿之内虽然近侍之外的人不得随意进内殿,可是香烛之物旁人想要沾染也不难,今日她出宫去众所周知,半路上凝香回来之时刚好撞上,香是她所制,寝殿之内也是由她闯,无论今日能不能成事都只和她一人有关,夏侯云曦想到了和凝香同样待选椒房殿掌宫的那另外九个宫女,若是不错,动手脚的人一定在其中了。

    她现在怀有身孕,无人侍寝之下必然要为他安排人,可她现在在这方面丝毫打算都没有,她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外面的人只怕都瞅着这个机会了,倘若今日凝香之事成了,那其他人便知她的态度,而今日之事若是不成,这个刚刚胜任掌仪的得宠宫女做出这等背主媚上之事自然要受到惩戒,那么其他人自是有机会了,夏侯云曦的唇线紧抿,面色愈发变冷,凝香是聪明人,绝不会将自己置入如此两难之地。

    万俟宸着了墨袍抬手放在她眉间轻揉,一边揽她入怀手箍在了她腰间,“是否觉得失望?这宫里看着光鲜,可没有哪一处是干净的,今日里底下人耍的这些手段不过尔尔,将来,或许还有更甚的,你无惧千军万马,却不一定能经得住这些阴诡之事,蓝儿,这宫里谁站起来谁倒下并不一定代表着谁胜谁败,地位越高越不可以高枕无忧,你高居后位,将来要经受定然不止于此,我给你的,唯有这帝王之家,可让你觉得心冷了?”

    她只着了中衣,身上盖着明锦如意缎的薄毯,上身倚在他怀里,耳侧便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窗外是日头当空,明光正好,偶有鸟雀之声啾鸣,映着他如斯低沉耳语,偏生有让夏侯云曦置身于寻常百姓家的温情闲适。

    微微一顿,他的话意未完,“我知这路不易,你大抵不会喜欢,可是蓝儿,为我,你也得心狠无惧,我自有心时时护你,可我仍是怕有始料未及之变伤你,这是你我二人的宫,越是如此,风霜刀剑都只会向着我们来,我不准你退。”

    先是温馨脉脉,此刻却又隐现铮铮之意,他说完,情绪低迷,眉间惫懒,担忧的眸光却落在她乌压压的头顶,少时博览群书,自知许多英雄美人的风月情事,那些冲冠一怒为红颜者,那些倾其所有横臂拥爱俾倪世人者,他此前从未艳羡,却也只是彼时未曾遇见她罢了,可遇见了她,这他这般天之骄子也心怀落寞,不是不艳羡的,只是,他终究做不了那英雄,而她,自是非比寻常的美人!

    夏侯云曦的唇角勾起笑意,忽然起身跪坐在他身前,“皇上恕罪,臣妾管束后宫不力,差点有辱皇上清白,实乃臣妾失职,请皇上责罚臣妾——”

    她水红色中衣半敞,黑压压的墨发垂在滑腻如玉的肩头,随着她说话的语气晃啊晃的,她分明语气诚恳,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似怨似嗔,眼珠儿溜转儿却又满是慧黠,万俟宸眯着眸子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还当她有些心灰意冷,却还能如此揶揄,什么叫有辱清白……他倾身压下去,“再加一条欺君之罪,看你如何受的住!”

    夏侯云曦呵呵笑起来,万俟宸一把将她压入怀里,却只是吻在她额上久久不移唇,夏侯云曦双手环住他腰际,软了声音道,“你当我是那一心仰慕圣颜而不知宫闱险恶的天真女孩儿不成,我如何不知帝王之家最是艰难险阻的,便是知道我还是随你来了,我不过一时大意出了这乱子,你莫不是以为我会真真让人欺负了去,要怪只怪你这天颜惑了底下人心肝儿,那些人才一个劲儿的想往你身边蹿,不知哪天你再见到长得美的又聪明的便要被勾了魂儿去,到时候才不会记得什么两人之宫!”

