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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午时,蔡老头和蔡友根仍是未归,陈氏瞧着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菜也快凉了,便让他们先吃饭。
吃罢,惠娘回巧娘屋子里头看了一眼,见她服了药,脸色好了不少,当下心便放下了几分。又想着明日集市,今日再去一趟山上,采上一篮子鲜蘑菇,明日一道去卖了,多换些钱。
泽文一读书,这开支便会只多不少,能挣一文是一文。
如此想着,惠娘去灶间拿了篮子,跟泽文嘱咐了几句,便出了院子向山上走去。
泽文眼巴巴地目送着惠娘离去的背影,心里头也是想跟着去的,可一想至自己中了状元骑大马的情景,便狠了心,绝了自己的念头,回到屋子里乖乖地拿着树枝蘸了水,边念边写。
惠娘习惯了泽文一直随在自己身后头,如今蓦然不跟着了,一个人进了林子,颇感孤独。
林子里的一棵野桃树上的花落得七七八八,应是要开始结果子了,只是未曾嫁接。每年夏天结满了野桃子,味道确是又苦又涩。
几日未采,小道旁的草丛里又冒出不少蘑菇,可惜最近几日未曾下雨,也不算特别多。
惠娘利落地边走边扒着草,寻着稍贵一些的蘑菇。
走了一段路,惠娘蓦然被不远处一身着白衣的少年惊了一下。她实在想不出这个时辰,怎么有个少年在这林子里感春伤怀?
这少年背着手对着一棵大树念着诗,因着到了变声期,声音嘶哑,远远一眼,只能瞧见他微红的侧脸。
惠娘见状,只能折了身,去另一个山头,避嫌她自是知道的。
刚走了几步,便听身后有“沙沙”的声音传来,惠娘疑惑,皱着眉回头一看,只见那少年竟是在她身后跟着,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惠娘纳闷,莫不是这少年是要去前面,被她挡着道了?
少年见惠娘蓦地回头,来不及掩饰自己,顿时手足无措起来,面色又红了几分,当即原地站着,背着手,半仰望着天空,嘴里又背起诗,佯装出一幅淡定洒脱的模样,只是诗背得磕磕巴巴。
惠娘瞧着他眼神飘忽不定,似是心里有鬼,隐隐有惧意浮上来,慢慢收紧篮子,转过身,择了一条小道往回走,若是这少年还随在她身后,这定是有问题了。
她一走动,后头踩到草木的“沙沙”声便传来了。
惠娘一个激灵,这少年的确是在跟着她!若是周旁有人,她自是不怕的,可现在林子里头除了鸟兽,只剩了她与这少年。
惠娘立即加快了脚步,出了这片林子,是有田地的,现在这会儿肯定有人在耕种,去了那儿,她便安全了。惠娘的脚步越来越快,后头的少年似乎也随着她一道加快了脚步。
惠娘不敢回头看,心里头越发害怕,似是身后有猛虎,直至最后,她半提着裙摆,奔跑起来。
那少年显是没料到惠娘见他如同见了鬼一般,当下也没多虑,立即也随着她一道跑起来,眼见着就要下山,少年着急起来,加快了步子,几步便追上了惠娘,一手轻轻扣住了她的肩,“姑……姑娘!等等!我……我……不是坏人。”
惠娘被这突然搭在自己肩膀的手着实是吓了一跳,下意识便将挎在手上的篮子一骨碌砸在了他的身上,新采的蘑菇滚落的到处都是。
惠娘心疼蘑菇和篮子,不想就这么丢了东西跑下山,便慢慢地往后退着,与白衣少年隔了一段距离。
少年被惠娘突然地一番动作,也是吓得有些懵,待回过神来,见惠娘已是与他隔了一段距离,眼睛一会儿瞧着地上洒落的蘑菇,一会儿又看看他,最终是又像要逃走的模样,少年也不顾得擦脸,焦急道,“姑娘,我当真无恶意!”
惠娘盯着他的眼睛,这一次他未躲,眼神里带了些哀求的意味。惠娘便安了一些心,抿紧了唇,正色问道,“公子跟着我这弱女子是何意?”
