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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幕迟眼中波澜不惊,面对周帝投来的探究目光,他亦不惧,“儿臣师从公孙先生,论武艺不及大哥,论谋术亦不及二哥。先生离世之前,为儿臣谋得一名智者。如今大周正当用人之际,儿臣愿为父皇分忧,林家将营……亦等待父皇的号令。”
周帝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却不点头,倒是姜太后忍不住说道:“这才刚回来,那边关之地困苦不堪,如今又是大旱之时……幕迟啊,你可别光想着给皇帝分忧,那种地方哪里是你这么一个才及十四龄的皇子待的。”
周幕迟看了一眼,眼中坚定,“太后,二哥身体不好,我离开这么多年,也想帮二哥分摊一些。再者大哥身为太子,若是去了边境之地,那里正是动乱之时,父皇身边定需要大哥佐助。儿臣这么多年都没有为大周做过一些事,心中愧疚的很。加之这两年学习农事耕作,再不是纸上谈兵,悯农之吟。儿臣已将十万石粮草运至漠北鹘城,作补给之用,还望父皇成全儿臣一片抗敌卫国之心。”
这一番说出之后,姜太后看着周幕迟,那番劝解也说不下去了。这帝王之家中,太多的弯弯道道,她当年辅佐先帝也是经历了诸多磨难,到了如今,周幕迟却是最像先帝的。
“皇帝啊,这倒是让哀家想起了先皇年轻的时候,也是这般意气。哀家当时刚成亲不久,先帝硬是独身前往最苦的边关之地,一去就是两年。哎,你小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你父皇,连叫都不肯,居然说是框你的。呵呵,哀家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感慨不已。”
周帝脸色温和。收住了一身的锐气,亦是点头,“父皇确实是能征善战,戎马半生,收复了漠北大半江山。这么想来,幕迟确实是像极了父皇。”周帝转过头看向周幕迟,神色中透着一丝厉色,“可是寡人不可能将将印交付于你,不然朝中老臣的奏本只怕像雪片一般堆满了御书房不可。幕迟,这是打仗。绝非戏言,如若你真想亲赴边关,寡人可以封你为督运史。待你做出功绩才可一步一步入营职。这封将印,只能交由林校尉暂代镇远左将,你跟在他身边多学一学,毕竟都是林家将营的人,他们必不会藏私于你。”
周幕迟直直地看着周帝。心中早就料到如此的结果,故而很是镇定地应道:“父皇明鉴,儿臣自当尽心去做。”
周帝微笑着点点头,又带了些好奇之意,“十万石粮草,能支撑军营三月。但凡还需要其余的补给,尽管报于寡人。此时才将将下雨不久,颗粒无收。城中的百姓亦是需要米面之时,只是国库中已拨了大半下去赈灾之用,边关那里,还需要另想办法。”
周幕迟顿了顿,心下了然。楚家仙肴馆的事想来周帝已经查得清清楚楚,这般大的阵势。各处城池都有十几万石的储粮,足够仙肴馆的供应。当下周幕迟应道:“北上各城,仙肴馆各拨出两万石米面,每日供应灾民,确保每人能一日两顿稀粥。粮草还是其次,最紧缺是草药,这高温之下疫症颇多,父皇还需将施药一事多多上心。”
周帝笑了,点头应道:“寡人心中有数,太医院那里会即刻派人下去视察一番。”
这一番话下来,周梦瑶半晌没有说出一个字,直到她与周幕迟一同出了德寿宫,走在台阶之上,周梦瑶才拦住了周幕迟,看着他道:“五哥,你认得大哥,二哥他们,为何唯独不肯认我?当时我快落下悬崖之时,你一定是认出我才施手相救的是不是?为何,为何……难道当时你有难言之隐?那么现在,你可还记得梦瑶?”
周幕迟顿了顿,脸上挂着的儒色依然没有褪去,“郡主,已经八年之久,小时候的事,都是做不得数。况且这些年你根本不知我过的是何日子,心性又如何,纵使小时候童言立誓,别人不会拿此当真。”
“别人当不了真,那么你呢?”周梦瑶咬住唇,不甘地问道。
周幕迟敛了脸上的和色,轻轻地吐露,“不过是,童言无忌罢。”
说完,周幕迟点头示意,转身走下长长的台阶。
周梦瑶站于阶台之上,眼中死死忍住泪水,仍然落了下来,脑中闪过诸多画面,却是大声朝着周幕迟的背影喊,“你喜欢的是她对不对!是不是!”