    这话又是生威又是埋怨的,听得万俟宸止不住低声笑了起来,让她靠着自己拉起毯子盖住她,这才咬着她的耳朵道,“那你便将那些长得美的又聪明的远远地撇开去便是,最好让我眼前只有你这么个人儿,那你可放心了?”

    夏侯云曦秀眉紧蹙,“我才不做恶人,你若要去自能去,我哪里能管得住天子!”

    万俟宸在她腰间轻捏一把,从她衣摆之下摸进去,狠狠一声道,“我还没说你早前那些花花事儿,朝中朝外不知还有多少人孺慕凰王风姿,你竟敢拿这些没影儿的事编排与我,都敢欺君罔上恃宠而骄了,你还有什么不敢,若是管不住天子,你这个皇后就莫要做了!”

    肌肤一触便是丝溜儿滑嫩,万俟宸只觉得又有些燃着火儿了,不由得蹙眉看向她的肚皮,“还有三个月,真是熬人——”

    夏侯云曦本被他说的心里甜丝丝的,这会儿听见这话更是面上生潮,不由得侧身伏进他怀里呢喃道,“皇上权色无双,臣妾自是心无旁骛。”

    万俟宸听着眸光半眯,夏侯云曦似觉得不好意思一般的又做手推他,“不是有臣工在外等着?耽误了这样久,只怕是外头御史台的要参我媚上作乱耽误君心了,皇上还不去?”

    夏侯云曦身子愈发重,本就是要午睡的却到了这会子,再加上适才一番逗弄,这会子自是有几分慵懒之色,万俟宸情动的低头吻了吻她片刻,“全天下都知是朕恋慕皇后,御史台只道朕贪恋美色不敢言,还哪里敢参你!”

    夏侯云曦闻言便放开了揽着他的手,万俟宸便拂了她侧脸,“中书、门下二省新立,这几日有些杂物要处,你睡着,有事让灵儿去前殿喊我,我先去了?”

    夏侯云曦点头应声儿,自知此前的各国混杂的公卿宰相之制已废,与曦朝行三省六部初行,官员任用自是不那么容易的,自是放他去了。

    万俟宸这边走了,她也果然乏了,没多时便睡了去。

    醒来只有灵儿在外候着,夏侯云曦起身洗漱之后便倚在了榻上,转而问灵儿,“椒房殿那边如何了?”

    灵儿在宫外与她还颇有几分熟捻嬉闹,偶尔可见十二岁少女心性,可是进宫没几天便是换上了沉稳的模样,到底是经历的多了,知道宫内不必外间,即便心志在那里却也比旁人多了机敏,她微微颔首,“钟啸在外候着了。”

    夏侯云曦眉心紧锁,“叫他进来。”

    钟啸进的内室,行了礼之后便立在一边等着发问,夏侯云曦却不着急,“这几日椒房殿中可有不安分的?”

    钟啸警醒,他是未央宫总管,这些宫女太监都是他来调用,今日里出了这事他便惊得一身冷汗,现在夏侯云曦如此一问他便有些紧张,“回娘娘,这几日都还算安稳,只是有几个在外间侍候的来问过老奴掌宫之事。”

    夏侯云曦一眼扫过去,钟啸和钟能而今都有三十多岁的年纪,对于宦官来说正是最好,宫里选派亲随太监一般都会比主子大上些,等主子能领事的时候他们的年纪不过也就是这样了,一点儿不算老!

    夏侯云曦撇了撇嘴,手中把玩着一块儿暖玉,“今日之事决不可走漏一星半点儿,但凡与此事有染的都在两日之后悄悄处理干净,那几人都是你亲选,我自是信你的,再选两个人来吧,不要官宦人家之女,若是无亲无故自是最好,这一次送过来犯事的全部处理,没有犯事的也安排道别的宫苑去吧。”

    钟啸额上浮起一层冷汗,“那凝香——”

    “凝香暂时留下,一宫掌仪却让人在自己的香里动了手脚,若是查不清楚,那也无用的,只看她两日之后给本宫如何答复。”