少年见她眼神仍是防备,却是不逃了,立即理了自己的衣衫,恭敬地作了个揖,“在下姓李名谦墨,家住李沟头。对姑娘并无恶意。”
“你姓甚名谁与我何干?瞧着你也是读书郎,青天白日,你如此跟着小女子,倒真是枉读了圣贤书。”惠娘瞧着他的做派,分明是一酸腐文人。
少年面上一红,嗫嚅道,“姑娘误会在下了。上次,姑娘为我指了路,一直铭记于心……我只是想感谢罢了……”
惠娘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确是上次所见的少年,只是换了件白衫,一时间未认出来。只是那双做工考究的镶边靴子与上次所见无异。
“只是小事罢了,何必挂怀。你若无事,就请回吧。”
少年见惠娘如此决绝,心里颇伤感,在原地站直不动,不上前也不离开。半晌,见着惠娘是当真让他离开,无意与他多说,少年无奈地转身。
见这少年终是走了,惠娘心里头长舒了一口气。未曾想,这少年又突然转过身来,面色赤红地作了揖,似是下了决心一般,“还请……请姑娘告知闺名……”
惠娘一愣,随后便明白过来,这少年应是对她动了心思了!又看了他的身形一眼,暗自想着,这才十五、六岁年纪,怎么就思虑这些事儿来了呢?可转念一想,若是在前世这年纪,正是念初中的时候,那时自己不也是懵懵懂懂地暗恋着某个人?于是,心里也释然了。
只是惠娘心知她与这少年的差距,却是不想与他多做纠缠,便正色道,“公子逾矩了,女子的闺名岂可随意告知不识之人。”
听罢此话,少年的脸呈了失望伤感之色,小声答道,“姑娘说的是,是在下思虑不周,告辞了……”
少年转身抑抑离去。
“你等等。”
少年听见惠娘的声音,顿时又挺直了背,立即旋过身,眉目之间透露着欣喜。
惠娘从袖口里将自己洗过的帕子扔了过去,“你擦擦吧。”
先前,少年被篮子上翘出的一条竹篾子划伤了脸,已有丝丝血迹渗出来,惠娘瞧着心里头有些愧疚,又见他略显萧瑟的背影,心里头有些软,不知怎的,就扔了条帕子让他擦血。
少年捧着手帕,先前惆怅的模样已是散了个一干二净,“多谢姑娘!”
惠娘也不睬他,自顾着拣了蘑菇和篮子,往胳膊上一挎,也不多看他一眼,便往山下走去。
少年在原地站了半晌,目送着惠娘的身影越走越远,心里头半忧半甜。
回到家,惠娘打了些水洗脸,颇是恼恨这个少年怎么莫名地就瞧上了自己,害得自己连蘑菇都采不成,损失了不少铜钱。虽然心里头是隐隐有些窃喜的,毕竟有人喜欢,可这吃饭都成问题,她哪来闲工夫理会这些事。
泽文见惠娘回来地有些早,面上也是酡红,以为跟巧娘一样也是病了,心里颇为担忧,帮着惠娘打水洗蘑菇。
惠娘看着泽文懂事的模样,颇感欣慰,这个家,她是一定要撑起来的。
洗了几只,隐隐听着有蔡老头的声音传来,惠娘忙将手在裙子上擦干,站起身走到了院子门口,朝着村口的方向远眺。
果不其然,是蔡老头回来了。
待到近了,惠娘小跑着迎上去,“祖父,二叔,大伯!你们可是回来了!家里头等你们老半晌了!”
蔡老头笑得面上的褶子是一览无余,“惠娘啊,这事可算是了了啊!咱老蔡家可算是翻身了!”又拍着蔡得财的肩,道,“还多亏你这个憨弟,算你是个厚道的!”
惠娘心里头一松,笑得灿烂,此事一了,泽文的前途便也是无碍了。
泽浩也是听见了外头的动静,这次便不是在屋子里头看清闲书了,几步便迎了出来,还没喘稳气,便问道,“祖父,此事怎样了?”
“泽浩啊,以后,你就接着回去你的学堂,好好读,给咱们老蔡家考个秀才、考个举人回来!”
泽浩一闻此话,欣喜之色是溢于言表,当即便道,“孙儿自当不负祖父所望!”
蔡得财念着家里的媳妇,与蔡老头说一声,迈着大步便回了家。蔡老头隔着篱笆喊道,“得财!晚上别忘了来!”
蔡得财在屋子里头“哎”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君,你失踪了吗- -