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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不得平坦的山路上,一辆简单的马车正快速的奔驰着,驾车的是一名衣着粗布衫的中年男人,他稳稳的坐在略有些颠簸的车架上,每一次挥动马鞭的劲道都显现出了他不凡的身手,旁侧坐着一体态纤瘦的女子,相貌平常却独有一股凌厉的气势,叫人不敢生出些许冒犯之意,她手中正捧着一本书看得入迷。
车内传出一道清润的声音:“阿四,现在何处?”
即使车中人并看不到。被唤做阿四的男子表情却依然极为恭敬:“少爷,傍晚便可到达淮水镇了。”
“寻个平整的地方休息一下吧,用过午膳再继续赶路。”
“是。”阿四驾着马车在前方小路处向右折去,未行多时便出现了一处树林,他停下马车手中马鞭凌空打了个响声,又是接连数下,倒像是莫一种特殊的暗号,林中随即传来一声拍击空洞枝干的响声,阿四这才继续将马车驶近。
林中清风吹拂,带来一股清爽之意,倒是吹去了不少赶路的乏累,一个衣着素锦衣衫的年轻男子弯身从马车中下来,他面容俊秀,气质尊贵,一身书卷之气倒像是哪个外出游玩的公子。
他的神情颇为清冷,眸色如同时被墨汁染过一般深邃明亮,他面无表情的扫了眼垂眉低眼的阿四以及站在一旁笑容温暖的女子,转身面向马车,顿了顿轻声道:“离儿,下来用些午膳,再行不迟。”
马车内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然后静默了半晌,这才传出一个有些支吾的声音:“你……你们先行去吧,我有些乏了,在此处歇息片刻。”
男子清冷的面上浮起一抹浅浅的戏谑笑意,不过一瞬便隐了下去,周遭的空气却是平和了不少,他似是有些不经意的在车架上轻轻敲了敲:“那我便一人用膳吧。”语气轻缓又似是氤氲着浅淡的怅然,如同是一只猫爪轻轻挠在了听者的心里,不轻不重却让人觉得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下一瞬,那马车中便展出了一名碧玉女子,皓齿明眸,如同春日里的一抹新阳,明媚却不灼烫。她表现得极为镇定,可颊变那抹可以的晕红依旧出卖了她的羞怯:“想来早些用完膳我再行休憩也可。”
男子也不点破她这样明显的托词,走到车边扬起手伸向她,端得是大方自然,因手臂略向上抬着,宽大的衣袖下滑少许露出了白皙纤细的手臂,仿佛多用些力气便能折断一般。他不动声色的将衣袖向上拉了拉,眸光依旧如同古井那般水波不惊,却能轻易的看到,倒映在那眼里略有些怔愣的女子以及藏在那眼眸深处的温柔。
她看着那抹转瞬而逝的柔色,几乎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顺从的伸手搭了上去,两人并无过多言语,那样浑然天成的契合便自成了一道风景。
阿四偷偷用眼角看了看那个被主子牵在手中的女子,心叹一声好生熟悉,又确实难以将他同自己脑海中的各色人物对上号,便不再多想,毕竟这次他们一行人都易了容,相貌都做出了不小的改变,他认不出也是正常的,随即不再多想,躬了躬身转身走在了前面带路。
倒是先前同阿四一道坐在外面专心看书的女子站在原地愣了半晌之后张了张嘴,如同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半晌后默默的抿了唇折身跟上了阿四的步伐。
见二人走远了,女子这才满面祈色的对着男子道:“轻纱,莫再拿我打趣了可好,若是你仍未消气……”前半句话充满了乞饶的意味,后半句却是毫无底气甚至带着深深的自责。
“我有什么气?离儿不必多想,你可记得吾名乃是陆连。”男子挑了挑眉不容置辩道,却是漾起了温和的笑意,牵着女子的手徐徐向前走去。
帝晏旒看着没有丝毫软化的赫连轻纱,心里又是内疚又是疼惜,她着实是没辙了,自从轻纱醒来那一刻,她见到了她从未在赫连轻纱面上见到的茫然失措,见到了她以为此生都不会见到的她的泪水,顺着那张绝代的容颜上一滴一滴的坠落,带着令人心碎的清绝。
她当然知道赫连轻纱是何等自持的女子。
质子,看起来风光无限,即使身处敌国依旧出入有专人伺候,衣衫华美不会减损分毫,甚至比皇室的皇子公主们更加自由,可以随心出宫四处看看风土人情,只需当日回宫便可,只要能活着,回到自己国家的时候便能直接登基为皇,可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质子乃是晋国太子的基础之上。赫连轻纱却是,被破例授予太子之名送往这里的一个真正的弃女,显然帝国皇宫之中的众人与她一样清楚的明白这一点,她的生活如何便不必再多行赘述,即使是如此,在前世她尚且年幼便被送往帝国当一个弃子之时她不曾落泪,当她在宫廷之中饱受欺辱之时,她亦不曾皱过半分眉头。
在二人初明心迹之时,便与所爱之人各嫁一方,此生不复相见之时,她也只是轻轻一笑,从容与她一同赴死。
哪怕是再活一世,就在一切都貌似仍然充满希望的时候,她便再次被关进那个熟悉的宫殿,看着满屋染了瘟疫的宫人们,只因她是被晋国所弃之女,只因她染了与瘟疫症状相似的风寒,便不分缘由的,再一次被关进了那个被所有人视作阎王殿的地方。而这一世,却也再没有能够救她的人,即使是那样绝望的时候,她都不曾有过分毫的软弱与怯懦。
这世上仿佛没有任何事能够打倒她那时刻挺直的背脊,没有任何人能够摧毁她时刻秉持着理智的思绪,不论出于如何境地,她都像是那尊贵无双的仙子,世间凡人俗事,红尘万千都颤动不了她如同冰封的心脏。
不论前生今世,她爱的人都是这样柔韧而不折,她想让她一世安稳不为任何事情蹙眉,更别提落泪,如果可以,她情愿用自己的一生安稳换她一世欢颜,却害得她那样脆弱绝望。
赫连轻纱自从那日之后便是现在这般,虽如同往日一般同她交谈微笑,却再难如同往日一般亲昵,她经过赶路这一月之多的不懈努力,甚至于换了前世的女装,也才换来方才那些许的软化,不过如此她也满足了,这事本就是她的错,甚至之前也想过轻纱会因此生气,她也只是不愿留赫连轻纱一人在那深宫之中,三年的变数太多了,她赌不起,即使因此,令那么多命不该绝的人付出生命,只要现在以及以后能够牵着她的手,再大的代价,她依然会这样做。
她从来就没打算过兵不血刃的获得皇位,即使那皇位是森森寒骨堆砌,她也会目不斜视的执掌这天下,予她安稳。既然一切都是为了最后能够与她在一起,现在这些人命又算得了什么,不过弥补他们的家人便罢了。
“我们走的这条路可是提前布置许久了?”