    钟啸明白了,夏侯云曦最后给凝香一次机会,而他也要在两日之后才能有所行动,他的背后早就被冷汗浸透,按理说在皇后和皇帝身边服侍的极有可能受宠幸,因此他选人的时候便是按了常理选了那些姿容身家交好的,却不想差点会错了意出了岔子……

    夏侯云曦撩了钟啸一眼,自知他此时必定心内惴惴,便也勾了唇角笑问钟啸,“在这帝宫这样多年,想必未曾见过那位主子专权擅宠的吧?皇上信你,本宫自然也信你,如此本宫今日便言明,从今往后,椒房殿之内不许有媚上之事发生,皇上那里,也不会再有其他女人,你,可明白了?”

    钟啸眼底不是没有意外的,却也是怔了一怔之后便跪地拜礼,“老奴明白了,请娘娘恕罪。”

    夏侯云曦微微颔首,“你便留在太极殿候着吧,且看凝香有几分手腕。”

    钟啸又是一颤,应声退到了内室入口处候着。

    夏侯云曦当夜宿在太极殿,晚间时分久候万俟宸却未得见其归,不由得有两分担忧,虽然前殿与后殿距离一点儿不愿,可夏侯云曦到底还是止住了脚步,待到将近子夜时分万俟宸才回来,洗漱上榻之后夏侯云曦朦朦胧胧的醒过来,咕隆着钻进她的怀中,万俟宸拂了拂她的额发,“睡吧睡吧,明日带你出宫去。”

    夏侯云曦入宫已有大半月,早前从大梁回来便一直养胎,不是在长乐宫就是在东海王府,再加上长安城之中没有故友,这么长时间以来根本全无除外游玩的机会,可不曾这日里万俟宸竟然是要带她出宫去逛集市。

    虽然已经是盛夏,但是今日的碧天之中却没有当头烈日,微风袭来只带着两分暖意,万俟宸带着夏侯云曦,出了宫让钟啸几人在朱雀门外等着,只让四个慕字当头的侍卫跟着,而后便坐了一辆小马车往集市去了,长安城之中东西十市,八街九陌,排布犹如棋阵,朱雀大道从主城之中一路而过,道旁尽是酒肆楼阁林立,犹见天子脚下的富贵繁华。

    小马车从朱雀大道拐上了一条小道,不多时便脱离了几处长安城最为繁华的坊间,却是朝着平民坊去了,夏侯云曦眼底带着两分雀跃与兴奋,她在这长安城进进出出,却是从未有机会出来一逛,听着周遭略显嘈杂的人声,一时之间也不觉得烦躁,更是止不住的掀了帘子朝外头看。

    “如此便让你这般激动了,若真要看百姓万象,自是不能在长安城中看的,可现在出去也不适合,只怕还是哀鸿遍野。”

    万俟宸揽了她的腰,她已近七个月的身孕自然是不敢大意,此番出来本就是在计划当中,只不过因为昨日那一闹提前罢了,夏侯云曦听他一言也想的明白,如果连长安城中的百姓都过不下去了那其他的地方自然更是饿殍遍野了。

    闻言夏侯云曦放下帘子来,一边微扬着头看他,“可还记得我曾说过,十年打天下十年治太平,皇上英明神武用了不到两年便定了天下,可是如何固江山如何养百姓如何治盛事,却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她又抬起手来轻抚他的眉眼,他从三月回来长安便是一个劲儿的忙,立新朝,祭天大典,各地整顿,划分郡县,官员任用,连她的立后大典也是他尽心操持,他甚至连一个囫囵觉儿都未曾睡过,现如今这眼下青影自是比在外面征战杀伐之时更重了,她不由得心头微紧,更觉得昨日那乱子不该出。

    “皇上文治武功自有韬略,现如今哀鸿遍野又如何,待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之后,自有我陪皇上去看曦朝百姓如何过活,到那时自是曦朝盛世!”