周幕迟的脚步只有一息的停顿,发丝都没有微微的摆幅,朝着宫道大步走去。
身后远处,姜太后担忧地看着两人愈行愈远,脸上隐隐有些怒意。
“母后。”周帝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姜太后松了口气,摇摇头,转身望着周帝,道:“哀家本想促成这段良缘,却不料……幕迟这孩子,居然心有所属,连梦瑶都忘了,难为梦瑶心心念念这么多年。”
周帝挑高了眉梢,抬头看着远处,突然笑了起来,“母后,儿孙自有儿孙福,尽管让他们去吧。母后不是也心疼晟衍吗?不然何以迟迟未给他定下一门亲事。”
姜太后摇了摇头,眼角的细纹愈发深了,“哀家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晟衍他身子不好,如若哀家再插手他的婚事,他只会满口答应,却不会真正欢喜。罢了,随他们去吧。哀家老了,也不好一直拴着他们。只是梦瑶一心一意这么多年,只怕这一回真正伤心了。”
周帝低声劝了几句,伸手扶着姜太后回了殿中,说了些趣事,这才将她逗开怀了。
翌日早朝,得知周帝做的决定,居然派刚回京城的五皇子作督运史奔赴边关,所有人都在揣测周帝是否有意将林家将营的兵权放手给五皇子。
渐渐的,局势颇有些迷离起来,以太子为首的左相一派自然严厉反对,这五皇子有何能力尚未看清,就把这么重要的职责交付于他,这可干系千万兵卒的补给大事,万不可马虎。
左相更是哼然,“恕臣直言,五皇子不过十四之龄,尚为幼子,这若是在民间,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难以当此大任。太子殿下已有家室,如今正是为皇上分忧之际,微臣大胆直谏,应当封太子殿下为镇国大将。那林将军已生死不知,军心不稳,更应该由太子坐镇边关。”
此话一出,原是林氏旧臣纷纷不依,“林将军数十年坐镇漠北,弩族未曾踏进半步,忠心可表,守卫我大周江山。林将军又贵为国舅,部下大将定当倾心于五皇子,于军心而言有百利无一害。”
“陛下,请三思啊。十万石军粮可不是小数目,大周正是缺粮之际,北方各城皆需补给,万一这批粮草运送未及时,这边关的十几万将士根本等不起啊。”
“陛下,请听臣一言……”
“陛下万万不可……”
朝廷之上争论纷繁,周帝一直淡淡的神色,看不出心思来,待听得耳烦之时,这才说道:“寡人何时说过,这十万石粮草是从国库中调遣?诸位大臣,你们日日上谏,一个个都在为各城争取灾粮,可谁又给寡人想过一个万全之策,如果从根本上解决这天灾之乱?”
沉沉的声音将朝堂震得无声无息,一个个都垂下了头呐呐不敢言。
周帝站了起来,走到太子面前,背着手看着周行烈一脸桀骜拧色,心中沉沉的叹息,又转过头去看那些大臣,声音中透着一股冷意,“旱灾初时,谁上报过寡人?待寡人察觉之际,你们一个个都跳出来,直言要拨粮饷赈灾,说的一套一套的。可是直到祈雨之前,谁又给寡人解这燃眉之急?粮饷百石、千石从国库中调走,可寡人还是看到餐风露宿的灾民!如今,谁能自掏腰包,给寡人十万石粮草运至漠北军营处,寡人派他去当这个吃力不讨好的督运史!反正这粮草都是私人所有,寡人自当如你们的意。”
群臣无声。
十万石粮草,即相当于五万两白银。论俸禄,哪怕他们不吃不喝也凑不齐十万石。即便有,谁疯了才会承认,这可是明摆着受贿的不争事实。
哪怕就是太子,一年封地的农税所得也无如此之多,当下,就连周行烈脸上也露出了难看的神色。
周帝冷冷看了群臣一眼,“若是无人自荐,寡人便下旨,封周幕迟为督运史,持有军饷之权,亦有副尉之实,这漠北的战事,寡人自会派人下去。今日早朝,如若无事,退下吧。”
众臣哪里还敢言语的,纷纷俯首恭送周帝。
太子深深垂下眼睑,抑制不住的煞气若烈火一般滚滚燃烧。
这一次立军功的良机,居然就这样失去,教他何以不恼火?尤其是那群不受管服的林家将营,大好的收服机会最终仍然白白送给了周幕迟,屡次暗杀居然还是让他逃脱!周行烈眼底阴蛰毕露,狠狠地甩了袖子,大步离开。
左相在太子府正厅中中来回踱步,待周行烈现身之时,慌忙告罪,“殿下,是老臣的疏忽。五皇子在民间之时,却是暗藏在农户人家之中,这仙肴馆正是那户姓楚的人家所立。现如今,仙府楼船已经占了各处紧要城池,根本拔除不了。五皇子身边的谋士,手段颇有些古怪。殿下,老臣会尽力补救,万不能让他将粮草运抵鹘城。还有那农户……”
周行烈眉头拧成一片,拂袖甩了杯盏,喝道:“废物,现在去动他,正撞在父皇的眼线中。那个农户有何能耐,拿本太子的手下去对付这样的蝼蚁之民,左相,我看你真正是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