帝晏旒循声望去,只见赫连轻纱已经坐在了一块干净的石块上,手心的触感犹在,心里忽然生出些怅然,只觉莫名其妙,随即不再去想,上前几步回声道:“嗯,前些日子已令人探明地势,在容易有伏兵的地方埋了暗哨,为了不引起注意,沿途休息的地方到底是有些简陋,轻……连……嗯,我们还是早些到下个镇上去吧。”
赫连轻纱听着她没有说出口的称呼,似笑非笑的瞥了帝晏旒一眼,薄唇轻启似是要说什么,在看到拎着野兔和山鸡过来的阿四时抿紧了唇瓣,同时递给帝晏旒一个晦涩不明的眼神。
帝晏旒面色一红,即使她前世是女装打扮,如今……如今,自小扮作男子,也着实难以习惯,心中不知几何别扭。
在一旁拾了柴火过来的绿意眼里,帝晏旒就像一个害羞的小娘子般,在原地踟蹰了半晌这才迈步向赫连轻纱一旁的石块踱步过去,然后又别别扭扭的坐下,那场面当真好笑,引得她几度憋不住笑意笑出声来。
她虽然知道帝晏旒是女子,却也从未见过她身着女装,即使易容将本来面容画的普通了些,也遮不住那一身明媚尊贵,让人忍不住叹一句气质卓越,只是配上她这样的动作……
绿意摇摇头,帝晏旒与那晋国质子赫连轻纱的关系她虽说看的分明,也料想不到她竟会为了赫连轻纱做到这个份上。又思及月前皇宫那场令人闻之色变的瘟疫以及一把火将所有感染瘟疫之人和那宫殿付之焦土的火灾,心道任何事都需付出代价,晏旒她事后毕竟也用了大量银钱以各样的名义送往了那些宫人亲戚家中,此事亦是她所经手,为了避免引起宫中那位以及有心人的注意,她做的可谓是隐晦至极,甚至用钱令那些死者家人不许发丧。
想起那些平民百姓欲言又止,双目通红的模样,绿意心中隐隐作痛,脑海中一时竟浮现出想起帝晏旒安排此事之时面无表情的模样,心头一颤,便不愿再继续深想下去。
只架好了火堆,便走到一旁坐下,等待阿四生火烤肉。
帝晏旒坐下后只觉身上哪里都很怪异,再一瞧绿意那憋笑的表情,心中瞬时便更加羞窘难言,一看阿四带回来的俱是野味,也顾不得窘迫了,站起身来开口欲唤绿意与她一道去寻些可以食用的素菜,想到了什么欲脱口而出的唤声卡在了喉咙里,清了清嗓子这才说道:“青儿,随我一道去寻些素食来,连……我不喜荤腥。”
绿意应声点头,看了看不为所动的赫连轻纱,暗叹一声,晏旒这哄妻之路当真漫漫远兮。
阿四正欲开口阻拦,这女子虽不知是何人,主子却交代自己好生伺候着,见主子方才与她那般模样,想来定是主子的相好,寻食材这种事怎能让她们去做,步子一顿,想到这林中虽有其他护卫,主子的安全才是最为重要的,而且主子并未吩咐他前去帮忙,这便蹲□专心弄起了自己的分内任务。
待两人走远了些,赫连轻纱这才轻叹一声,目光没有焦距的看着地上的野草,叹息道:“若是因为我,而让人命在你眼中如同草芥一般,可怎么行。”
作者有话要说:女装的晏旒啊~ 不要嫌弃江畔,满足一下恶趣味,哈哈。
之后几章里面帝晏旒就用陆轻离这个名字,轻纱就是陆连,大家千万不要混乱了。
至于帝晏旒慢慢黑化这种事情是必然的,毕竟她的执念太深了,势必会导致以后种种情况的发生,轻纱,发动你的净化光波吧。
哄媳妇儿开心这种事情,着实高深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