    夏侯云曦语声低沉却坚定,她特意加重了曦朝二字,无外乎是因为在她心中这新朝百姓定然会过的更好,她紧盯了他的眉眼,七国一统,这中原万里河山如此妖娆多娇,可是他身处的这位置又是如此的冷硬高寒,那一双墨瞳漆黑的凤眸之内,星光璀璨威势逼人,不知道有如何的野心和抱负,只这么看着便让她心中荡开了涟漪,只愿陪着他一路走下去。

    万俟宸微微一叹,似感慨似满足,随即倾身抵住她的额头承诺一般的轻语,“好,到那时,只有我和你,去看遍曦朝山水。”

    梧桐里是一条横贯东西的巷子,这条巷子宽窄只容得下马车一辆,道边两旁都是鳞次栉比的狭小店铺,一走到巷头夏侯云曦便被那味道引得鼻息一动,整个人一下子从万俟宸怀中坐起来,掀起帘子就往外看,“到了哪里?”

    待看到外头人头攒动的街市她眸光一亮,那些杂合在一起的味道并非每一样她都喜欢,可是也有那么几丝是让她觉得胃口大开的,万俟宸看出了她的意动,一把将她拽了回来,“喜欢什么让慕云去买,这里人多,你下去多有不便。”

    夏侯云曦觉得也是,便掀帘子看外头店铺的小吃食,鼻子更是皱起来闻那些味道,忽的眸光一亮,指着那小笼屉之内的白白包子,“要那个!”

    话音一落马车继续走起来,没走几步夏侯云曦又指向一家粥铺,“那个!”

    就这么一路下来,马车之中已经有些摆放不下了,马车走的极慢也十分平稳,那些吃食每一样都不多,夏侯云曦这个看看那个看看,终是比在宫里食欲大动,万俟宸却不让她多吃,“外头的东西没有宫里干净,每一样尝一口便好,待会子还有好去处呢。”

    夏侯云曦这才明白他带她来这里只是叫她开开眼,也知道自己有孕在身当真不能随意吃喝,当下便听了他的话一样吃一点,她那模样好似是馋极了,却又非得忍着,一时看着他的面色都有几分唺唺的,只让他看的眸光带火。

    出了那梧桐里便又往闹市去,没多时周遭便人声鼎沸更甚,夏侯云曦掀了帘子一角,果然看到马车已经入了西市,宽敞的大道之上并没有小贩之类阻碍市容,这么看上去唯有繁华安然,足见京畿吏治之能。

    这么一想她又随意的问他,“中书门下可有定下?姬维既然出山,只怕不能以高位待之却也不能大材小用。”

    万俟宸本不想说这些,可只她是有心为他排忧解难,便也当做家常一般的说将起来,“姬维自然是吏治能臣,现如今安排在中书自是最好,中书令不能与他,便先给予中书侍郎兼领尚书省左仆射,也算得上是宰执之位形同左相了。”

    夏侯云曦点头,又握了他的手,一边把玩着他的手指一边道,“姬维此人太有心思,天生权臣之人只怕出山也要揽权的,现如今朝中唯卫叔能与其分庭抗礼,这样也好,靖王虽然身处皇室,可他在朝中早有盛名,又是楚地士子之表率,不妨也入中书牵制姬维,待莫云遮回来,加入门下,朝中文臣变算得上是齐备无缺了,至于枢密院使,自是以上将军为尊。”

    她在宫中之时极少过问外朝,他便也不想添其烦忧,却未想过出了宫倒是问起来,一言一句颇有两分谋士之味儿,万俟宸浅眯了眸子,“怎不见皇后在宫中对朕说此话?”

    夏侯云曦眸光微转,到底是老实交代了,“后宫不得干政……”

    万俟宸眉心拢起,“那是旧制,不过是为了防止后宫专权外戚做大而已,我予你的私印,予你的圣旨你都忘了吗?”

    夏侯云曦哪里敢忘,只是那是什么意味她明白,她也实在明白那私印一用朝中不知要涌起怎样的波澜,她摇了摇头,“不敢忘,可是那与我而言只是皇上的珍视和信任,与权力和政治无关。”

    外面是浮世杂声,车内却静默的正好,万俟宸眸光深深,看定了她。

    到了琼玉楼夏侯云曦才知道这里才是他们今日来的主题,这家店开在闹市,却是闹中取静,居幽地而享繁华,夏侯云曦和万俟宸下车的时候一楼的大厅已经坐满了人,他早有安排,便直直上了二楼的雅间,这是一间正处于夹角的独立小室,两边独立便少了隔墙有耳之忧,小室之内有兰香肆意,从窗户看出去,一边临街,正能看到后院一汪欲滴翠湖。

    “好地方!”

    夏侯云曦一声赞,慕言跟着近身伺候,闻言见万俟宸面上有松快之色便大着胆子道,“主子知道娘娘最近吃不好,便让我们一直留意着,这家有几道菜最是好,待会子娘娘尝了便知道!”

    夏侯云曦转过去看万俟宸,却见他正深眸含笑的望着她,慕言退了出去,夏侯云曦便走过去倚在了他怀中,万俟宸揽着她,“晚上去看灯会?”

    “灯会?”

    “过几日是夏至,城南的照影湖有灯会,再过一阵子又是七夕,本想七夕带你出来,只怕那时候你却是不能出来走动了。”

    万俟宸双眸看紧她,夏侯云曦心中一阵暖融融的,她的产期是在八月,现在这个时候还能走动,等到了七夕必定是不行了,她想着想着便踮起脚尖来在他脸上嘬了一口,万俟宸眸光一亮,看了看外面将她抵在了身后的窗棂下,“胆子愈发大了!嗯?”

    夏侯云曦双颊微红,却噙着笑的看着那门,只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忙不迭要从他怀中挣出去,万俟宸含笑的放了她,转眼慕云敲了敲门——

    夏侯云曦眼睁睁的看着那一盘盘陌生又熟悉的菜品上上来,整个人颇有几分愣住,她望向身边坐着的高大男人,一时之间只觉得喉头微紧,万俟宸握了他的手,“这酒楼老板乃是苍墨人,最是知道那边的吃食,因是中原人喜欢的不多还是以中原为主,现如今得了你这么个雅客,往后他便是有生意可做了。”

    夏侯云曦感动的一塌糊涂,这桌案上摆着的尽是当年西夏才有的菜品,每一份都精致无比,只闻着这味儿夏侯云曦便知道这厨子很地道,隔了这将近五年的时间,再闻到这家乡味道,竟然一时之间让她有几分提不起筷子来。

    还是万俟宸抬手为她分汤剔肉去骨,又沾了香料放在她碗里,见她呆呆的不吃,又干脆夹起来喂她,夏侯云曦眼角一红,张嘴接了,万俟宸便不说话,生生的将一小只醉乳羊全部送到了她口中……

    待夏侯云曦终于自己吃起来,模样十分满足,万俟宸眼底才露出几分舒心笑意来,看了看她的肚皮,“也不知道将来这孩子多挑嘴。”

    夏侯云曦心里又酸又烫的,抬手为万俟宸布菜,二人默默用膳,虽然无言可彼此之间却比那话语切切更为情浓,待用膳完毕,万俟宸这才携了她的手站在了窗边。

    这窗户临街,此刻午时已过,天色还尚早,要看灯会自是早了些,二人相拥而立,眸光皆是落在底下车马走龙的大街之上,临窗街上正有一辆马车缓缓驶过,夏侯云曦和万俟宸皆未曾在意,可是随即有清风过街,那马车车帘被那微风掀起,顿时露出车中所坐之人的侧脸,夏侯云曦眸光皱紧,那是一张明媚之中带着阴鸷的脸,熟悉又万俟宸瞬时激起她心中之怒,夏侯云曦豁然转过头来,只见万俟宸眼底利光如刃!

    ------题外话------

    删了些就不到一万字了……将就一下吧……这几天在研究唐宋官制和东晋权阀,总算知道什么是三省六部和王谢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